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无法想象,如果那一天我唤她的是“潆潆”,又会有怎么的结果。
可我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文艺节上的一支舞,让我无法抑制地流露出心底的痛,我们都笑着,但是我看到了在那一瞬间滑落的晶莹的泪。
如果说对她的称呼已埋下一颗危险的种子,那么那支舞无疑成了祸端的开始。
那支舞让她与陆泽逸之间开始冷战,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她总是小心地避着我和陆泽逸。
我感到很抱歉,或许我真的不该出现…
十月,美国会举办一个医学研讨会,因为尔希的病,让我在医界已崭露头角,所以受邀前往,我想或许这是一个契机,没有我的存在,流言蜚语对她的伤害会小一些。
但是…
弗朗西斯的医学系是十分有名的,每一届毕业的学生中都会有人在之后的几年大放异彩,成为医界不容小看的人物,所以每年的此类活动,弗朗西斯的医学系都会得到两个名额参加。
而今年,泠潆便是其中之一,这让很多人都大感不解,毕竟在弗朗西斯,她并不出色,甚至于在大一的这一年都是属于被忽略的人,但是这次导师的决定着实让人大跌眼镜。
可是导师的理由让所有人都无言以对,自从上学期的期末开始,无论是什么考试、实际操作、公益活动,论文这一届中都属她最出色,这是一次难得的机会,她自然不想放弃,也或许与陆泽逸之间的事让她想要冷静一段时间,十月中旬我们便启程去了美国。
研讨会要持续一个月,三十天里的每一个日子,我都异常珍惜,或许这是我唯一可以光明正大看她的机会了。
十一月底,就在我们准备回C市时,与之前每一次出国一样,我都会选购一些小礼物带回,而她也持着相同的想法。
寒潮来袭,瑞雪初致,街道上的人比前两天少了一些,我们一前一后地走在美国安静的街道上。
那种感觉就像是回到了一年多前…
与以往喧闹的街道不同,那天安静让人有些不适应,我们都没有想过未知的危险正在悄悄来临。
“啊——”一声尖叫打破宁静,我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看到不远处有几个用蒙着面的男子快速地向我们所在的方向跑来。
待他们稍稍靠近,我才看清楚他们手中拿着的是什么!
是抢!
心跳仿佛在那一刻停止,我看见他们举起枪,扫过挡路的路人,有人尖叫,有人倒下。
我看到在我身前十步远的她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仿佛完全没有意识到周围的危险,还在继续前行。
我向她跑去,大喊着,“潆潆,小心!”
那一声我以为永远只会在我心底默念的名字,在最危急的时候脱口而出。
听到我的声音,她下意识地回过头,我将她扑到在地,厚实的雪成为最好的铺垫,紧紧的将她护在怀里,耳边响起几声枪响…
一股巨痛自我的背后慢慢地扩散开来,随后坠入了黑暗之中…
我的受伤,让原本该在第二天就回C市的计划改变,她留在了美国照顾伤中的我,我的伤势不算严重,按照医生的建议,最好是卧床修养一段时间,以免伤口裂开。
为此,我们不得不在美国多逗留了二十天,待我们回到C市,街道上满是庆祝圣诞节的装饰,我才惊觉我们离开竟已有两个多月,如今圣诞节前夕。
回到学校,看到等候在宿舍下的陆泽逸,我知道,是我该离开的时候了。
看着他们相拥的画面,心中既痛有喜,痛的是,我终将失去她,喜的是,她还是找到了自己的幸福…
但是,圣诞夜的那一晚,我接到了她的电话,电话中传来她哭泣的声音,我着急地问她怎么了,但是却没有得到她的回答。
彼时我正参加叶家举办的圣诞party,我不顾一切地冲出了那个宴会,甚至连大衣都忘了拿,只穿着一件单薄的衬衫。
美国之行,让她与我的交谈渐渐多了起来,虽做不成恋人,可以成为朋友我也已经心满意足。
她怎么了?出了什么事?
我依然记得那一天,她满怀喜悦地对我说,今天是陆泽逸的生日,她为他准备了礼物,想要给他一个惊喜。
但是为何只是短短的几个小时,就会变成现在这样?
陆泽逸的生日宴上,究竟发生了什么,让她如此无助地哭泣?
我在记忆中搜索着生日宴举办的地点,开着车找过去,果然,我在那家酒店的不远处找到她,那时她蜷缩着身体,双眼泛着微红,白皙的面容上还挂着泪痕。
我轻轻地走过去,说,“你还好吗?”
她抬起头看着我,眼眸似是在一夜之间失去了光彩,她说的极轻极慢,“我以为,我们是因为爱而走到一起,我以为遇见他是幸福的开始,没想到,一切只是我的一厢情愿,那是痛苦伤害的起端。我太天真了…”
我听了,心中一痛…
圣诞夜的晚间,街上大多是一对对的情侣,我们并肩走在街上。
因为急着找她,忘了严冬的寒冷,在有着暖气的室内还不觉得,但是在室外呆久了,单薄的衬衫根本无法御寒,全身都泛着寒意。
她从手袋中拿出一条围巾,亲手为我系上,我知道那是她亲手织的,当然不会是为我,而是为陆泽逸…
但是却不想拒绝,我任由她为我系上围巾和手套,暖暖的,一直暖到心里。
那一刻,十二点的钟声敲响,她的嘴角浮现出一丝淡淡的笑意,却带了一分苦涩,说,“辰,祝我生日快乐吧…”
她的那句话才让我知道,原来圣诞节便是她的生日。
“生日快乐…”我看着她故作坚强的表情,轻轻地把她揽在怀里。
耳边响起她轻柔的声音,“我的生日多半被人遗忘,今天幸好有你,最早祝我生日快乐,谢谢你。”
而那一声谢谢,却刺痛了我的心…
那一夜之后,她变得越发沉默,而她和陆泽逸两个总是若即若离,却依然在一起。
尔后顾禹韫出事,她入主丹尼斯,接替他的职位,曾一度引起争端,那个荏弱却坚强的女孩独自一人担起了所有的一切,默默地守着顾禹韫辛苦创立的一切,也让所有持反对意见的人闭上了嘴。
那两年,我看着她一步一步走来,泪水和苦楚也只有她知晓。
同样也因为顾禹韫,让她对水凝依多了一份亏欠,让她越来越频繁地介入她和陆泽逸之间。
爱情与友情的天平不会永远平衡。
两年后的愚人节终是造成了他们之间永远无法弥补的裂痕。
就因为一句玩笑,让泠潆没有来得及见到自己亲人的最后一面。
是天意?还是人为?
我回答不了,所能做的只是陪在她的身边。
而六月的那件事,对泠潆造成的伤害不仅仅是身体上的,还有心灵上的。
我从没有想过,陆泽逸会那样对她,弃她于不顾。
我陪着她去了美国,看着她一次一次在生死边缘上挣扎,而陆泽逸对此却毫不知情。
那时,正值暑假,仅仅两个多月的时间,她前前后后动了十次手术,当然这一切都是瞒着她父母的,因为她不想他们担心,除了我,唯一的知情人,只有喻洁。
终于,我们两人在开学之后不久回了弗朗西斯。
任谁都看的出来她的憔悴与瘦弱,但是水凝依却没有放过她。
那场精心安排的戏,让陆泽逸误会泠潆伤害了水凝依,怒不可遏地推开她,让她好不容易结疤的伤口再一次裂开,也让她对这段感情彻底地死了心。
她不想让陆泽逸看出自己的伤,紧咬着牙挺住,不在他们面前倒下,在他们走之后,顺着桌沿滑落在地,她用最后的力气拨通了我的电话,却还来及说出自己的所在之处,便昏死过去。
我发了疯一样地在校园里寻找着她的身影,当我找到她的时候,她的身下已是猩红一片,触目惊心…
我抱着她,用最快的速度将她送去医院,路上我握着她的手对她说,“潆潆,坚持住!你不会有事的!”
我怕,我怕失去她,我不断地问自己,为什么要放手,会什么让陆泽逸有机会一次一次地伤害她!
我将她从鬼门关拉回,这件事,让喻洁再也忍受不了水凝依和自己心爱人对陆泽逸的隐瞒,她忍无可忍地冲到陆泽逸面前,打了他一巴掌问,“水凝依就那么重要吗?!小潆受了多少苦你到底知不知道!我真是被鬼蒙了心才会让你一次一次地伤害她!”
那一刻,我才知道,陆泽逸什么都不知道,不知道泠潆被绑架,不知道她受的伤,也不知道自己的好友和水凝依对自己的隐瞒…
是谁说,所有的巧合加在一起变成了误会?
或许我错怪了他,但是如果真的关心泠潆,又怎会没有察觉她的憔悴与虚弱?
病房里的泠潆那样纤细柔弱,满面倦容,我知道,她是真的累了,她的心在喊累…
她曾有一次向陆泽逸提出分手,却没有得到答复,这一次,她连一面都不愿见他。
只是对着病房外的他说,“放过我吧…”
我知道,陆泽逸对她不是没有感情,只是因为顾禹韫已经不在了,对于水凝依的亏欠,让他无法对她置之不理。
水凝依只剩下他,也只能依赖他了…
五月,陆老爷子的七十大寿,水凝依明明知道潆潆的伤,却当着众人的面要她弹奏一曲,说,“小潆,今天是陆爷爷的寿辰,我知道你在音乐方面的造诣,就勉为其难弹奏一曲,让我们一饱耳福吧?”
她饱含痛楚的眼神深深印在我的心里,她面对陆泽逸,只希望他能从以往的默契中了看出她有难言之隐,可以为她解围,但是…
陆泽逸却没有,她说,“我只问你一句,你是要弹奏吗?如果你要我去,那么我便去。”
陆泽逸为难地看了陆老爷子一眼,说,“潆潆…我…”
似是已经知道了他的回答,她苍白了脸,用手势阻止他继续说下去,露出一抹笑容,慢慢地一步一步走到钢琴前,指尖按下的第一个音竟是颤抖的。
他不知道自己那未完的一语对于泠潆是多大的伤害!
我抑制不住自己,走到她身旁,牵起她的手,对她说,“潆潆,你答应过给我一个机会与你合奏一曲的,就趁今天这个机会遂了我的愿吧?”
触及到她的眼神,我淡淡地一笑,在她的左边落座,手指轻快地在琴键上游走,美妙的音符随之倾泻而出。
“今晚,我便是你的左手。”我用仅有我们两人听得到的音量对她说。
她笑着,那么虚无、脆弱的笑容,似是融入了她所有的悲伤…
那一夜,他们两个人,是真的无法回头了…
我看到他们在园中的对话。
“能不能把我当个人,不要再来伤害我…对于你,我到底算什么?我对你说过,不要逼我恨你…”她含泪对他说,眼中满载着他从未见过的伤痛,那时的她,表情空洞,仿佛一个支离破碎的玻璃娃娃,再也经不起任何打击,陆泽逸上前一步,紧紧将她抱在怀里,她没有推开,只是说,“每次你留给我的只有背影,我不可能永远在原地等你,这一次,我会先离你而去,我还你自由,我们分手…”那句分手的话终于从她的口中说出来,没有任何婉转的修饰,不再为自己留下后路。
“潆潆,不!”
“我从来没有恨过什么人,不要逼我恨你,恨凝依。”说完这番话,她的脸上带着从未有多的决绝。
半个月后,泠潆向学校提出申请,前往国外修学,就如我当年一样,但是不同的是,她可能不会再回来了,而我则毫不犹豫地选择陪在她的身边。
天涯海角,我都随着她…
临行的最后一天,我告诉了陆泽逸,登机的时间,那是我给他们最后的机会,但是他还是失约了,他没有来。
而他失约的原因,直到两年后,我们再次回到C市才知晓。
那一天,他去了,只是天意弄人,才会让他们最终没能碰面…
多年后的那一天,当我们得知所有的一切,我苦笑着悄然离开,我以为触手可得的幸福再一次离我咫尺天涯。
没有人知道,在我的皮夹中有一张泛黄的纸片,上面潦草地写了七个字:
一寻一梦一希辰…
短短的七个字,暗含了我的一生,寻梦、希辰…
一生寻觅,她是我的梦,一生希冀,我是你的辰…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