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揭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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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月怀冷眼看着客席上的人刁难苏郢,唇角微微扬起。

    带头起哄的男郎,名叫马伯翁,字子卿。是她从小玩到大的竹马,清河马氏的长房嫡子。其母隆平郡主与她的母后是极要好的闺中密友。若不是马伯翁在才学上不争气,与她结亲的便是他了,也不必大设招亲比试,那劳什子苏郢根本没有机会求娶她。

    好在做不成夫妻,也能做兄弟。马伯翁向来同她一个鼻孔出气,她不喜欢的人,他亦厌恶反感。从前是陆平笙,如今是苏郢。

    她只是暗示了一句,马伯翁便立即领会,比试还未开始,就欲让苏郢难堪。

    听说镇国大将军之所以从未摘下面具示人,是因为他生得太过貌美,若柳扶风,看上去毫无威严,上了战场恐挫士兵锐气,才被迫敷以梅纹银面,遮去倾城之容。

    苏郢站在擂台上,听着席上的哄声却不为所动,转身淡定自若地说道:“马兄所言甚是。苏某摘下面具便是。”

    修长的指节搭在面具边缘,他将系在后脑的活结一扯,两根墨深的飘带悠扬荡下,骨节分明的手移开那梅纹银面,露出一张脸来。

    台下诸人屏神吸气,见证传言之时,皆愣如木像。

    霎时,场面鸦雀无声。

    只见苏郢背着身负手在后,朝着客席慢慢转了一圈,最后停步,脚尖对着首席,正面看向座上的周帝周后。

    庭中沉寂片刻,渐有女娘们的私语声传开。

    马伯翁呆若木鸡,嘴角不自觉地有涎水下坠。一旁同席的郎君看见,忍不住掣肘提醒:“马兄!马兄!注意形象!传出去都是笑话!”

    马伯翁连忙抬袖擦拭,惹来一阵嗤笑。

    萧月怀面露疑惑,伸着脖子往下望去,苏郢恰好朝她望来。

    这个郎君,容色确实出挑。齿编贝,唇激朱,鬓若刀裁,眉如墨画,面似冠玉,皎皎类银汉月,丰姿隽爽,萧疏轩举。边疆数十年风吹雨打,令他原本白兮若雪的皮肤泛出微微铜色,却未见粗糙、更添玉朗清俊。

    他过于貌美,但绝非娇柔,略偏于中性,身形高瘦纤长、迎风欲倒。若不是腰间配了一把代表身份的君醉短枪,的确看不出是位领阵排兵、手刃数万敌军的沙场阎罗。

    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但萧月怀并没有被他的容貌所打动,她真正感到惊奇的,是苏郢脸上夸张的山川月纹。这个男郎竟在自己脸上作了一幅画?

    虽不影响众人观他面貌,却仍挡住了一些神韵,叫人依旧看不清他。

    萧月怀盯着这张脸,莫名觉得眼熟。她...像是在哪里见过似的?

    奈何男郎脸上的画遮盖了半面,任她如何细想,也没究出个所以然来。

    当她因苏郢的样貌陷入深思时,马伯翁又哄闹起来:“苏大将军...您可是我们大周的镇国将军啊,竟学女娘们描彩,画如此奇怪的妆容?若传出去,咱们周军的脸面还要不要了?”

    苏郢倒是坦然,像是早就准备好了说辞。只听他清了清嗓子,郑重作揖行礼,随后向周帝周后以及在场众人解释道:

    “诸位有所不知。我年幼随生父出使大渝,自小便养在边疆,学了一身北水习俗。在沙土疆境上,男郎若想求娶女郎,需得在面上敷彩,才显得真心诚意。我帐下诸多将士,求亲之时皆是绘面敷彩,去见心悦的娘子。我既诚心求娶公主,自然不能免俗。”

    他说得合情合理,马伯翁一时间没了反驳之词,只能愣愣看着他。

    正座软席上的周帝听见这番话,带头鼓起掌,赞声称扬一番。于是乎,在场诸人也跟着附和起来。

    陆平笙与苏郢一同站在擂台上,却像是陪衬般,毫无引人注目之处。就连平时追着他跑的那些小女娘们,此时此刻也全心全意盯着苏郢看。

    他心中极度不适,面上却不能显露,只能暗暗压抑。

    待到崔觅宣读比试流程,席上的热闹才渐渐平息。

    比试共分五轮,分别是武试、文试、乐理、棋技、丹青。一轮四个回合,傍晚得出结果。五日为期,五轮三胜。

    今日之赛,开得是武试。

    梧桐小庭背靠月狼山,那一片也被划作皇家狩猎区,此次便拿来当做二人比武的场地。武试分为射箭、剑舞、决斗、狩猎四个回合。

    苏郢在沙场呼啸多年,射箭、剑舞和对打决斗,都十分强悍。陆平笙虽与他不相上下,却到底欠些火候。

    于是,射箭、剑舞,陆平笙都以一分之差落于苏郢,输了回合赛。

    演武场对打决斗时,萧月怀故意让两人赤手相搏,又使了些计策,在苏郢饮的茶水里加了些泄力的药,令他失了上风、出招时不尽人意,总是稍逊一步。

    然则,到了后半场,苏郢却突然发力,将陆平笙逼得节节败退,最后以压倒性的一击,令对方毫无防备地坠下了擂台。

    武试到这里,其实输赢已经很明显。

    但萧月怀却临时提议加大狩猎的难度,将最后一回合所占得分提高至二分之一。这其中的偏心之意明显至极,观赛诸人都明白,公主一心向着陆家三郎,根本无意镇国大将军。

    明明是件不公平的事,苏郢却比任何人都要镇静,毫无半点恼怒惧怕,仍是胸有成竹,仿佛狩猎的赢家一定是他。

    众人细想后,又觉得他这般表现实属正常。

    他于边疆风沙里多年滚爬,北水那样的苦寒之地,丛山峻峰众多,周军驻扎之地掩于深林,不知有多少猛虎野兽,狩猎擒杀于他而言不过家常便饭。

    于是在萧月怀的暗示下,周帝加深了比赛的难度。

    这一回合,两人决胜标准不一,但皆是前所未有的挑战。陆平笙需生擒十二只野角茸鹿夺胜,而苏郢则需驯服关在庭院铁牢中的刀岭虎王才能赢得武试。

    月狼山野角茸鹿十分机警,藏在深林之中鲜少现世,半日之内能活捉八只已是奇迹,再想抓住更多便是难上加难。

    但是,当众人听见刀岭虎王四个字时,忽然觉得周帝对陆家三郎的刁难也不算什么了。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