第一章 来时路(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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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客栈,马儿奔了一程,新月隐约听到身后有人追了过来,她回头一望,三两道锃亮的寒光随喊杀声划破暗夜,想必会有伤亡。天哪!他们该不会是来追她的吧?

    新月心上一慌,急忙甩了一鞭,双腿加紧马肚,「驾!快跑……咱们不能在这惹上麻烦。驾!」

    须臾,身后的人声消尽,仅有惑乱人心的马蹄声。追来了?新月直觉脊背发凉,毛骨悚然的恐惧感笼罩全身。她必须令马更快地奔、没命地跑……如果马儿跑不动,或许她就真的没命了。

    天蒙蒙亮时,新月仍未摆脱紧追不舍的马蹄声,她在夜里头也不回地奔了近一个时辰,越逃越觉得怪异,现在不禁要回视一眼,原来一路跟着她的是那位京里来的「贝勒爷」。看不出这小个子「贝勒爷」倒真是个练家子,能从刀光剑影中全身而退,一定不简单。不过,这么久不动手、不出声,他不应是来追新月的。于是,新月紧绷的神经才稍稍放松了些。

    白昼至黑夜,黑夜又白昼,二人一前一后、你追我赶地驭马狂奔,外人看来像是赛马,而事实上他们谁也不理会谁,仅各怀心思地专注向前。巧合的是,二人竟一直同路,虽然选择了不同的地方歇脚,可奔跑起来终归还能在官道汇合。

    越往南,路越崎岖,一些不明的岔路渐渐多了起来,荒芜之地亦多见,新月不能如之前那样轻易地问到路,于是她终于忍不住要紧追几步,与「贝勒爷」并驾齐驱。

    「兄台,小弟欲赶往四川,却不太认得路,敢问兄台可知去往四川的捷径?」

    「四川?」他笑道,「我正要去四川。」

    同去四川,真的?

    他又说:「那天晚上吓着你了吧?够机灵,你跑得还挺快。」

    「哦……吓到不打紧,起码还多跑了几个时辰,也好,也好。兄台,当真熟悉路径么?」

    「认得。」

    「那小弟可否跟……」

    「不怕上当,你就跟吧!驾!」言罢,他紧抽一鞭,超出新月一截。

    跟就跟,我会堤防你的!新月快马加鞭地追了上去。

    奔到星辰又至,二人在山洞歇脚。新月把带的干粮分给「贝勒爷」,心里仍然不敢放松警惕,休息时手里还偷偷地握着藏在身上的匕首。

    睡梦中,新月发觉有人拉自己,还没来得及抽出匕首,只听有人大叫:「这洞要塌了,快跑,别睡了,醒醒!」紧跟着,她被拉起来,迷迷糊糊地向外逃……沙土不断倾泻,小石块纷纷下坠,而新月却跑不动。

    「你这人到底醒了没?我说你腿有毛病啊?慢条斯理的,你不要命啦?倒是快点啊!」他一气之下竟把她背了起来,好在距洞口不远,他紧赶几步,二人得以脱险。

    新月眼看着山洞里正滚落的碎石头,满心后怕。紧接着,她急忙扶了扶自己的帽子,发现刘海被wWw.盖得好好的,这才安下心来。她转身看着救命恩人,感激万分。若不是他,她焉有命在?

    「多谢兄台搭救!救命之恩,小弟没齿难忘。敢问兄台尊姓大名,小弟他日定……」

    「不必!你只当是和客栈那回扯平了吧!」

    「让个房间算什么?兄台此次出手相救,的确帮了小弟天大的忙!请兄台告知姓名,有恩不报非君子!」

    「你错了,」他转过身去,言辞里有几分不属于青春年华的深沉,「是有仇不报非君子!」

    新月生怕交浅言深,因此不再勉强。

    他的话很少,惊魂劫过去,二人又连夜起程了。

    一日,又一日……有了「向导」,新月不再是「没头的苍蝇」,虽然跟着身手矫捷的「贝勒爷」翻山跃岭着实太难为她,但她却咬紧牙关地跟了一路,手脚都磨破了,也甘之如饴。

    一日,又一日……他从未见过走路如此迟缓的小伙子,简直比大姑娘还不如!他后悔让个笨蛋跟着,更懊恼自己一再被这个笨蛋的执著感化,没狠心走开。他奇怪,自己并非慈善之人,何苦待生人莫名的好?不能再如此下去了!

    「前面就是四川境内,你沿这条路下去,准没错。别再跟着我了,你我不同路!就此告辞!」他握住缰绳,呵斥一声,驾马绝尘而去。

    「喂……哎!」新月哀叹一声,迷茫地望着前途,忽然看见路边的界碑。勇气与信心即是此刻一同于心间涌起,激励她再次扬鞭起程。

    换了三匹马,终于到达四川,努达海,等着我,等着我!

    又奔了一日,天色已暗,新月七上八下的心才终于见到曙光。一群难民样子的人正慌张地向她跑来,大家仓皇的样子令她忆起去年的荆州城。于是,她断定他们是难民,准没错!新月急忙翻身落马,见人就问,却极少有人答理她。大难临头时,谁不知保命要紧?

    有一位满头银丝的老人带着个七八岁的孩子跑累了,正欲歇口气,这才好心地说了一声:「小伙子,你别往前去了,那不能去啊!刀枪无眼,何况还有炮呢!」这声音苍老而嘶哑。

    「老伯!」新月的眼睛骤然一亮,赶忙问,「您是说前面在打仗吗?知道结果吗?知道吗?」

    老人摇头,苦着脸道:「结果就是老百姓遭殃呗!我们怕他们打过来,这都跑了几天了,不知躲到哪才算是头啊!」

    新月看那孩童样子可怜,老人口唇渗血,便将自己的水和干粮赠与他们,「老伯,这个你们留着路上吃,快逃吧!」说罢,她又跨上坐骑。

    「谢谢这位小哥,你可不能去那边啊!那山深水深,简直没有活路了,我们……喂!」老人wWw.的话没说完,新月的身影已经渺小不堪,「这孩子是不要命了啊!」

    性命,岂可不要?新月无论如何都要留着这条命,找到努达海。奔驰在晚风里,心渐渐感觉到,距灵犀的另一端已经不远了,不远了……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