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上弦纸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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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二年前。

    “姐兄,为何姐兄姓金,而燃歌姓鹿?”五岁的鹿燃歌坐在金芷鸢怀里,仰着脸问。

    驿站的运货马车外,声音从喧闹不堪一下子变得寂静起来,金芷鸢微皱着眉,她对鹿燃歌做了个嘘声的动作。

    这该是出了长安城了。

    她心想。

    昨个夜里她牵着鹿燃歌出现在金天府前时,才发现自己的娘家也没了,大哥出征,二哥刚与名门贵女成婚,阿爹阿娘也不在人世,马渊被那吴郡太守关在了狱中等着提刑,这次回长安,一无所获。

    本是不想去打扰二哥生活的,但她牵着鹿燃歌才刚在昔日的金天府门前出现,就被那丞相府的人看了到,当夜姐妹俩就被人骗去了奴市,被绑在一块当做童养媳搭售。

    何人救了她们?

    鹿燃歌才五岁,早已忘了,但她只记得那贵人腰间挂着一块蛇形玉佩,玉佩甚是别致,纹路清晰精巧,蛇眼还泛着五彩斑斓的光,因此她得以记清。

    待贵人将姐妹二人从奴市买走后,便叫下人给姐妹俩安排好了行程。

    金芷鸢跪谢贵人时,那贵人笑而不语,透过帷帽,她看得出那是个极其美貌的女子。

    “你们姐妹二人平安就好,”贵人在临走前留下了一句话,那声音绵柔如夏之软云,“长安乱,西域战乱,或许去南疆会更好些,那边有座女儿山。”

    金芷鸢跪谢一番后,不禁蹙眉。

    她知那南疆的女儿山。

    女儿山中,城主收留所有孤苦伶仃的女子,但需要以终身不嫁交换,但凡有女子爱上男子,并违反了此法则,就会被认定为背叛之人,进山时在体内种下的食心蛊,也将在两日内侵蚀其整个心脏,这两日生不如死。

    这贵人真奇怪,虽暂时陷于危难,但何至要去那女儿山?

    金芷鸢看着怀里的鹿燃歌心想。

    一个月前,她作为二房随龚太守去稽郊游湖,半夜里忽觉燥热不堪,便察觉出了那蜡烛有问题,后来屋子里似是又进来了个人,迷糊中,她见到了龚氏父子二人赤着身,将她拖到了那湖边的温泉之中。

    之后发生的事,她不愿再想。

    前些日子里,她的身体还在发痛,她也不敢寻医。

    这次她抱着鹿燃歌回长安,是见着皇帝大赦天下应是没事了,才想着试试来投靠两位兄长的。

    不想,这还没见到兄长的人,姐妹俩就被卖到了奴市。

    金芷鸢有些责怪自己:定是这五年来在那太守府内养尊处优惯了,才会大意,被小人陷害。

    还好那太守夫人是个温良之人,好歹也过了几年好日子,不过也正因夫人过于软弱,才任那老东西教出了这种儿子。

    她深吸口气:“因为燃歌是最特别的,并且跟小鹿一样乖巧,故姓鹿。”

    五岁的鹿燃歌睁着大大的杏眼,嘟着嘴懵懂问道:“姐兄,娘亲是不是也姓鹿?”

    金芷鸢听闻至此愣了,她将幼小的妹妹拉到了怀中。

    她把下巴轻轻搁在那扎着两圈辫子的小脑瓜上:“怎么会如此想?”

    “是五味坊的阿宣说他跟他娘亲姓徐,所以我想自己会不会亦是如此呢!”鹿燃歌说到这里时,有些得意地仰着小脑袋,似是在告诉自己的亲姐兄,自己是这世上最聪明的孩子。

    “你说的对。”金芷鸢苦笑着摸了摸鹿燃歌的头,“燃歌如此聪明,姐兄定要给予奖励,有什么想吃的吗?”

    “嘻嘻嘻,姐兄吃啥燃歌就吃啥,姐兄~我们现在是去哪?”鹿燃歌仰着脸,伸出小手开始调皮地在金芷鸢下巴上挠起了痒痒。

    金芷鸢再次抱紧了她,此次姐妹二人只能去南疆一试了,听闻那女儿山的城主,虽然痛恨男人,对待姑娘们是不错的。

    “去一个没有男子的地方……”她拧着眉沉声答。

    “那岂不是再也见不到阿宣了?”鹿燃歌看起来有些失落。

    “嗯…”金芷鸢将手伸到了鹿燃歌的胳膊下,将她架了起来,鹿燃歌的小脚丫子因此离地,她看着她肉嘟嘟的脸,不禁郁郁,“燃歌,告诉姐兄,若是以后永远见不到阿宣,永远无法与男子相爱,你会怪姐兄吗?”

    金芷鸢原本一脸凝重,但话音刚落,那小小的鹿燃歌就一下子扑了上来,在她胸前直蹭蹭:“燃歌只要有姐兄就够了,燃歌永远不要跟姐兄分开!”

    她闪烁着双眸,用双臂环住了她,她忽然十分想念自己的阿娘,她们母女三人有着一样的眉眼,伤情时总是眼尾含珠,捧心西子的。

    正是悲伤弥漫之时,姐妹二人忽觉漆黑的车厢内有了亮光,还未将那源头看的清晰,一卷火龙便袭来。

    金芷鸢抱着鹿燃歌缩进了墙角里,她恐惧地望着那运往南疆的草药被烧起了熊熊烈火,一瞬间,刺鼻的气味扑面而来,姐妹二人被这浓烟呛的咳声连连。

    正当大火烧至衣角之际,那车顶忽然被人掀开,姐妹俩被人拎了上去。

    被扔到那路边的浅草上时,金芷鸢才缓缓醒过神,她看着怀里奄奄一息的鹿燃歌,一下子泪水蹦出了眼眶。

    她慌乱之中扫视着周围,只见人群中站着一位披发的白衣男子,她跪爬上前抓着男子的衣角央求了几声,便晕倒在地。

    白弦站在那里,脸颊微红,从手下将她救出来的那一刻里,他看到她那张轮廓分明又凄冷怜美的脸时,便一阵心悸。

    那,便是他与她的初遇。

    “夫人请放心,你的闺女只是惊吓晕厥,无碍。”

    金芷鸢一睁开眼就失魂落魄地从床上爬起来时,房间里背对着她在忙些什么的少年如此说到。

    “她现在在哪里?”金芷鸢刚要站起身,却发觉自己两脚无力,一下子瘫软在了床上,“我妹妹在哪里?!”

    “妹妹?”白弦喜出望外的转过身,只见他一手拿着药瓶,另一只手指了指金芷鸢的小腹,“若那小丫头真是你妹妹,你这腹中胎儿,我也愿意接盘。”

    原本焦灼不安的她一下子呆在了原地。

    白弦见她一脸纸白,便上前坐到了床边:“莫不是不知自己已有了身孕?”

    她摇摇头,呆滞望向前方,不敢置信。

    此时,门外下人叩了几声门,白弦刚要制止,却见那五岁的小丫头一下子推开了房门,朝他心仪的女子扑了上去,姐妹俩抱在一起,哭成了一团。

    他呆愣在原地,竟对那小丫头有一丝羡慕。

    三日后,汉中郡云梦镇驿站。

    “你叫何名字?”白弦这些天跟在金芷鸢屁股后面问了又问,奈何佳人除了照顾自己妹妹时会在他的面前说话,其余时间只字不言。

    “白哥哥,我的姐兄叫金芷鸢,白哥哥是不是觉得姐兄特别漂亮鸭!”五岁的鹿燃歌在一旁起着哄,抱着白弦的腿撒起了娇,“把我和姐兄带回家叭!”

    白弦连连点头,还应和着“好啊好啊!”,虽说他才十八,父亲早逝,但母亲温良淑德,他早已能做了白家的主,因此毫无顾虑。

    “燃歌莫要瞎说,”金芷鸢终于开了口,她面若冰霜两眼无光,“恩人,我与家妹要去赶路,与恩人道不同,在此谢过恩人,就此别过。”

    她这两日里,早已将带出太守府的金银首饰换成了盘缠,打听好了去南疆的路。

    “女儿山,”白弦皱着眉,将鹿燃歌牵到了自己面前,“我听闻那女儿山虽然对待女子不错,按劳分配衣食住行,但对男子甚至男婴都视若仇敌,若你腹中是个儿,别说你会不会被城主扔进蝎池了,就你这妹妹,我估摸着也要被当作翁缸了。”

    金芷鸢听到这里一惊,她抬起头看着面前这个脸颊边附着彼岸花印记的少年,忽然想起了些什么:“你…是大野毒王的徒儿?”

    她上前将白弦脸上的印记看的更清了些:“小兄弟,能否帮我将这腹中野种给去了?”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