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际，残阳如血。
余飞血穿一袭蓝色长袍，束着高高的黑发，剑眉星目、英挺非凡。那苍劲有力的十指上紧紧握着一柄漆黑如夜的长剑，在这昏黄的竹林里一动不动的矗立良久。
他在等人。
他在等谁？
远处有曼歌悠悠传来，只是随意几句不成曲的小调竟也隐隐露出天籁之姿。
他微微皱起眉头，视线朝歌声传来的地方远远望去，只见一长发彩衣身形消瘦的男子敞怀赤脚而来。露出的胸膛白净而又精瘦，斑斓彩衣的下袍已被他提至膝盖以上，这副打扮似乎是跋了千山涉了万水般。
那男子自顾自的哼着，由远及近慢慢路过余飞血的身边，似乎他眼里根本看不到这个人。
余飞血明亮的双目渐渐黯淡，他保持着握剑而立的姿势很久很久，仿佛已成雕像。
被夕阳的余光拉的很长的影子也在渐行渐远，彩衣男子遥遥浅吟：“昔日芙蓉花，今成断根草。以色事他人，能得几时好？”
长剑砰然落下，余音混合着这歌声，在这繁密的竹林里反复回荡，似乎是在倾诉着什么。
而不待剑鞘碰地，余飞血已然像只矫健的雄鹰，朝着男子离开的方向飞奔而去。
身后响起衣袂飘飘与竹叶混风的摩擦声，男子长长叹了口气，慵懒的驻足。
余飞血猛然停住，他深沉地凝视着这个熟悉到令他心酸的背影，只是他不敢太过接近，离了足足有三步之遥。
低垂眼帘，余飞血沙哑着嗓音，一字一句的说：“对不起。”
男子没有回头，逆着光，身上的彩袍都笼罩上了一层模糊而又黯淡的晕光。良久，一声淡若未闻的话语随风传来：“错的是我才对。”
余飞血眉头深深颦住，原本苍白的脸上现在更是连一丝血色都没有了，他紧紧握住拳头，似乎在压抑什么。
“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我不该去做没自尊没廉耻的小倌，更不该没皮没脸的粘着你妄想攀上你，我已经吃斋念佛只盼赎罪了，你还要我怎么样？”男子缓缓转身，那张清秀白皙的脸庞上是十足的厌烦。
余飞血无视他那不耐烦的表情，反而略微向前WWW.soudu.org小进一步，淡淡地说：“怅君，郁怅君，你杀了我吧。”
郁怅君震惊地看向余飞血没什么表情的脸，似乎他只是说了一句很平常的话语，而不是在叫昔日情人亲手杀掉自己。
“不，我不干。”他偏头。
“那么，就跟我回去。”
“回去？回哪去？”
“回我们的家。”余飞血的眼神渐渐变的柔和，眼里纯黑的眸子竟比什么都要璀璨明亮。
郁怅君连犹豫都没就断然拒绝：“不！我只是一个你用过就丢的东西，什么家？我可没有那种东西！”
“你若不肯跟我走，那就杀掉我。”
“你在威胁我？你不怕我真的应下来？！”郁怅君狠狠瞪着他，利剑一般的目光似乎是想把他斩成千段万段。
余飞血轻轻挑起嘴角：“你不会。”
“卑鄙！”清秀男子往旁边做了个“唾弃”的动作，但也只是恼怒而没有真的冲上前去立下杀手。
“卑鄙的事我做了千千万，但这一件绝不算。我只是在赌，赌你对我是否还残留着最后一丝爱意。”
“你已经输了!”
余飞血嘴角的笑意渐渐扩散开来，苍白的脸上竟悄然浮现出丝淡淡的红晕，他低声说：“我输过很多次，输的什么都没有了，所以我这次……拼上性命也要赢。”
郁怅君静静地看着他，夕阳缓缓落下，青葱的竹林里影影绰绰，偶有翠鸟婉转鸣啼，清风拂过，树叶婆娑作响，这一切景色是如此的静谧美好，但他的内心却有如狂风暴雨中的大海，滔天巨浪，汹涌澎湃到甚难自持。
“又来招惹我吗？我可不是九尾猫妖，死过一次就已经够我胆寒大半辈子的了，上次是我傻，竟然还期望你能放我在心上，可我现在明白了……你早已是个没心的人。”
“……眼睛，眼睛还会疼吗？”似乎对他的话置若罔闻，余飞血直直地看向他的眸子，眼底的温柔能醉死人。
“关你屁事！”他愤愤地扭过头去，似乎是想借此阻拦那赤裸裸的视线。
“我犯的错，我来承担后果。”
“没有人说要你负责，我不是没有你就不能过！只不过损失了一只眼睛罢了，我又没哑又没残，可不需要你的施舍。”借着这淡色的月光，可以朦朦胧胧看见男子秀丽的面庞上的那双堪比明月的美丽眸子，一只熠熠生辉，一只黯淡无光。
反差如此强烈，但却不会让人有恐怖的感觉，反而会让人油生怜意。
“这里不该有东西，”余飞血指着自己纯黑色的瞳孔，“它应该是个罪恶的洞。”
“什么狗屁！你赶快滚，我一点也不想看到你！”仿佛是怕他真的铁下心来毁掉那只他深爱着的眸子，郁怅君只得借着叱责让他停下动作。
一步、再一步，余飞血渐渐缩短与他之间的距离，眼里带着深深地笑意：“你舍不得我。”
又羞又气，羞的是他竟然一眼就看出他心底所想，气的是他竟然耍了他！怒火冲天，郁怅君口不择言：“从前是我不要脸，现在轮到你死皮赖脸了吗？我竟从来都不知道颠覆教第一护法还会使这种下三滥的手法。”
在听到“颠覆教”那三个字后，余飞血猛然停下了逐渐靠近的脚步，身形剧烈地震动，后背的线条已经僵硬，大脑瞬间迷茫到只剩苍白与漆黑。
见此一幕，郁怅君轻笑，远山一样秀美的面庞带着若有若无的悲痛，“你走吧，我不会跟你回去的。”说罢，挥袖转身离去，眼里决绝地不带一丝留恋。
――飞血，现在还不是我回去的时候，我贪wWw.婪的只想你心里唯有我一人而已，我想要占满你的每一份、每一毫！所以现在，我只能选择暂时退却。
――跟我赌，你永远都是赢家。我输的……好惨好惨。除了最后那可怜的自尊，我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余飞血可以阻拦他的脚步，但却阻拦不了他想离开的心。
――夜迷离，人孤寂。
――江山醉，美人泪。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