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长安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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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容夕醒来时,头痛是消失了,却觉着昏昏沉沉。

    两眼微睁朦胧之际,察觉薄影之中有个女子,便伸手去捉了那女子的腕,那一刻他觉着手中触觉不对,便惊地欲猛然起身,却发觉浑身无力,瘫回了床上。

    “还是不要挣扎了。”一旁竟是男子之音。

    “她……呢……”此时,他觉着连说话都是吃力,这种晕厥的感觉,从脑中传到了舌间。

    “她为了救你,拿神器换了你,此刻已去了该去的地方。”那男子声音异常熟悉,却又无法轻易辩识。

    神器?

    容夕听到此言,微睁着那无神的眼,那滚烫的泪随着涩痛,顺着那原本清冷的眸子流到了太阳穴,很快,他感觉到脖子上热热的。

    他忽然回想起了他与她大婚的那天,又忆起了与她初遇的画面……

    玄色的绫罗、漫天花瓣、彤色的嫁衣、抢亲的陆青衣、还有那顶她回洞房时,扔进了莲池的金步摇……

    长安城瓦砾之内,耀阳之下,高贵清冷之气下,却又带着绝望神色的她……

    他随着那些记忆片段——

    她曾在他的府邸里整日惧她恨他,却又渐渐盼他……

    慢慢睡去。

    ……

    听驿官禀报了白虎军北上顺利的消息,容悔满意地点了点头。

    他刚差那驿官下去,却又将他唤了回来,拿起笔思忖半天,又将笔放了下,从屉里取出了半截竹笛扔到了驿官怀里:“你就拿着这东西赶到荨州,告诉白贤王,让他安心养病,这边我会帮他照顾好弟妹,并告知他,本王已派麒军北上援战,不日便到。”

    “诺。”

    容悔目送驿官离殿后,又打发身边的奴婢们出了去,殿内一片寂静。

    “北兴王甚是英明,多年来苗某的心血总算没有白费。”苗陨西从暗处出来笑道。

    容悔从容,笑着应道:“世上敢与本王这般说话的,也只有苗大人了。”

    “苗某不敢,”苗陨西将一只墨色锦盒置于容悔面前的桌上,“麒麟双印,如今物归原主,苗某也要告辞了。”

    苗陨西正转身要离开,容悔却叫住了他。

    “如今与苗大人联手已是双赢,本王已将鹿燃歌亲自送到了你面前来,但她毕竟是我弟妹,既然苗大人已将她用完,她现在是死是活,也该交还了罢。”

    “王爷,”苗陨西回过身,扬起一边嘴角,“苗某帮王爷筹谋至今,亦是足以随时推翻当今朝堂,交易之中已无他物。”

    容悔不动声色,沉默片刻,笑了笑,转过身,从书架中取出了一个卷轴,他将那卷轴展了开,将那画卷朝着苗陨西,笑道:“这画中女子,若是濛族王子知道她还活着,不知会作何想?”

    苗陨西怒目直瞪着那阶梯之上的容悔。

    容悔用深意之笑回应着他。

    苏琴此刻正在坤扬城西的驿站等着他,现在鹿燃歌已毁,倒也不太重要。

    “这坤扬城最大的女子收容之地,王爷可知在何处?”苗陨西笑着露出了两排白牙,“王爷,保重。”

    听闻那长安城中陆太常与苗陨西长得十分相像,但那陆太常是出了名的翩翩公子。

    而这苗陨西,今日身着异装褐衣,碎发齐耳,大步离开时,步履颠碎,两人实在很难联系在一起。

    容悔微微蹙眉,望着早已离去的苗陨西之向,这才回过了神。

    此时夫人阿普恰好从殿外进了来。

    “驻在坤扬城各军秘处的探子搜遍了城里所有的青楼,”阿普来到容悔身旁,仰脸望着七年来一直崇拜着的夫君,“闻香阁的老板说,前两日确是有人送去了一名额心上少了块皮肉的女子,但他们不收毁容后的女子,说是扔到城南的黑若河了。”

    “黑若河?”容悔蹙紧了眉,许久,才长吁一口气。

    阿普见状追问:“夫君是否决意麒军即刻北上助九弟?”

    容悔想了想,笑着摇了摇头:“黑若河内,有数十水刽,弟妹怕是早已不在人世,容夕一人在世上孤单,待他战死沙场,再让麒军镇北罢。”

    阿普轻轻点了点头。

    ……

    长安城内,似是一夜入冬。

    陆青衣着实不喜这最近的天气,以往这宫外还有个苏琴能使他倾诉几分,可这个假姐姐早已动身去北边寻夫,他的心事,哪怕是抱怨寒秋,亦无人可说。

    柳心漾已按着他的指示,穿着素色修衣,在那未央宫附近的官邸挨家挨户地敲门去讲那圣兰教的教义,果不其然,她讲了个三天,便被王砮叫进去喝了茶。

    而宫内,姚乐儿依旧与他不便联系,纳兰那老婆子盯她盯得太紧,陆青衣生怕姚乐儿脑门上也会冒出莫名其妙的东西,便几次派人在暗处探望,见姚乐儿无恙,他便放心。

    最近皇帝还是老样子,除了开始不上朝,其余时间都是在吃麦丽素,或是藏上几个麦丽素,分给他最爱的姚美人。

    长安城虽繁华如以往,街上的胡人与奴隶却是比以往多了上十倍,繁华之中添了些许不符大野风情的乱意。

    坊间还有说书人讲着大野即将“变天”一说。

    见着皇上都无暇顾及这胡说八道,官府便也当作耳旁风,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安心吃皇家饭要紧。

    久而久之,这传言洗耳,有的人渐渐开始慌了,都去用铜钱换银两,富贵人家银两换金,倒是让那些钱庄发了财。

    钱庄又去找朝中熟人打听点消息,听说倒卖战马是比大生意,渐渐的,这条消息又在生意人间传了开,开始不少人惦记着那大可能有去无还的白贤王在城外寄养的天马。

    眼见着是时候了。

    陆青衣在锦鲤池边饮了最后一口银牡丹,在那舌间清苦之味散去,只剩下甜时,他便也骑着白泽到了烟柳阁。

    这次,他没有直接进去,只是对着那门口的妈妈使了个眼神儿,那妈妈就往里堂里去,张罗着最红的乐师——宁烟,抱起琵琶唱起了《战魂殇》。

    “秋风起,白虎殇,云雀错把朱门撞。

    皑皑黄沙天地间,一声“喝!”来占西凉。

    三水蒙眼起梦魇,九凤孤身带骨!

    不知王,北有惧,兴亡大野!荒!”

    陆青衣听那宁烟唱完了一曲,便见着四周开始一样百姓围上前指指点点,不一会,里头那琵琶声又起,宁烟加快了那调式的节奏,将曲变得急且苍凉。

    “这歌唱的是何事,这么凄凉?”一个牵着孩童的妇人大声问道。

    “这第一句不是讲的白虎军和朱雀军北上艰难的意思吗?”一个壮年小伙不耐烦道。

    “后一句说的前朝将军李葱郁歼灭和招降匈奴之事,听我爷爷说啊,李将军当时一路战到了禹疏国,只在那城墙大喝一声,里头就直接归降了!”一旁一个大伯神色飞舞。

    “所以这是在讽刺白贤王无能沉迷美色?”

    “呸!听完第三句了吗?”

    陆青衣此时早已下了马,让白泽自行回到竹苑后,自己在烟柳阁对面的茶馆二楼坐了下。

    店小二见是常来的贵客,心中有数,一声不响地将茗茶泡上,合上了雅间的门。

    “第三句?三水蒙眼起梦魇,就是说濛军早就在北地杀红了眼的吧?这可还是夏月的事。”

    “那这么说词中的九凤就是唱的白贤王了?他一个人带着几个年轻的副将北上,哪有胜算可言?白虎军和朱雀军出城那日看起来虽是威武,但谁不知道啊,冀州有北兴王撑着呢,要打也应该是派最近的北兴王上去打啊!”

    “这…这岂不是故意把白贤王和前国师培育的两军送上绝路?”

    “那长安,长安会乱吗?!”

    “你想多了!北上的军队还不及城中城外驻军一成,何况大野北部散布的活死人竺族尚能替我们挡挡,你就操心操心你那北番贸易好不好做吧!”

    “那最后一句的乱序…到底为何意?”

    ……

    陆青衣听着楼下的喧哗,云淡风轻地饮下了面前清香扑鼻的蒙顶茶,那是他过去的某一次穿越里,与鹿燃歌在蜀地成功汇合前,两人在茶楼里隔着帘对暗号时,她与他所同饮的茶。

    眼见着时机成熟,只要等容夕带着她从北地回长安,他就能进行下一步计划了。

    只是不知,她现在是否安好。

    他起身刚想亲自去城南驿站瞧那有没有米豆传来的密信,却不想白弦忽然推门而入——

    “哈哈哈,陆兄弟,你果然也在这喝茶,你刚刚听到那对面烟柳阁来的传闻没?”

    白弦在他对面一腚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蒙顶茶,饮下去后一脸畅快:“好茶!下次来了我也点它!”

    陆青衣烦闷地深吸口气:“白世子有何事找在下?”

    “世子?”白弦笑嘻嘻地望向窗外,“陆老弟消息真是灵通,上午皇上刚给封的。”

    陆青衣凝眉不语。

    “陆老弟,”这时,白弦瞧了眼门外,见无人,便凑上前低声问道,“最近长安内,暗影阁的人都出了城,你可知道?”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