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9章 劫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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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竺曾在城外庄子上照顾过玉瑾言一段时间,除了目睹某位皇子献殷勤的过程之外,其实也跟玉瑾言学了点儿本事。

    虽然只是皮毛而已,但学到的手艺现在也能派上了用场。

    等到冷永宁再从房间出来,漂亮的东周公主,已变成了个平平无奇的妇人。

    脸色差,状态看着也不好,像极了久病在榻的老妪。

    临出门时,沐云歌偷拽住楚元傲,问:“永宁怎么会跟你在一起?”

    因为心疼,她并没有在冷永宁跟前问太多。

    现在面对着楚元傲,自然是毫无顾虑,问得不要太直接,

    “该不会也是你将她从誉王府中给带出来的吧?还有,你故意留她在身边,究竟是有什么目的?”

    听到问话的楚元傲眉梢一跳,笑了:“现在才问,也难为你憋了这么长时间。”

    沐云歌没吭声,只回了他一个有话快说的表情。

    楚元傲这才慢慢道来:“不是我从誉王府带她出来的,我遇着人的时候,她已经在外头了。

    是在一个铁匠铺里头,正好我有东西要打,看到了。”

    说着,他还兀自笑了一下,“没想到,她还挺能跑。至于目的嘛……”

    眨眨眼,他往沐云歌身边靠了靠,刻意凑得近了些,“想不想看场好戏?”

    不想。

    沐云歌没兴趣看什么戏。

    只是在对方提到铁匠铺的时候,心下微微一动。

    楚元傲不知道冷永宁跟那个铁匠铺之间的关系,自己却是知道的。

    那永宁的出逃,肯定是东周的手笔了。

    既然如此,那:“是你强制带她了过来?”

    一边是娘家人,一边是别有心思,作为楚元烨对手的皇子。

    永宁应该没有那么傻。

    岂料,被怀疑的楚元傲一脸不可思议:“难道在你心里,我就是那等手段卑劣的人?必然是她自己愿意的。”

    沐云歌没什么责任地点头:“当然。”

    但是永宁自愿,多少让她有些意外。

    再看楚元傲,即便是被当面质疑,也没任何不悦。

    反而还笑得怡然自得:“原来我在歌儿心里,也有一席之地。”

    有就行了,具体是什么,也并没有那么重要。

    沐云歌:“……”

    这边两人单独说话,门口处天竺陪冷永宁站着等。

    门被踹坏了,没什么遮挡,风呼呼地往里吹。

    冷永宁却在走神。

    一直到楚元傲过来,她才惊醒。

    两人一道离开,走到看不见小院了,楚元傲才开口说话:

    “刚才沐云歌留下本皇子说话,知道她都问了什么吗?”

    冷永宁神情淡淡的,显然并不怎么感兴趣的样子。

    楚元傲见状也不勉强,自说自话:“她问本皇子,说究竟用了什么样的手段,才让你心甘情愿地跟着本皇子一道过来。”

    话到这里,他稍稍偏了一下头,一脸饶有兴致,“说实话,其实本皇子也挺想知道的。”

    关于这个问题,冷永宁的确是存了私心。

    东周的人能将她从誉王府救出来,却没法把她送出西晋帝都,甚至随时都会有暴露的风险。

    为了铁匠铺的安全,也为了不再连累到好姐妹,自顺利从誉王府脱身的那一刻起,冷永宁便在想着接下来的路该要怎么走了。

    事情却就是那么巧,恰好在此时,楚元傲去了铁匠铺。

    其实,她早就认识对方。

    大皇子楚元傲,因为一个案子被贬,不受皇帝待见已经很多年不曾回来了。

    当初为了保证她婚后过得如意,父皇母后一早就调查了西晋皇室成员,每一个人的画像和生平,都曾被送到过她的案前。

    如今几年时间过去,楚元傲的长相早已有了变化。

    再加上做了简单的伪装,起初冷永宁自己也不是很确定,生怕认错人坏了事儿。

    所以才假装偶遇不暴露自己的目的。

    直到,她清晰地在对方眼底看到了狂喜的光,才确定自己赌对了。

    楚元傲跟楚元烨并不是很对付,尽管她不清楚其中的内情,可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如今自己对楚元烨恨之入骨,既然这两兄弟是站在对立面,那必然能够帮到她。

    至于后来的一切,全都中了她的预料。

    唯独让冷永宁没想到的是,事情到了最后竟还是不可避免地牵连到了好姐妹。

    楚元傲跟歌儿也认识,竟有联系?

    自然,这内里种种,直接说出来肯定不大好。冷永宁自认为自己利用别人的行径着实算不上光彩,随便找了个理由搪塞过去了。

    楚元傲看破不说破,假装相信了她给出的理由。

    外头街面上巡查的兵将们还没撤离,甚至还更多了一些。

    但凡是路过的百姓都要一一检查盘问,几乎是到了路过一只狗,也得被拦下来看看是公是母的程度。

    也幸好是天竺手艺过关,冷永宁顺利蒙混过了好几个关卡。

    反倒是身材高大的楚元傲,惹得那些人多看了好几眼。

    最终是提心吊胆,眼见着就要走过这最危险的一段路了。冷永宁甚至都缓缓舒了一口气,正准备问问身边的楚元傲,路程究竟还远不远时,身后骤然传来一声清喝:

    “站住!”

    听到声音的一瞬间,冷永宁后背便僵直了。

    楚元烨?

    他人不是走了吗?怎么还会在这里!

    是不是已经认出来她了?

    慌的不知道如何是好时,马蹄声嘚儿,身边一大片阴影笼罩了下来。

    她又听到对方说:“转身抬头!”

    就单单不过那一刹那,冷永宁清晰地体会了一把,心脏差点跳出胸膛的惊恐。

    她甚至完全忘记了反应,整个人甚至呆如木鸡立在原地。

    还是楚元傲意识到不对,暗戳戳踢了踢她。

    躲,肯定是躲不过去的。既然有必须要面对的时刻,那……冷永宁一双清眸黑成了暗色,缓缓举起了自己手中的帕子。

    那就,面对好了。

    骑在马上的楚元烨同样眼眸如墨,几乎是着魔一般地紧盯着面前那道人影不放。

    对方普通的农妇装扮,穿得过于素净了些。腰身也显得过分纤细,有点营养不良的模样。

    最重要的是,听到他的命令竟恍若未闻,依旧背对着自己,只有微微颤抖的双肩流露出了几分害怕。

    一副没见过什么世面的样子,怎么看,都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寻常女子。

    也就是奇怪得很,完全说不上来究竟怎么回事,他竟被这样一个背影被吸引得挪不开眼。

    好像有什么魔力似得。

    难道……

    那一瞬间,楚元烨的心底竟不由生出几分隐约的期待来。

    结果下一秒,对方就转过了身。

    紧接着便是铺天盖地的咳嗽声。

    对方拿着张帕子半掩着脸,咳得地动山摇。拿开帕子时,嘴角甚至还沾着鲜红色的血渍。

    看得他身边的人神色都紧张了起来,赶紧上前两步驱赶:“站远点站远点,你这得的是什么病?”

    京城疫症过去还没有多久,都害怕着呢。

    旁边一个黝黑的汉子见状,赶紧上前赔笑:“各位军爷不好意思,小妹染疾多年特来京城寻医的。您们放心,她这病啊,没有大碍,不会传染别……咳,咳咳,是不会传染别人的。”

    众人:“……”

    汉子咳得有点勉强,好像胸腔憋住了一口气,又在使劲压制似的。

    看得官兵们更加警惕了。

    连楚元烨都忍不住扫了对方一眼。

    他跟楚元烨多年未见,加上脸上稍微做了修饰,这一下竟还真就没认出他来。只在视线滑过,眼睛刚将跟那人对上时,不由皱了皱眉头

    汉子看着憨厚,眉宇之间满满都是坚毅。唯有那双眼……明明目光惶恐中带着点儿谄媚的讨好,却就是让他感觉很不舒服。

    具体不舒服在哪里,楚元烨却又说不出来。

    再看怯怯地躲在那人身后的女子,一张脸蜡黄又憔悴,长相也普通,哪有永宁半分贵气与活泼?

    心头的期待一下子被熄灭得一干二净,他登时没了兴趣。

    正要打马前行,眼角的余光不慎落在对方衣袖上。

    刺目的一片白。

    等他反应过来时,话已经问出了口:“这是什么?”

    “是孝布。”

    憨厚汉子听到问话赶紧上前,点头哈腰地打:“我妹妹她……”

    “本王在问她!”

    楚元烨的耐心彻底消耗殆尽,直接打断了对方没说完的话,威压立显。

    汉子没了办法,拉了拉身后自家妹妹的衣袖。

    那女子依旧还是不敢抬头,完全没见过权贵的害怕模样,垂着眼瓮声瓮气道:“是,是孝布。

    家夫月前刚刚亡故,我为他守孝……”

    原来是个寡妇吗?

    可真是……晦气!

    闻言,楚元烨眉头皱得很死,几乎快要将嫌弃写在脸上了。

    饶是他一直伪装成习惯了,这会儿也被人察觉出来情绪不对。

    一侧的官兵们生怕惹得他动了气,赶紧催促着兄妹两个快走。

    那边兄妹两人也不含糊,得到应允几乎是撒腿就跑。

    一直等到视线里头彻底没人了,楚元烨紧皱的眉头依旧没有松开。

    而且莫名的,他总觉着好像有哪里不太对劲,下意识回头想要再看一眼。

    哪知也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刚才那对兄妹居然就没影儿了?

    跑得可真快啊,也是怕了他了吧?

    不过是几个月的时间罢了,可好像一夕之间所有的人都怕了他一般。

    避他如瘟疫,逃之不及。

    比如刚才那对兄妹,又比如……永宁。

    叹出一口不知道是惆怅还是遗憾什么的气来,他仰头望天。

    温文儒雅的脸上一片阴霾,就像视线所及的天空,暗得看不见一点儿天光。

    这边冷永宁两人可管不了头顶怎么样,几乎是被楚元傲强扯着避进旁边的巷子里,她便靠在墙上大口大口地呼吸。

    心跳如雷,得用一只手使劲压着,才能缓解挥之不去的后怕感。

    一旁的楚元傲则是一脸古怪地望着她笑:“你就——这么怕他?”

    好不容易才稳定呼吸,冷永宁无声地摇了摇头。

    其实,也不算是怕——谁。

    只是数月时光犹如弹指一挥间,却也让她看清了许多事情。

    以前种种不过美梦,一朝惊醒,竟是那般的龌龊不忍直视。她眼睁睁看着心中那个人撕碎了伪装,看着他面目逐渐狰狞,看着他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甚至枉顾他们第一个孩子的性命。

    眼睁睁看着他,变得固执又冷酷。

    那份固执,让她情不自禁地生出了惧意。

    冷永宁这一生,却是错了。可她还没来得及弥补,还没找回流落在外多年的弟弟,还没跪在父皇母后跟前忏悔,自己曾经错得有多离谱。

    甚至是,还都没为她自己早早夭折的灵儿讨回一个公道,怎么能就这么被抓回去,从此关为笼中鸟呢?

    只要一想到灵儿,她的心便很疼,跟刀割一样。

    即便是灵儿已经入土为安,也不能缓解半分。这种情感,跟楚元傲讲,他未必能够明白。

    再说了,也没那个必要。

    除了摇头,也不知道再该有什么样的反应好了。

    楚元傲也不逼她,唯独视线掠过袖口的白布时,眼底闪现过揶揄的笑。

    冷永宁不着痕迹地将手背在了身后:“还有多久?”

    “快了。”

    楚元傲这个人,做事没什么章法,很多时候极其容易让人看不透。

    唯独好的一点是说话算数,说很快,当真就快。

    半个时辰后——

    冷永宁身处一片民居,周围好些修缮整齐的小院子。

    尤其是不远处那一处,不仅眼熟,连院门都还残留着被人踹破的痕迹。

    揉揉眼睛再三确认自己没有看错,她禁不住有点儿目瞪口呆:“你,你这是?”

    这不还就是歌儿的那个小院子吗?

    不过是从另外一个方向过来而已,怎么绕了一大圈,又反倒回来了?

    谁知楚元傲却神秘一笑,拉着她走进了旁边那个院子。

    “所谓最危险的地方,往往也是最安全的,懂?”

    冷永宁:“……大,大概懂。”但却实为不解。

    感情他说自己有更加安全的藏身之处,就是躲在歌儿附近的院子里头吗?

    既然是这样,那为什么还要专门拉着她出去溜达一圈?

    冒着差点被楚元烨发现的风险,是吃饱了没事儿干,玩儿呢?

    忍不住开始有些怀疑起,自己因为害怕给好姐妹添麻烦而选择的这位大皇子,究竟是对还是错了。

    冷永宁想不太通,脸色一时不太好。

    楚元傲见状也不理睬她,兀自敲响了院门。

    来开门的是位大婶,很麻利的样子,话却不多。将两人让进院子之后,便回到了自己的屋子。

    冷永宁被楚元傲扯了进去,看她实在一脸不信任的样子,这才幽幽开了口:

    “你想的没错,本皇子确实一早便想好要隐藏在这里了。”

    毕竟距离沐家那个丫头也近,不是么?

    如今她孤身一身,楚元戟昏迷不醒地躺在床上,若是万一遇到个什么事儿,必是护不住她。

    不待在身边亲眼看着,始终不放心。

    但这个理由,肯定不可能直接拿到明面儿上来说。

    楚元傲刻意绕过,似笑非笑:“永宁公主聪慧过人,能选择同本皇子合作,是本皇子的荣幸。”

    只是,既是合作,本皇子至少也得确定你内心真实的想法,会不会在关键时刻将本皇子给卖了,这不过分吧?”

    冷永宁:“……”

    原来自己心里那点儿小九九,一早就被对方给看透了啊……

    同时也明白了过来,感情刚才那让人胆战心惊的一行,仅仅只是为了要……

    “你是在故意试探我?”

    没有人会喜欢随随便便被怀疑试探的,尤其还是故意将她拉到楚元烨跟前。

    天知道那一刻她的心,究竟忍受着什么样的恐慌跟煎熬。

    所幸这人懂分寸,喊了她一声永宁公主而非是六王妃,这才让冷永宁心头稍微好受了那么一点点。

    试探吗?

    如果她非要这么说的话,那——也行。

    听到冷永宁这个结论,楚元傲扬了扬眉梢,并没有搭话。

    意思却很明显了。

    冷永宁也没了话。

    她心中虽然有万分不满,可事到如今也没得选,只能按照对方的示意,在院子中找了一间房暂时先住下。

    楚元傲选了另外一边的一间,两人一左一右暂时安置下来。

    而隔壁院的沐云歌,则正陷入无边的惆怅当中。

    院子门被踹坏了,玉树跟天竺两人商量着怎么补门去了。

    留下她一个人,在屋子里头独自面对着没有任何意识的楚元戟。

    皇宫夜探之行,楚元傲回来时身受重伤,说是他们遭遇了伏击。

    此话究竟是真是假她也没心情去深究,唯独楚元戟现在的情况,实在让她揪心不已。

    没人知道他在宫里头究竟都经历了些什么,那天晚上一起带进去的那些人,没有一个活着出来。

    唯独楚元戟一人逃出生天,伤情却异常古怪。

    越想,沐云歌便越是忧心忡忡。

    楚元戟不是个冲动的人,除了当初大张旗鼓地给她下聘,以及后来不顾后果去劫亲之外这种私事上,但凡是涉及到大是大非举足轻重的事情,他一向谨慎。

    况且,再不济,宫里头还有太后跟郁贵妃在呢。

    有这两位大人物在,他便是再怎么样,也该不至于真的会令自己陷入生死危局才对。

    也不知道他都在里头经历了些什么,除非……除非导致他如此重伤的原因,便是在这两人身上?

    凤栖凰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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