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此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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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恢复以往安宁的烟柳阁顶层雅阁内,柳心漾站在倚栏前,眸神忧郁地俯瞰着脚下繁闹的康平坊,胭脂香粉已将长安这片六百亩地浸地已非人间景色了,这夜里,各个坊前用舞姿和乐器揽客的貌美女子,似是那人日节的漫天烟花,你看她们美而绚丽,却知转眼即瞬,尤其是那身份卑微,又遇到恶人的女子,定是香消玉殒在后院的泥巴地里。

    而后来再会发现她们尸骨的,兴许是隔壁家过来刨坑的狗子,柳心漾听闻,那春色楼头牌因病殒命后,那与她好过的客,是没有一个在听闻此讯后给春色楼些许银子给她筹个好丧事的,而她那个靠她贡钱读书的穷书生,虽说到春色楼门口啼哭了一阵,却因掏不出那五两银子,便被妈妈赶了出去。

    那春色楼头牌的尸首,便草草埋进了后面,只是有一日被隔壁旺财刨出土时,骇人的腐肉与白骨吓到了新来的姑娘们,妈妈见着晦气,忘了以往最后一丝情分,花了几文钱,叫人将那面目全非的腐尸扔出了乱葬岗。

    柳心漾知道,自己大多是不会惨死,亦不会如此惨烈,但若是容夕战死沙场,那么整个烟柳阁的处境,必定比那春色楼的头牌悲哀更甚。

    “为何要帮王爷?”柳心漾想到这里,声色清幽,“为了那倾城之色的王爷夫人?”

    陆青衣抿嘴淡然:“既是已知,何必相问。”

    “为了保她一命,不惜眼瞧着她与王爷佳人才子,连理共冢,甚是宁愿她恋新忘旧?”柳心漾冷笑着回身,“陆大人是何其胸怀,即便是清心寡欲,仙风道骨,但终归是人,心漾不懂。”

    陆青衣笑了笑,沉了口气:“柳姑娘的爱是等与忍,在下的爱,就只是爱,所爱之人安康,也甚好。”

    “可你明知王爷他性格孤僻,不近女色,且时而残暴!”柳心漾似是心有不甘。

    陆青衣回想起过去穿越到上野的第二十三次里,亲眼见到鹿燃歌吊死在自己跟前,便转身闭了眼:“你心悦他,却不懂他,这世间他唯一近的女色,就是鹿燃歌,而在下,自以为这爱意纯粹,却是能为其他事,委求于女子,比如你。”

    说完,陆青衣便拂袖离了去。

    “你!”

    柳心漾一脸懊恼,伫立原地,她看着手中他刚刚塞给她的假死药,蹙额瘪嘴,花容失色。

    ……

    冀州,坤扬城,北兴王府。

    鹿燃歌挽着容夕欣然而笑,二人刚出了那容悔的内堂,便遇到了一脸兴奋跌跌撞撞跑来的米豆。

    只见米豆窘迫一笑地跟容夕行了个跪礼,便将那信与物双手呈上。

    鹿燃歌浅笑着接过那枚奇怪的黑银相间的物件,是苏琴寄来的信。

    「燃歌,我正从长安快马加鞭赶来,若是方便,请将此袖扣交于北兴王的谋士苗大人,请他,务必等我。」

    “是……姐兄……”鹿燃歌詹眉望向王府的重重苑门,这苗大人与青衣长得如此相似,苏琴又长得与姐兄一模一样,这其中定有故事。

    她等她已久了,此信涉及苏琴的私事,如此重要的物件交于她的手里,她终是在她面前,放下金芷鸢的身份了。

    “姐兄?”容夕心中一愣,鹿燃歌的姐兄早在三个月前死在了他的面前,他作为临时委任的监刑官,是亲眼见到金芷鸢在那朱雀大街上,万人眼下,被刽子手一刀削脑的,那一刀从她后脑勺正中横劈下去,那美人儿的脑袋就从鼻子中间开始上下分成了两半,前几秒还没有血水迸出,后来那半颗脑袋落地后,观刑者可是都吐了,全场除了他与刽子手一副淡定模样,但他的心口里,那会也是翻起了层层浪。

    “嗯……”鹿燃歌将信物捧在了心口,仰起脸看着容夕,怡然而笑,“是玄祖,她与我的姐兄长得一模一样,姐兄虽然不在了……但每当看到玄祖的脸,我都会以为她还活着。”

    “这个姐兄,于你而言,十分重要?”容夕木然问道。

    容夕幼年丧母,而后又在国师身边长大,儿时除了与太子伴读,其余时间即是学习星云秘术或是习武,于他而言,一个朋友都没有,更别提与女子相处。

    之前的时日,他还无瑕去想过问她的家事。

    当初那金芷鸢死的是彻头彻尾的冤,但好歹也是以一人之身保住了那金家的两个哥哥,沉鸢之乱当时在长安闹得沸沸扬扬的,没想到,自己竟娶了她的妹妹。

    这会他忽然想去知晓她的过往,毕竟这枕边之人,除了知道姓甚名谁,与她相关之事应是尤为重要。

    “是,”鹿燃歌微拧着眉,嘴角却是坦然浅笑,“刚出生时,我克死了阿娘,阿爹视我为不祥之物,那日天降奇观,时而风雪交加时而雷电风暴,听姐兄说,前国师算出了我是亡国灾星,先帝乃明君,长安百姓爱戴他,亦是爱国,便举着火把来金天府前,要烧死我。”

    容夕不禁微微捏紧了拳,前国师是他的养父,亦是师傅,虽说那时他才三岁,还未拜师,但这其中渊源,使他不禁心生惶恐。

    “先帝乃明君?哼,”他不自在地将手臂从她手中抽了出来,这会将话题重点放到父皇身上,尚能缓解心中窘境,“他不过是个贪生怕死的伪君子罢了。”

    他初次在她面前似个小儿,且还对自己逝去的父皇骂骂咧咧,她一脸错愕:“先皇是伪君子?”

    容夕皱着眉,此生他最恨之人是先皇容珏,次为那兰,他双手背在身后,继续往前走:“你倒是继续说。”

    “喔,后来是姐兄抱着我从府中暗道带出了金天府,逃出了长安,她一人将我抚养大,为了养我,不惜做了那吴郡老太守的妾室,她为我受过好多好多苦,虽然我没有娘,但若是娘在的话,亦是如此吧。”鹿燃歌跟在容夕身后,若有所思。

    “如此说来,你亦是孤苦伶仃,”容夕舒开了眉,忽而想到自己十岁后的年月,便不禁伸手牵住了鹿燃歌的手,“往后,你我二人,相依为命,本王定不负你。”

    她愣了愣,垂眼看着他那紧握着自己的纤长的手,有那么一瞬,她想起了陆青衣。

    是,过去孤苦,亦有先生陪伴,但世人皆唾弃她为妖女,即使在吴郡长大,但冰肌自是生来瘦,秀色可餐比天姿,从小美貌惊为天人方圆百里都是知晓,但不知为何,有一日《吴郡地方志》的玄说画册之中,忽增了一页,描述的是冰淬湖中有上古妖女,那画中妖女的眉眼,竟与五岁时的她有八分相似。

    “不负我……意思可是守我一生?”她仰起脸,先生陆青衣过往在吴县且教他琴棋书画,男女之情的诗本也读过些许,哪怕是私定终生,但她也从未听陆青衣对她起誓个“一生”来。

    听到此处,他不禁扬起嘴角,将握着的手伸到她鼻前轻轻一刮:“还是这么蠢,不负你,即是此生不会再与第二人生情,不纳妾,不去青楼,身边的丫鬟也都统统换掉,若是本王多与其余女子多言一句废话,你就要提醒本王。”

    “这是为何?”她一脸不解。“丫鬟倒是不必,况且……王爷应多子嗣……再纳妾,亦是为了……”

    “你为何这般愚蠢?”他有些嗔怒了,在他心里,对她,应是如此律己,“天下多少女子为了争一个丈夫勾心斗角不惜手段?本王不想你被人欺辱!”

    她初次见他如此恼怒,且厉声说话,虽说他有些凶狠,但她不禁窃喜,奇了怪了,这怒气竟能使自己感到安然。

    她抿嘴笑着,对他狠狠地点了几个头。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