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一抬头看见了梁嫂自责的神情。
“嫂子，这咋能怪你呢？我娘的病有年头了，我先回家给他找个郎中看看，你别往心里去，没事。”
梁嫂是个老实人，泪眼婆娑的看着李野草，一股脑的把责任揽到了自己身上。
“都是我没照顾好你娘，野草啊，嫂子对不住你。”
不要钱似的眼泪哗哗往外涌，把一整条帕子都擦湿了，却还没有要停的意思，李野草连忙上前拍着她的背顺气。
“嫂子你就别自责了，郎中也说过，我娘的病情是会恶化的，我先带娘回家，明天就去镇上求医。”
临走时，梁嫂塞了不少瘦猪肉给李野草，到底她心里过意不去。
无奈之下，野草也只能收了。
回家后，小溪和石头得知了傻娘的情况，小脸一个比一个严肃。
李野草将近几日兑来的银票放进带锁的木匣子里，只留下了一些碎银子和铜板在身上。
“明日你们两个正常上学，我带着娘去找黄老看病，下学后，石头去百乐堂药铺找我，好让黄老给你看看脸上的伤。”
石头握紧拳头，强迫自己保持冷静，随后抹了一把小溪已经哭成花猫的脸：“好。”
这一整个晚上，姐弟仨都在围着赵氏转悠，可她依旧呆愣愣的，眼睛无神黯淡的盯着一个地方看，并没有什么起色。
换做以前，早就和他们玩成一团了。
这下不只是李石头，就连年纪最小的李小溪都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娘好像……更傻了。
第二天一早，李野草将弟妹都送去了陈府后，才拉着傻娘到了摊子上。
几乎是每卖出去一碗粉，就要回头看一眼傻娘。
见她只紧紧的抱着怀中的柳条，嘴中呢喃不清的念着什么，一上午下来都很安静省心。
终于，熬到了收摊。
李野草特意留了一碗热乎乎的粉给傻娘，喂她吃完后才拉着她去了百乐堂药铺。
但这个时辰的医馆人还很多，李野草便带傻娘排在了后面。
“黄老，您看我娘……”
“起开起开，都给本小姐让开！肚子痛死了，郎中先给我治。”
好不容易排到了她，可却从身后忽然窜出一衣着富贵的女子。
女子面若桃李，复杂难梳的发髻上钗满了珠宝簪子，华服潋滟是上好的浮光绸缎，富贵气十足。
只不过此时她面色痛苦急切，紧紧捂着肚子，她身后还跟了乌泱乌泱一片丫鬟小厮。
黄老坐在诊桌前，捋着胡子满脸不悦的指了指旁边立着的牌子：“患者排队，老夫这里无高低贵贱之分。”
女子身后的丫鬟登时瞪圆了眼睛，傲气的上前，骂骂咧咧道：“知道我们家小姐是谁吗，你这老头别逞强得脸了！”
此话一出，瞬间引来众人的不满。
黄老在安定镇上极有威望，是百姓公认的好郎中，行医数十年立了十足的好口碑。
富家女这么一闹，必定会让人不服。
“这位小姐，天子脚下讲究王法，自古就有先来后到一说，你这样实在是太失礼数了。”
“还有钱人家的小姐呢，就这教养啊？俺瞧着也不咋样啊。”
周围患者几乎都要把她们围起来了，开口便是指责，养在温室里的娇花哪里见过这阵仗，她只知道肚子更疼了。
“郎中，你就先给我看吧，我出十倍的诊金。”
“我途径此地临时腹痛，实在难忍啊。”
须臾间，女子一张小脸就疼的没了血色，冷汗直流。
李野草扶着傻娘坐到了一边：“黄老，先给这位小姐看吧，我们不急。”
毕竟事有轻重缓急，赵氏的情况也不差这一时半会了。
黄老无奈的点了点头，女子看都没看李野草一眼就挤到了诊台前坐下，伸出了手。
片刻后，黄老花白的眉毛皱了又皱，犹豫半天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女子身后的丫鬟急了：“郎中，是不是我们小姐有什么不好啊？”
黄老面色一顿，最终开口道：“可是依老夫看……小姐脉象平稳健壮，身子康健无病啊。”
“小姐面色红涨，腹部胀痛难安，理应是胡乱吃多了东西导致的，排出来便好了。”
……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
尤其是这富贵小姐，哪还有刚才的傲慢无礼之色？尽是尴尬羞耻罢了。
黄老给她施了两针，绞痛感顿时轻了不少，女子面色缓和了几分。
临走时，她扭头定定的盯着李野草：“你，叫什么名字。”
白皙红润的小圆脸上带着几分别扭，看着倒比刚才顺眼了。
“李野草。”野草淡淡的回了一句。
她本以为之后与这位骄小姐不会再有交集了，可却想不到下一次见面会很快来临。
女子深深地看了一眼李野草，便浩浩荡荡的带着人走了。
李野草搀扶起傻娘就坐到了黄老跟前，担忧又明了的说明情况：“黄老，我娘的痴傻症状好似更严重了些。”
“近几日家里忙，无暇顾及她，昨日才发现她长时间的发呆愣神，跟她说话也不理会。”
“各方面的反应都有些迟钝，这是怎么回事啊？”
黄老隔着一方素帕子搭上了赵氏的脉象，紊乱虚滑，盗汗发飘。
“你娘的情况不太乐观啊，她与几岁的孩子无甚区别，需要陪伴和精神上的鼓励。”
说完，黄老又摸了摸赵氏的后脑：“她现在脑后有血块，有扩散的趋势，需及时治疗，且家人陪伴很重要，不然会一直恶化下去。”
李野草闻言一怔，想起那天娘拉着她的袖子，不想让她走。
原来，从那时起娘就已经在用她的方式提醒自己了，是她没有注意到。
“可有法子医治啊？”
“脑后血块好治，但精神上还需要你多做努力，看看能否有成效啊。”
黄老也不敢打包票，只能说尽力而为，便低头开方子了。
每一味药都针对赵氏的病症，甚至多开了几味提神醒脑的药材。
方子刚开完，石头就一脚踏进了药铺，手里拉着不停喘气的小溪：“姐！呼，还好赶上了。”
石头的脸让其他病人倒吸一口凉气。
随着一阵孩童哭声响起，一女人尖叫道：“天呐，谁家的死孩子啊，长的这么丑吓到我家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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