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伏牛山,鹤峰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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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剑拖着小道士在云天之上漫无目的的游荡,老牛踏着步子不急不缓的跟在后面,一把长剑,一名小道士,一头老牛,这个不管放在哪里都难掩奇特的组合,就这样飘忽游荡着,一天,又一天,仿佛在进行一场漫长且枯燥的世纪旅行。

    渐渐的,长剑上那层温润的红色光芒全部汇入了小道士体内,小道士也从一开始的被长剑被动拖拽,逐渐悟出了些法门,脚步平稳的踩在长剑之上,双指一横,长剑化作一道银色流光,飞快掠出。

    再后来啊,小道士不再需要御剑飞行,只是心中一个念头,随即脚步轻轻一点,身形瞬间便到达了数十里外的云端。

    长剑脱离开后,不断在空中飞跃劈砍着什么,小道士看得入神,以指做剑,身形随长剑而舞,又不知多少时日过去,小道士指尖寒芒毕现,一弹指,便是剑气呼啸击碎云团。

    直到有一天,天地秩序完全重塑完成时,老牛哞叫一声,不顾小道士的意见,强行将小道士甩到背上,朝云天之下俯冲过去。

    在他们从云天之上一步步下到人间的过程中,小道士的身形和面庞似乎也随之进行着飞快的变化,渐渐的,小道士的面庞从青涩变得成熟,变得棱角分明。

    只是,在那棱角分明的面庞上,闪过一丝孩童般的惶恐与不知所措,下一刻,便只剩下坚毅与温和,还有那最后留下的,一行清泪。

    天上一日,地上一年。

    原来那个天真懵懂的小道士,在这一瞬间什么都懂了,他知道他那个留着山羊须,整天嘻嘻哈哈没个正形的师父再也回不来了,他知道那些顶礼膜拜的人们所凝聚出来的信仰之力是多么的沉重了。

    他想起了师父开玩笑说的话,说他“有的忙了”,他又想起了师父说的那一大串让人听不懂的话,什么“且行且止,且聚且散”,还有什么“一切造化使然……”

    想着想着,小道士就不自觉的流泪了,他明明不想流泪的,可他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忍不住……

    老牛驮着小道士,一步步自云天而下,落到了伏牛山里那座气势恢宏的莲花观内,观内依旧是当年的繁盛模样,只是不知道,如今已经过去了多久。

    老牛落在了莲花观中央空旷处,无数观中弟子齐刷刷的看过来,他们认得老牛,那是观内道尊的坐骑,但他们却不认得老牛背上的那个年轻道士,因此只是远远观望,谁都没有上前。

    老牛转了转浑浊的牛眼,一声牛哞若雷,响彻了整座伏牛山,山上大大小小无数道士听到声响,都朝这边赶过来,很快便将偌大一个莲花观弄得水泄不通。

    年轻道士从老牛背上跳下,抬眼扫了扫周围人,却没有一个熟悉的面庞,他咬了咬嘴唇,咽下些苦涩,开口,声音清冷:“道尊他,离开多久了?”

    声音不大,却清晰的传入了每个人的耳中,但却没有一个人开口回答,过了许久,一个略有些熟悉的声音打破了这死一样的平静:“小童!真的是你?”

    话音一落,一名道袍老者从天而降,一把摁住了年轻道士的肩膀,见他皱眉,忙开口解释道:“是我啊小童,我是你三爷爷啊!连我都不认得了?”

    年轻道士愣了愣,紧锁着的眉头舒缓,竟然差点哭出声来:“三爷爷?我师父他……”

    “我都知道了,我都知道了。”道袍老者拍了拍年轻道士的肩膀,点头叹了口气:“十二年了,十二年了啊……你终于回来了!”

    老者顿了顿,发觉周围还有许多弟子在场,开口喝散:“这是我们伏牛观的贵客,你们不用担心,都去各忙各的事情,散了吧。”

    等到众人散去,老者这才转而看向那头老牛,拜道:“青牛老祖,晚辈有礼了。”

    随后,又对年轻道士说道:“小童,我知道你跟你师父一样,都喜欢逍遥清净,不愿坠入那些世俗纷争,但如今这几年,佛,儒两家凭借十二年前所获的气运,涌现出了一批破局的人物,儒家的新起之秀杨焕然,佛门那边则是个荒山古寺里的空颜和尚,这些都还只是一些凤毛麟角,却已经跟我们道家形成了分庭抗礼之势,反观我道家,这十二年来一直苦守着祖宗基业,挖吃老本,这样下去,我道家一脉,恐怕难以维系啊!”

    年轻道士听完,只是淡淡的吐出三个字:“我累了。”

    随后,便朝那所记忆中的住处走去。

    道袍老者见状,无奈的叹了口气,但也只好跟上。

    到了住所前,门额牌匾上写着一个大字:痴

    年轻道士抬头看了看,不知道心里在想些什么,随后迈步走进住所,里面的陈设,同十二年前相比没有什么大的变化,物件都很新,不染纤尘,显然这十二年里,有人进行着专门的管理和打扫。

    “我想歇歇,至于三爷爷所说的事,过些时候再谈吧。”年轻道士说完,目送道袍老者离开,关门,倒在床榻上便沉沉睡去。

    老牛早已经没了踪影,不知道去了哪里。

    而此时的大贺京都西北方向,鹤峰原。

    当年的小木屋早已经翻盖了许多次,虽然还是难掩其破败不堪,但好在也是一个可以遮风避雨的场所,也是一些人的,家。

    屋外,竹篱围就的院子里,一名十二岁的少年手中正拿着一把斧头,去劈砍身前的木柴,动作麻利迅速,只听“咔嚓”一声,木柴便被整齐的劈作两截。

    收拾好丢到一旁柴堆上后,少年再次搁置好一整块木柴,又是一斧头劈砍下去,继续重复着上面的动作。

    正值盛夏,炎热的天气灼烤着少年黝黑的皮肤,几颗圆滚滚的大汗珠不时自额头上滑落下来,滴落在土地上,瞬间便被蒸发殆尽。

    “小立,歇歇吧!”一名紫衣女子提着一颗绿油油的西瓜从外面推开竹篱,走进了这一方小院落,看到在烈阳下砍柴的少年,笑着开口,但这笑容里,多少有些落寞。

    “紫鸢姐,您回来了。”少年听到有人唤他,抬头看去,手中的动作却不停,依旧一斧头劈下去,一阵咔咔脆响后,再次响起少年的声音:“没事,我不累,多劈些柴储着,方便我不在的时候您帮母亲熬药。”

    被少年称作紫鸢姐的紫衣女子听后,不觉一阵心酸涌上心头,自言自语般叹了口气:“鹤焱那魔尊当的真不是个东西!到最后,唉,还是委屈了仙子,和少主你。”

    “紫鸢姐,您做什么呢?”少年见紫衣女子站在门口发呆,出声喊道,随后再次开口:“紫鸢姐,您快进屋吧,外面太阳毒得很。”

    “啊?哦,没什么。”紫鸢反应过来,抱着西瓜走到小木屋门口,再次回头看了看那个在烈日下挥动着斧头的身影,走进了小木屋。

    小木屋内,简陋的木板床上躺着一位素衣妇人,那妇人身上气机紊乱,时不时剧烈的咳嗽两声,雍容华贵的面容,此刻却苍白的毫无血色。

    “仙子。”紫鸢随手将西瓜放到小木桌上,走到床前,俯身摸了摸那妇人的额头,随后在一旁的小木盆里拿出一条冷水湿过的手帕,小心敷在妇人的额头上。

    “仙子,自从您生下少主后,您这身体就越来越虚弱,在这凡间找了那么多大夫,他们都说些什么,都说您这病是治不好的怪病,都是放屁!只有我知道,您这是……”紫鸢还未说完,就被妇人的一阵咳嗽声打断。

    随后,那妇人睁开眼,看着紫鸢笑了笑,声音温润,却带着些虚弱的气息:“紫鸢,其实你完全可以离开的,我已经,是个废人了,你没有必要,也没有义务,因为我,而去浪费你的时间,让你没有自己的生活。”

    “可是仙子!只要我们解开少主的封印,您就能恢复过来啊!您……”紫鸢的话再次被妇人打断。

    妇人皱了皱眉头眉,无力开口:“紫鸢,小立他,是个好孩子,我不想他再跟我们一样,过这种提心吊胆,朝不保夕的生活,我想要他平平安安的活着,让他做一个小角色,踏踏实实的,过完这辈子。”

    “可是您已经压制不住了!再这样下去,您会死的!”紫鸢几乎是吼出来的,眼眶里泪水打着转,却死命不让它们掉下来。

    “如果我死了,小立他能平平安安的活着,像个凡人一样活着,那么,我死了,也就死了。”妇人勾动苍白的嘴角笑了笑,但是紫鸢知道,她已经下定了决心,不管再怎么说,都没用的。

    紫鸢后退一步,跪在床前:“那好,紫鸢在此立誓,仙子您如果死了,紫鸢哪怕拼上性命也要解开少主的封印,我要让帝渊那些害死主人的狗屁神仙,血债血偿!如违此誓,紫鸢永世不得入轮回,甘作孤魂野鬼,受尽天地责罚!”

    “你……”妇人叹了口气,扭头看向她,随后闭上眼睛,哀哀叹了口气。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