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庄子的蝴蝶(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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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骥远担心新月的安危,虽然自己的腕子也闪了一下,但硬是等到太医确信新月平安,他才肯就医。这可把他的奶奶和额娘心疼坏了。

    「你这孩子哟!」老夫人瞪了骥远一眼,疼他在心,欲恨不能,「你额娘现在忙着照顾新月,否则你看她怎么说你!」

    骥远弯了弯嘴角,挤出的笑容里满是调皮,「奶奶,您别担心!这点小伤,比起新月来……」

    「新月,新月,你就知道新月!奶奶警告你,趁早打消了近水楼台先得月的念头!我看新月跟你,跟这个家纯属八字不合!」

    骥远的笑脸倏然往下一掉,紧张道:「奶奶,您连新月的生辰八字都不知道,怎说我们八字不合?压根就没这么回事嘛!」

    老夫人抬眼看骥远,哎了一声道:「奶奶是为了你好!你们初次出游,便两败俱伤地回来,这将来万一要是……那还能有什么好?」

    骥远的脸上写满了固执,却又不好顶撞长辈,「既然奶奶这么说了,那孙儿要去问问新月,看我们的生辰八字到底合不合。」说着,起身便走。

    「回来!」老夫人不悦道,「你这说风就是雨的性子是随了谁呀?哎!你哪能就这样去大大方方地将人家姑娘的生辰问来?」

    骥远转身,嬉皮笑脸道:「知我者,奶奶也!我就是去看看新月,不会鲁莽的。奶奶放心,我去啦!」

    望着那活力四溢的背影,老夫人无奈地叹气,她就这么一个宝贝孙子,宠爱自无不当,难道就由着他去?左不过是个伤心,他同新月是不会有结果的,老夫人一直如此认为。

    与此同时,在望月小筑里,新月半梦半醒间,听到有人极小声地说话。

    「别太累了,一夜没睡,待会儿让珞琳来换你。」

    「我少睡一些,倒不碍事,但愿新月能赶快好起来吧!对了,你今日不上朝了?」

    「不去了,我实在不放心。」

    「那不如你先回听雪楼歇会儿,你不也是一夜没合眼……」

    努达海,雁姬。雁?

    ——努达海,你读过《滕王阁序》吗?

    ——哦!又考我?秋水共长天一色。

    ——偷懒!前一句呢?

    ——落霞与……与大雁齐飞!

    ——白痴!落霞与孤鹜齐飞!什么时候变成大雁了?

    ——我记不清了,正巧看到大雁。

    雁?雁!

    碌儿,对了,还有碌儿!

    ——碌儿,怎么办?怎么办?那真的是大雁吗?那只怪物夺走了我的努达海!

    ——未央,你别急。是你的,谁都夺不走!

    ——死怪物!把努达海还给我!

    ——未央,它早晚会还你努达海!管它五年,十年,还是二十年,定叫它还你!

    ——可是我……等不了那么……

    天!闭着眼睛的新月突然感觉到一阵强烈的疼痛,这痛苦来自她的头脑、她的意识。这亦真亦幻的意识究竟是幻觉还是记忆,她不知道。若是幻觉,怎能合眼看得如此细致真切?若是记忆……不,不可能是记忆!那一定是幻觉,是梦境,对,一定是梦,烂梦!新月将眼睛越闭越紧,想侧过身去继续睡,却忘记了自己头上的伤,不禁呻吟出声。

    「哎哟!新月,」雁姬急忙帮衬着新月转过身子来,「当心别碰着伤啊!先起来,我看看伤口……还好,没出血。要坐一下吗?云娃,快,再拿个枕头过来……」

    新月看着雁姬眼睛里的关怀,不禁暗骂自己:过分,你做的梦未免太离谱了,简直就是不道德!

    「早饭来喽!」骥远路遇来送早饭的沁儿,便自告奋勇地代劳,将食盒拎了进来,「新月,你好吗?头还疼不?」

    wWw. 新月轻声言道:「多谢惦记,我好多了。」

    「唷,有人比我们还勤快呢!」珞琳牵着珮琪的手,笑盈盈地走进来。

    此时,克善也起床了,整个望月小筑一下子热闹起来。克善对着新月恋恋不舍,但仍旧得去读书。骥远则不然,他以受伤为由向宫里告假,打算在家里好好陪陪新月。阿玛、额娘、妹妹都明白他的心思,处处给他制造与新月相处的机会。

    「哥,经这一劫,你跟新月的感情应该更上一层楼才是,好好把握机会。」珞琳如是说。

    骥远对此颇有同感,经这一劫,他更觉出新月的可贵,一切皆令他感动、激赏、倾心。首先是新月一再叮咛太医,切勿将她受伤一事泄露出去,不能给将军府带来任何麻烦。接下来便是新月一直「缠着」骥远说话,从未有过的热情亲切、健谈风趣。

    其实,新月只求有那么一个人能陪她聊天,聊身为格格的她,聊天对象除了努达海,来者不拒。既然大家都故意为骥远创造机会,那么陪新月聊天之人舍他其谁?新月单纯而幼稚地想将自己的真实经历填入脑海,填满脑海,把不该有的乱梦挤出去,于是向骥远讲述着自荆州逃出的每一个细节,无论骥远知道或不知道,她统统要讲述一番,确认一遍。话题一直讲到西山,新月只好再从自己的小时候开始讲……这使骥远的好奇心得到了空前的满足,也令新月恍惚的心安稳、坚定了许多,毕竟骥远一直点头、微笑,他没有提出任何异议,那么她所说的应当都是真的,是真的……

    然而,被认定为虚假的梦没有轻易放过新月,她竟然「看见」了温布哈。温布哈,即是努达海提到的至交么?他身材魁梧,粗眉眯眯眼,阔鼻方口,笑起来一脸白痴相?

    见鬼,我怎么会想到「白痴」,如此粗俗的字眼?可是,「见鬼」是一个身份高贵的格格该沾染到的字眼吗?我这脑袋究竟是怎么了?新月愈想愈懊恼,她不禁又要问骥远。

    「前几日,追打沁儿的哈达礼就是都统温布哈的儿子?」

    「正是。为何突然想起哈达礼呢?」

    「哦,我只是听说他阿玛与将军是至交……想必温布哈都统也是个威风八面的人物。他这儿子好似不太给他争气,父子俩不太像吧?」新月在心里期盼着骥远肯定她的说法,千万别说他们父子面貌酷似,千万别……

    「哈达礼最像都统之处,恐怕就是样貌了,性情多半是随了他的额娘。」

    听了骥远的话,新月感觉眼前发黑,心凉了半截。她怎会连温布哈的长相都了解得一清二楚呢?难道……新月的心突突地狂跳,里面有个声音挣扎着问自己:难道,我是月未央吗?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