徒悲篇 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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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请吧,二位。”谢七爷稍作屈身行礼,此时谢七爷早已对怀时变得甚是友善,而此中态度转变,皆因方才亲眼所观怀时为了阴司而奋身出命,不顾陆判的燃格之术而选择以自身之血肉之躯相抗。

    范八爷摇首苦笑,“七爷,你我二人作为阴司冥使,负责指引冥世来者,不曾想竟然会有将人送出这阴司的时候。”

    怀时爽朗而笑,却抬不得手,只得凑近了些许,“我这可不可以理解为八爷是在夸赞于在下?”

    范八爷笑哼应允,“藏得可够深的,只是有些失落,不曾同你讨教过一招半式。”

    怀时有些发悻,“范八爷这是说的哪里的话,范八爷三军莫敌,勇冠阴阳,这世间少有范八爷之敌手,又何须同我这狐族后生较真。”

    范八爷鼻息叹出口气,此时正行至阴司城城门之下,阴司守卫得见是范八爷同谢七爷,还有常年跟随于阎君身旁的怀时,自是不敢怠慢,得见其行进方向,便知其乃是要出城,遂连忙大开城门。

    谢七爷行过城门时,面露礼笑颔首示谢,清隽的面容尽是温雅之色。

    行出阴司城,呼啸而起的阴风刮得青凤面容有些发寒,怀时眼见青凤有些发颤,用牙齿衔住披风,而后靠于青凤肩头,“披上吧,免得受了风寒。”

    青凤接过披风,忽觉一事,将披风披该于身后被阴司士卒所用竹竿横抬而起的夏初,青凤将怀时的披风盖于夏初身上,“夏初没有体觉,莫要再此时冻伤了筋骨。”

    怀时得见青凤还是一如既往的纯良,凡事皆心系于他人,“曾幻想过我们会在怎样的场景,以一种怎样的姿态再见面。思虑过何止千种,却并不曾想过会以这样的方式而见。”

    青凤笑颜有些生苦,怀时目望不远,继续道:“九州之上,世间寸土我都寻得,折山覆水,凭天入海,却不曾寻见你。”

    青凤眉宇稍稍变得舒展,自己终于不用这样一个人坚守徐行了,终于有了依靠,“凤儿你自望乡台之上气急血涌,数百载前,我亦同样做过,当日我曾想过自望乡台之上一跃而下,这世间若无你,我留存于世又有何用呢。”

    长桥而过,桥头处饮汤之人,有人面面不舍,有人悲切痛绝,有人欢心惬意。

    清咳一声而响,令怀时不再吐言,谢七爷报以礼笑,“行奈何桥,渡此忘川,便至连通阴阳两界的幽冥之路。”

    “谢过七爷引路。”青凤作揖施礼,青凤礼罢,谢七爷早已唤来渡水船家。

    斗笠压得颇低,令人不得目视其面,背脊有些生弯,手中的蒿杆磨得生光,谢七爷嘱咐了船家几句,船家身子晃动想是听明了。

    “请吧,二位。”招魂幡一扬,谢七爷将招魂幡横打于左手之上,“就此别过,可期相见!”

    怀时与青凤及身后两名抬着夏初的阴司士卒入到竹船之上,这片单薄的竹船不知为何得以能够支撑住如此重的重量,船家用力撑推着蒿杆,老迈的声音略显沙哑,“这忘川水气味甚浓,常年吸入令我这声音早已难以辨识。”

    船上甚是拥挤,令青凤只得紧紧地环抱着怀时,怀时受伤的双臂被外力所挤压,虽然有些生疼,但是怀时却纹丝未动,任凭青凤继续紧紧地还抱着怀时。

    久别而期后,第一次相拥,青凤也不曾想到会来的如此突然,会如此的没有任何思绪相扰,青凤将头依靠于怀时的胸口,听着那略显急促且有力的心跳,似鸟足轻行,如同用尖尖的锋喙敲击着青凤依靠的面颊一般。

    船家抽蒿杆又入,力罢又道:“摆了数百载的渡,只接过无数入阴司之人,却不曾送过一人出这忘川。”

    二语言罢,船身便停,青凤细看,却见竹船竟已经靠岸,“忘川之水如此短的行程?”

    船家听闻青凤的诧异之语,放声做笑,只不过喉咙处的沙哑之声似疾风刮入残窗而发出的声音,“你们觉得短,但是我却感觉撑了好久的船,相由心生而已,走吧,不要再回来了。”

    青凤似有不舍,缓缓松开环抱着怀时的双手,悻笑仰首。

    众人下船,阴司士卒直指于不远处的敝天之树,“忘川河对岸的这棵彼岸树便是连同阴阳两界的幽冥之路的路标,我等二人身份有碍,为了避嫌不得上前,这位姑娘,您看我是如何处置。”

    青凤看着阴司士卒所指的夏初,青凤谢礼,道:“多谢两位大哥相助,交予我便是了。”

    咒术而起,令夏初的体重变得近乎于一片羽毛一般轻巧,青凤将夏初背负于身后,手牵着怀时向着彼岸树行去,彼岸树感受到了有生魂的气息,树洞处忽自变得巨大,而且伴随着强劲的吸力,仿佛是将三人吸入一般。

    “随我而入,莫怕。”怀时毕竟出入阴司已经不知多少次了,早已是轻车熟路,“幽冥之路虽然凶险,但是脑海神识不乱,便不会有危险发生。”

    怀时手臂用不得力,但是青凤感受到了怀时身躯的前行,遂跟随着怀时步入树洞之中,待踏足伊始,强烈的撕裂之感令本早已甚是虚弱的青凤有些难以抵御,但是掌心处虽然满是如同烈焰灼烧而起的白色水泡却令青凤感受到了些许安心之感。

    “静心。”二字入耳,令青凤胸膛之中翻涌的感觉变得好了一些。

    不知是否因为怀时于身侧的关系,此番穿梭于幽冥之路,青凤并未感受到如先前那般的痛楚,待双目之前明亮之时,青凤环视于四下,发现怀时坐于自己旁侧,急促着喘息,夏初则是倒于一侧。

    阴凉之感便令青凤察觉自己定然是在庙宇之中,青凤甩了甩头,令自己变得清醒,四下环顾,身后阎君的木像便令青凤判断出了自己此时正身处何处。

    “尘世,自由。”怀时呢喃而语,自嘲而笑。

    “是啊,只不过自由还言之尚早。”青凤目视于前,此时寻到了怀时,但是青凤内心之中的执念却并未消减半分,那如同欲望一般,抓挠着青凤的内心,青凤此时最为想要做的便是尽快洗刷自己的冤屈,光复涂山。

    “但是仅仅凭我们二人,做不到的。”怀时看向倒于旁侧的夏初,“此时想必以你我二人的力量,不仅仅无法洗刷冤屈,便是连救醒夏初也做不得。”

    青凤听闻怀时的冷静分析,身躯向后摊仰,凭靠于木桌之上,“怀时,你说如何做呢。”

    怀时不希望看见青凤这般失落的神情,“凤儿,你也无需太过急切,此事并未是你的责任,虽然因你而起,只不过通过数千载的思捋,你我之事不过是有心人想要打压涂山的一个诱因。”

    “嗯。”青凤面容尽是失落神色,颔首示意。

    “我们现在所要做的,便是整合所有能整合的涂山旧部,结合全族之力,入昆仑瑶宫,亲自寻见那位大人,讨回山河珠。”怀时笑意再现,青凤得见怀时这般成竹之色,便知道怀时自是有了打算。

    “好吧,接下来我们该去向何处。”青凤听闻怀时的计策,失落神色扫去大半。

    “千百年来,散落于各地的涂山狐族,逐步逐步变得隐没,而闻于世间知其名的唯有两家,一家是莒城的婴家,而另外一家便是广平城中的辛家,而那些也是我五百余载之前所了解的信息,今时发展成了何样,谁也说不准。”怀时目视于前,用腰力起身。

    “那我们还去不去。”青凤虽然话语疑问,但是此时除却怀时所言之处,又有何种方法得以尝试。

    “去,不去又该去何处,寻得林泉归隐于世?你可做的?”怀时深知依照青凤那不容相受于垢的脾性,自是不肯就此隐世度日。

    怀时忽自有些紧张,生怕青凤真的应允,不过那样自己应该生喜才是。

    青凤定定的望向怀时,那比之自己高些的头颅,“我做不到。”

    “好了,莫要多想,不必再做耽搁了,寻得一座车架,我们先去往莒城,一路上再谈别事。”怀时本想宽慰几句青凤,却不知该如何宽慰。

    怀时将倒于地的夏初再次背负起,有些担虑,问向怀时,“夏初这般状态,还能承受住颠簸吗?”

    怀时笑言,“她连幽冥之路都可承受了,区区行路颠簸又如何受不得。”

    青凤被怀时的打趣之语稍稍转化了些许愁虑,遂跟随着怀时自十王殿之中行出,待步入殿外之时,浓烈的桃花气息令怀时不由心感憋闷。

    而身后那本处于昏迷状态下的夏初呼吸也变得急促,青凤遂加紧了些许脚步,“朱尔旦家中有车架,寻他借来便是。”

    怀时不识朱尔旦,遂跟随着青凤而行,行了许久,忽自白绫缠绕的朱府牌匾映入两人眼中,青凤信手而扬,指道:“便是此处了。”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