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3章 棋局,如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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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虎微眯双目,手掌稍稍抬起,不怒自威。

    察觉到对方动作,沐云歌警惕起来。

    同时也意识到,倘若一个回答不对,自己就很有可能会被对方毙于掌下!

    暗戳抹了一把冷汗:“赵大人别误会。”

    楚元戟出事,人人自危。

    赵虎谨慎一些,也容易理解。

    沐云歌想了想,给出了一个算是过得去的答案。

    “我只是一个,想救定王殿下的人。”

    提到楚元戟,赵虎的态度果然有所缓和。

    浓眉紧皱:“赵某是否……在哪里见过姑娘?”

    尤其这双眼睛,实在是眼熟的紧。

    见当然是见过了,还一起喝酒烤肉来着。

    不过这会儿得知顾惊飞被送入宫中,沐云歌实在没兴致多说别的,只模棱两可道:“我既在赵大人面前提到定王殿下,您就该知道,我不是敌人。”

    赵虎跟楚元戟之间的关系,掩饰得足够隐秘。

    莫说这满朝的文武大臣没人看出丝毫端倪,连楚元胤都毫不知情。

    赵虎并不知道沐云歌其实也是自己留意细节猜出来的,还道是楚元戟告诉的她,连忙拱手。

    “姑娘见谅,是赵某唐突了。”

    顿了顿,嗓音低沉,“不知殿下,还带了什么话出来?”

    沐云歌眉心一跳。

    “赵大人千万别冲动,做好你的本职工作就好。

    眼下……暂时不宜横生枝节。”

    “好。”

    出门出得早,十王府之后,从提督府出来,一上午时间还没过去。

    然而相较于出门时候的心怀希望,沐云歌的心情已经是十分沉痛。

    已经这么些天了,她这边不曾歇着,一直在想办法。

    沐睿那边也没停止拜访朝中大臣,企图能找到什么突破口。

    然而却是收获甚微。

    一切,就跟陷入了死胡同一般。

    冥冥之中似乎有一直看不见的大手在肆意搅弄风云,让他们事事碰壁,非要将楚元戟置于死地!

    还有驻扎在城外的鹰营,以及楚元戟手底下其它在京的兵。

    有那个叫做祥子的鹰营士兵为例,谁也不知道性格简单率真的兵将们会不会受了旁人的挑唆,再爆出什么惊雷来,为局势雪上加霜。

    尽管已经嘱咐杜随去留意了,可沐云歌还是担心。

    替还在天牢里头的楚元戟担心。

    太阳斜照,大街上人来人往,百姓们都在为生活劳累奔走。

    街角的木槿花树下,一对年老的夫妇支着摊子在卖馄饨。

    老头乐呵呵地,听着老妇人的指挥,麻溜地干活。

    两人配合默契,时不时说上几句话,看着倒也让人心生羡慕。

    或许生活艰难,可两人能够相知相守,未尝不是另外一种福气?

    沐云歌一时看得入了神,玉树却以为她是想吃。

    “小姐,那家的馄饨味道很好的,不如我们也去尝尝?”

    反正接下来也不知道再去哪里了,沐云歌点点头。

    “也好。

    吃完了顺便去德仁堂看一眼吧。”

    去西北之前,她曾为德仁堂常大夫的女儿常湘玉做了手术医治对方心疾。

    这次回来突逢变故,也没去看看,不知道恢复得怎么样了。

    有客人来,老年夫妇中的老妇人麻溜地迎上来,招呼她们坐下。

    一边扯着围裙将桌子擦了又擦,一边惊艳地看着沐云歌,忍不住赞叹。

    “这位小姐长得可真好看,跟天仙儿似的。”

    沐云歌在想常湘玉的事情,没怎么留意到对方夸奖。

    天竺帮着道了声谢,顺便要了三碗馄饨。

    新鲜出锅的小馄饨,个个晶莹剔透皮薄馅满,看着就让人食指大动。

    天竺一口气吃了大半碗下去,正要喝汤,被旁边的玉树撞了撞胳膊。

    玉树以眼示意,她才发现,自家小姐一口没吃。

    只拿着勺子无意识地在碗里搅动,心事重重。

    玉树的意思很明显,让天竺帮着劝劝小姐。

    她自己,嘴笨。

    两个丫鬟交换着眼神,天竺开口。

    “小姐,你也别太担忧了,殿下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没事的。

    反倒是你,可得照顾好自己,不然回头等殿下出来看见你憔悴了,得有多心疼啊。”

    开了话匣子,玉树心疼,也跟着一起劝。

    “就是,到时候殿下出来,说不定还需要你的照顾呢,万一到时候你……”

    话还没说完呢,就被天竺狠狠踩了一脚。

    意识到自己居然还往不吉利的方向去劝了,玉树也恨不得直接咬掉自己的舌头。

    被她俩这么一闹,沐云歌倒还真不再想了。

    为了不让自家丫头跟着担心,她勉强绽开一抹笑意,拿起了面前的勺子。

    “别担心,我没事儿。

    你们也赶快吃啊,别光顾着劝我了。”

    自己吃了半碗,看两个丫头都吃光了,意犹未尽的样子,沐云歌哑然失笑。

    “还要吗?”

    “不要了不要了,很饱了。”

    天竺摸了摸撑圆的肚皮,掏出荷包找银子付账。

    她心细,管钱这活儿交给了她。

    沐云歌领着玉树先站了起来,老妇人过来收拾,一阵微风吹过,一股子浓郁的花椒味窜入沐云歌鼻翼。

    老妇人还在热情招呼。

    “几位小姐这就走了吗?好吃再来啊。”

    “只有一位小姐,我俩不是。”

    天竺笑嘻嘻地解释了一句,快速跟上前头两人。

    等主仆三个转过街角,她才感慨道:“怪不得人生意好,那老妇人倒是热情得很。”

    “可惜馄饨没以前好吃了,”

    估计玉树是常客,这会儿回味了一下,一脸遗憾,“味儿淡了,汤底也没以前鲜……”

    天竺紧跟着评价道:“大概是老头找了新伴儿,心情好,手底下就没了准头。”

    两个丫头一人一句,似乎在讨论着稀松平常的事儿。

    只字片语落入沐云歌耳朵里,立刻引起了她的狐疑。

    “那老头跟老妇人,不是原配夫妻?”

    天竺眨眨眼睛:“不是啊,以前只有老头一个人的。”

    听到这话,沐云歌一下子就僵在原地。

    潜意识里头,突然再次窜出一股子浓郁的花椒味道。

    下一秒她转身抬脚,朝着刚才的馄饨摊子奔了回去。

    摊子上老头还在,老妇人却已经不见了踪影。

    看到沐云歌回来,老头儿一脸惭愧。

    “这位小姐实在是对不住,刚才给你们的馄饨味儿不太合适。

    要不然,小老儿重新再给你们做?”

    莫约考虑到对方三人是女子,或许吃不下那么多,他又极不情愿补充道,“或者,或者退你们点儿钱?”

    什么钱不钱的,沐云歌压根就不在意。

    目光快速四下探索,她瞳孔微微眯起:“刚才那人去哪儿了?!”

    老头一脸懵:“小姐说刚才那位大姐啊?她也和你们一样,是来吃馄饨的客人。

    看小老儿一个人忙不过来,才主动要帮忙的。”

    说着说着,竟还有些害羞起来,“挺热心一个人儿,就是不知道……”

    直到迎上沐云歌凌厉的目光,才咽了咽口水,“刚才给你们的馄饨,是她煮的。毕竟是新手嘛,难免会有些不周到。”

    跟着一道过来的两个丫头听完这些解释,人都懵住了。

    玉树寒着眼,一言不发地在周围观察起来。

    看有没有什么可疑人物。

    天竺关心的则是:“你说刚刚的馄饨是她煮的?”

    一个可疑人员,“……该不会是给我们下毒了吧?!”

    她出事没关系,自家主子可绝不能出事儿!

    “小姐……”

    沐云歌冷静摇头。

    “没有。”

    真下毒就好了,她当场就能发现,也不至于被对方及时脱身。

    玉树很快回来,果然一无所获。

    卖馄饨的老头已经出了一脑门的汗。

    “我……我真不知道她是坏人来着,她吃了馄饨说是没带钱,用自己的荷包抵押,还帮我干活儿。

    我以为……以为……”

    不等沐云歌吩咐,玉树已经冷着眼伸手。

    “荷包拿来!”

    老头微微颤颤地在怀里掏啊掏。

    老妇人留下的荷包做工极其精美。

    尤其是上头的绣花,精致得不得了。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普通的老百姓能拥有的物件儿。

    沐云歌拿在手上,凑近鼻子嗅了嗅。

    清淡的香味,再熟悉不过。

    “老板,这个荷包我要了。”

    “拿走拿走。”

    老头生怕惹上麻烦,忙不迭地挥手。

    身为心腹丫鬟,天竺跟玉树知道的事情可不少。

    尤其是天竺,当初可是被留下照顾过某人,对于对方身上的味道并不陌生,也猜测出了端倪。

    “刚刚那个老妇人,是玉姑娘假扮的吗?”

    难怪身上那么浓烈的花椒味儿,大概就是想要掩饰自己原本的体香,避免被她们察觉吧。

    玉树则是想得更远。

    “不止是老妇人,估计从府里头带走二小姐的人,也是她。”

    至少目前为止,她们还没发现第二个能将易容术掌握得那么惟妙惟肖的人呢。

    沐云歌眸色深远。

    “应该是。”

    玉槿言故意将她们的馄饨味道做淡,应该也是为了引起她们的怀疑。

    天竺又不懂了。

    “那她留下这个荷包,又是什么意思呢?”

    这个问题,沐云歌同样不明白。

    “大概,得先搞清楚这个荷包究竟藏了什么细节。”

    上头有针脚,有绣工,都是线索。

    就在沐云歌等人被一个荷包吸引了注意力的时候,她想见的顾惊飞,也迎来了自己命运的审判时刻。

    皇宫。

    今日的章建宫,气氛格外冷凝。

    禁军三步一人,盔甲宝剑,全副武装。

    那么多人在,却愣是没半点多余的响动。

    连飞鸟都见不着一只。

    直到,殿前的台阶下,响起哗哗的铁链声。

    顾惊飞一身素衣,发丝凌乱。跟楚元戟被下了天牢那日一样,带着镣铐。

    不过他更惨,除了手脚之外,还被一堆铁钩横穿过了琵琶骨,生生将白衣染的血迹斑斑。

    再也不是那个威风凛凛的西北王了。

    琵琶骨被穿了已经有几日,伤口有溃烂,也有结痂。

    不过因为跟手脚镣铐连在一起,这会儿每走一步,就再次撕裂一分。

    面对这份常人难以忍受的折磨,顾惊飞只是紧拧着眉头,半声没吭。

    甚至还朝着严阵以待的禁军冷哼,以示不屑。

    直到站在了殿前,他后背还是挺的笔直。

    “罪臣顾惊飞,叩见陛下!”

    乍然听着中气十足,可若细细留意,就能发现其中的虚弱。

    见状,负责押他进宫的段崇朔皱眉,眼底划过狠厉。

    “跪下!”

    话出口,一脚踹了过去。

    虎落平阳被犬欺,现在的顾惊飞,别说是反击,连避都避不开。

    脚下踉跄,被踹的一头栽倒在了地上,喉间溢出短暂的惨呼。

    殿门打开,楚道行出现。

    面色波澜不惊,甚至还有点儿虚假的关切。

    “你我多年未见,就不必行此大礼了。”

    桂公公上前,扶起了顾惊飞。

    顾惊飞狠狠吐出一口血沫,挣开桂公公的手自己站稳。

    慢慢抬头,对上了楚道行的眼睛。

    截至这一刻,他依旧傲慢,还能维持着镇定自若得神态。

    可半刻钟不到,他眼底那点儿强硬开始出现瓦解,掀起惊涛海澜。

    面前的楚道行什么都没做。

    甚至没有多余的话。

    但就从那双眼睛里头,顾惊飞突然就看到了骇人的压迫感。

    帝王之气!

    当年两人为各取所需,一起联手做下许多见不得光的算计,往事尚且历历在目。

    如今时光飞逝,物是人非。

    这么些年不见,眼前曾经那个腹黑的皇子,也已经长成了真正的皇帝。

    来京城之前,顾惊飞其实并没有多少担心。

    他跟皇帝有着共同的秘密,皇帝还需要他镇守西北。

    对楚元戟撂下的狠话,也不是假的。

    可这会儿,他突然就有些不太确定了。

    章建宫外严阵以待,殿内却很清静。

    除了楚道行随身伺候的桂公公之外,再没一个多余的宫人。

    大殿中央一盘棋,楚道行跟顾惊飞两人各坐一边。

    楚道行率先执子,听着似乎有几分感慨。

    “你我二人,多少年不曾博弈了?”

    这是自见面之后,他说的第二句话。

    有那么一瞬间,顾惊飞以为回到了以前。

    “怎么着,也得有二三十年了吧。”

    “还挺久了。”

    楚道行附和,风淡云轻。

    顾惊飞却不敢掉以轻心。

    短短半个时辰过去,棋局之上,楚道行杀伐果断,再也没有了从前的隐忍。

    顾惊飞冷汗淋漓,已经落不下去一个子儿。

    棋局,如人生。

    

    凤栖凰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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