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死生契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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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米豆追上白虎军时,在那魁梧的将士之间跌跌撞撞,她骑在矮马上一直喊着“小姐小姐”,再次出现在鹿燃歌面前时,已是狼狈不堪。

    她掀开车帘望着马车外米豆圆圆的小脸,圆圆的眸子里充满着乞求与希望,她初次与她相遇时,她也是如此。

    马车夫将米豆拉上车时,一旁容夕的随从将那矮马牵了起来,米豆回头望着那匹矮小又迷茫的马,忽然感觉它和自己很像。

    “小姐,您心里真的不苦吗?”米豆钻进马车里后,晚月递给她了一只饭团,她边狼吞虎咽边问。

    “何来之苦?”鹿燃歌浅笑,但仍微蹙着额,“我自出生以来,早已历经各种艰难,但与那些生来连饭都无法吃饱的人相比,我实在太幸运了。”

    这一路上,白虎军歇脚的各个地方并不是都如那山间的谬神镇般惬意,刚离开弘农的两郡交界处,她是亲眼见着一路有小孩与妇人破履滥衫地跪地乞讨的,荒乱之处,更是有土匪抢夺老人的村屋,若不是白虎军赶到,容夕硬要管闲事杀了那些土匪,恐怕沿路的十几个村子都得遭殃。

    他真的令她捉摸不透。

    明明会行侠仗义,却又不失狠毒,对她亦是如对待玩物般时而折磨时而疼惜,这些时日,反正她是已习惯他了。

    若不去接受,又能如何?正如那个与姐兄相貌一模一样的苏琴阿姊所言,姐妹二人已殁一人,莫要再糟蹋自己了,为了姐兄,自己也要好好活着。

    但她心里清楚,一直以来的隐忍,在米豆眼里,她就是在糟践自己。

    “小姐……可您好歹也是休屠族的王族之后,岂能与我们这贱命相比!”米豆擦了擦嘴,坐到了鹿燃歌的身边,晚月刚要发作将她赶走,只见她挽着鹿燃歌的手,将脑袋靠在了她的肩上撒起娇来,喃喃地说,“不过我家小姐最善良了,那心怀一般人可是比不得。”

    晚月坐在一旁,见那米豆又开始没大没小,担忧地直摇头。

    鹿燃歌苦笑着。

    难道要与他人般对一件事执拗到底么?

    姐兄当初,就是因为容云霆圣旨里那一句“金天氏长女金芷鸢,本为匈奴,因武侯归顺朝廷,忠肝义胆,今起,封金芷鸢为外族公主沉鸢,与濛族太子和亲,为兴国邦”,而悖逆圣命,拒婚北番的,因此,她才积怨朝廷,最终引来了杀身之祸。

    若是在嫁娶途中逃跑也是好的,这直接抗旨,坐实了她大逆不道。

    濛族太子见新娘子拒婚后,濛军一路直逼大野边境各郡中心,那向来与金天氏对立的朝中派别自然是抓住了把柄,一个劲的弹劾金赏和金鳞,若不是因二哥金鳞是丞相王砮的女婿,恐怕金家要被治罪了。

    那容云霆为何如此对待姐兄?无非是因为在他三十寿辰时在寿宴上公然向姐兄示爱,结果遭拒,还被金芷鸢一顿羞辱,才心存报复。

    鹿燃歌忽然想起了那远在长安城内做着后宫美人的姚乐儿,她与姐兄皆是典型的西域美人,性子实则都属刚烈,因此才得以圣宠吧,但奇怪的是,姚乐儿自从进了宫,便变得和顺起来。

    “燃歌……”容夕踉跄着掀开车帘时,鹿燃歌才回过神。

    她发觉那夫君的脸色不太妙,惨白如石,额间一直渗着汗,定是脑疾发作了。

    他进到车里时,已是支撑不住脑袋的剧痛,便栽到了她的怀里。

    她紧皱着眉头,赶紧与晚月将他扶到长榻上躺好,又为他盖上了羽氅。

    一旁的米豆惊慌失措,鹿燃歌朝她作了个嘘声的动作。

    “起初,他强占我,在云光殿内当着陆大人的面向皇上求亲,确是卑劣,”鹿燃歌一边用手背触了触容夕那发烫的额,一旁晚月拧好了面巾递给了她,只见她叠好了面巾后,轻轻将面巾搭在了他的额头上,“我本身从小孤苦,无法与陆大人在一起,于我而言已是生无可恋,那时我怕容夕毁我清白,便在大婚的后几日里,假装迎合他,实则嘴中藏着那从姐兄巾箱里偷来的阴魂散,喂进了他嘴里,我本是打算与他同归于尽的。

    “小……小姐,原来您刚嫁过去时就打算自尽了……”米豆听得眼泪汪汪地。

    “可是……”鹿燃歌苦笑着,伸手轻抚着塌上因耐着痛,身子不住发抖的容夕,“他将最后那一颗解毒的仙丹,留给了我,自己险些殒命。”

    米豆伸手上前拽着鹿燃歌的裙角,凝重地摇着头:“小姐,那不是爱,白贤王性子无人不知,他怕失去您,就是怕失去了好玩之物!皆是为了与陆大人宣示主权而已!”

    鹿燃歌拂开了米豆的手,垂着眼:“米豆你懂爱么?我是不懂,但如此连自己性命都不顾,还是要救我的夫君,应是在学会爱罢。”

    米豆睁着水汪汪的圆眼,怔在原地思考着旧主所言的一切,一旁,晚月一脸不可置信。

    “这世间若无人理解容夕,我便愿去尝试理解,从小到大太多人要加害与我,”说到这里,鹿燃歌忽然觉得有趣地笑了笑,“他却是与姐兄那般一样嘴硬心软之人,之前我总被他吓的唯唯诺诺,而现在,我不再怕了。”

    晚月在一旁感到自己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她是在眭阳被容夕买进来的新奴婢,这初次知晓主子之间的情事,不由得感到怪肉麻。

    而米豆,恍然地呆在那儿,没过一会,才反应过来:“原来王爷昨日里拿我威胁小姐时,小姐根本就是在享受!这是小姐与王爷之间的情趣游戏?”

    鹿燃歌看着米豆愣了愣,她不曾如此想过,但一分析,似是又十分有道理,便微微颔首,脸颊旁泛起了桃色。

    “好你个小妖精……果真是……不怕本王了,”容夕忽然反手抓住了鹿燃歌的手,“过去……是本王看轻了你。”

    晚月见主子是清醒的,一脸窘迫和不自在,她赶紧拽着仍在生气的米豆,扒开车帘,两人出了车厢。

    “我……”鹿燃歌回想起刚刚自己所言,便想立马找个地洞钻进去,她用另一只手捂着面,遮掩尴尬。

    容夕虽仍在痛苦之中,但感觉比之前要好了些,他一把将她拉到了自己身上,她被强迫着趴在了他胸前,她瞪大了双眼:“容郎,这马车内,使不得……”

    他将她反扣在身下,冷笑:“你可知为何最近夜里我不再头痛了?”

    她茫然地望着他,不解。

    他用手指轻轻触了触她的眉心:“与你纠缠,你这脑子里的神器,便能舒缓头痛,看来那《术决》里说的是真的,休屠王族神器集齐了天地精华藏于始祖体内,而那休屠之祖,当是治愈天神,因而休屠族的王族血脉,会将神器世代相传,这神器,在这一代,传给了你。”

    鹿燃歌睁大了那明媚的双眸,她似是知道了自己的来历,刚想追问下去,他却用手指轻轻堵住了她的嘴:“本王在《术决》中只读出了这些,虽说本王是方士,但若真拿你炼丹了,甚是可惜,本王可就没有爱妻玩乐了。”

    她嘟着嘴,将脑袋转向一边:“若是把我炼了能治好你,那也行,反正我早就看穿了。”

    他不禁乐了,捏起了她娇小的下巴:“何时看穿的?是认识那温温如玉的陆大人之前,还是嫁于我之后?”

    她感到心中跳动的甚快,他的问题她无从回答,但她记得,往后无论发生了何事,她都是会帮陆青衣的,若真有一日容夕与他二人斗个你死我活,她会去帮他完成大业,再与容夕一同共赴黄泉。

    “好了,本王不为难你了,”容夕轻轻笑了笑,扶着额起了身。

    鹿燃歌以为容夕这是恢复了身子,要出去了,便揭下了他身上的羽氅,她不能让军中将士觉得自己的夫君身体有恙,难免要防范趁人之危之人。

    可不想,容夕抓住了她的手,一脸邪笑,又将她双手扣住,逼到了角落。

    车外,米豆正一脸倔强地撅着嘴,时不时对晚月翻翻白眼。

    “你不停地踢马车作甚?!”米豆一脸不耐烦地转头对晚月嚷嚷着,却见晚月一脸难堪。

    她顺着晚月指着的马车内望去,只见那车帘的缝中似是有人在做“坏事”。

    米豆瞬间涨红了脸,她僵硬着身子回过了身,嗓子里发出了“啊”的惊喊,那抓狂的怒号依旧撑霆裂月,响彻了整条冥风山脉,惊动了沉睡在山土下的灵风。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