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顾晴岚还是忍不住看钟楚楚。</p>
钟楚楚是真的柔弱，不是顾雨岚那样的装柔弱。</p>
她很瘦，肤色苍白，像一阵风就能吹走似的。</p>
但她斜倚车门的动作却一点儿也不像一个病人，甚至带了点匪气。</p>
顾晴岚不由背脊紧绷,没有搭话。</p>
纵然钟楚楚这么说，她还是不太信。</p>
她的小叔顾凌是个极俊雅风流的人物，满京城也找不出第二个。</p>
何况她不止一次撞见钟楚楚盯着小叔看，那种眼神，她看得懂。</p>
“你紧张什么？”钟楚楚瞥了她一眼，笑,“我又不会把你怎么样。”</p>
顾晴岚垂下目光，轻声道：“我小叔有婚约在身。”</p>
对面的钟楚楚仿佛整个人凝滞了一下,随后轻飘飘地“哦”了一声，笑：“我怎么从来没听说过？”</p>
顾晴岚心中轻哼。</p>
还说没兴趣，没兴趣怎么还关注过小叔有没有婚约呢？</p>
“是小叔青梅竹马的一位姑娘，只是那姑娘不在京城，也就不怎么提起。”</p>
钟楚楚的目光从她身上飘走，整个人看似意兴阑珊：“这样啊……”</p>
顾晴岚摸不清她的意思，索性也不开口了。</p>
不知过了多久，钟楚楚忽然出声：“你觉得陶郎如何？”</p>
顾晴岚不明所以，只如实回答：“陶郎侠义心肠，是个难得的善人。”</p>
钟楚楚歪着脑袋冲她笑：“是啊！他是个大善人，前几天还想拜托我去探望你呢！”</p>
顾晴岚浑身一紧，如临大敌地看着她：“你什么意思？”</p>
钟楚楚笑了笑：“没什么，就是觉得，我们家小陶确实是个好人——”语气一顿，望向车外。</p>
也是恰巧这时，车停了。</p>
“下车吧，你到家了。”钟楚楚闭上了眼。</p>
……</p>
顾晴岚下车时还在琢磨钟楚楚话里的意思，进了家门后，就没有余力想这些了。</p>
按礼,她先去了大房见掌家的大伯母陆氏。</p>
还没到大房，就见陆氏脚步匆忙出来了。</p>
见了她，神色颇有几分责备：“怎么一声不吭自己跑出去了？侍女也没带？真跟钟姑娘约了需要这么偷偷摸摸？”</p>
顾晴岚羞愧低头，将实话一一道出。</p>
陆氏听到“绣囊”一说，怔忡片刻，问：“是你十岁生日你娘送你那只？”</p>
“是。”顾晴岚没想到陆氏竟然知道，不由感动。</p>
陆氏却是一叹：“这也……你同我说就是，我派人替你去找，怎好一个小姑娘独自去寻？”又问绣囊失落在哪里。</p>
顾晴岚犹豫了一下，摇头：“罢了，不必找了。”</p>
一个旧物而已，犯不着兴师动众。</p>
陶汾那边，她也没抱什么希望。</p>
陆氏怜惜地看了她半会儿，拉着她的手，柔声道：“没事，明儿伯娘给你再做一个……”</p>
……</p>
离了大房，顾晴岚慢吞吞往三房去。</p>
一进门，便是一股冷清。</p>
前院无人,正房无人。</p>
她熟门熟路地寻到东北角的小佛堂，母亲韩氏正坐佛像前看书。</p>
“回来了。”冷冷淡淡句,眼睛也没抬一下。</p>
顾晴岚恭敬行礼之后，迟疑片刻，道：“阿娘赐我的那只绣囊丢了。”</p>
“丢了便丢了。”韩氏淡淡道。</p>
顾晴岚等了一会儿，没等到期待的话，捏了捏手心，鼓起勇气道：“阿娘能再送女儿一个么？”</p>
“给五小姐做个绣囊。”</p>
“是。”侍女轻声应。</p>
“下去罢。”韩氏道。</p>
顾晴岚低着头，端庄一礼：“女儿告退。”</p>
走出小佛堂时，她又回头看了一眼，心想，丢了就丢了罢，她已经尽力了……</p>
……</p>
三日后，一只还沾着草叶的绣囊送到了顾晴岚面前。</p>
她望着绣囊，久久不能回神。</p>
陶汾说帮她找的时候，她其实没有觉得他是认真的，只当他是为了哄她回家。</p>
没想到他真的找到了。</p>
顾晴岚捏着绣囊，犹豫着要不要写封谢函。</p>
笔墨均备后，提起笔，忽然想起那天钟楚楚似笑非笑的眼神，又缓缓放下。</p>
男女授受不亲。</p>
她既见不得钟楚楚背着婚约与小叔来往，又怎么能与别人的未婚夫来往颇多？</p>
……</p>
顾晴岚既下了决心，便昧著良心连一声谢也不说了。</p>
大约天与愿违，没过几日，就让她撞见了让她昧良心的正主。</p>
“顾五小姐？”陶汾也很意外。</p>
最近怎么总是偶遇顾家这位小姑娘呢？</p>
“五小姐也来这儿？”</p>
顾氏书香世家，家中自有藏书，也来书肆淘书呢？</p>
顾晴岚不动声色地退了半步，与他拉开一些距离，目光平视着他襟前赭色的衣缘，端庄微笑：“闻人书肆常有偏类孤本，偶尔会来看看。”</p>
陶汾感觉到了她态度的疏离，若有所思打量了她两眼，笑道：“那五小姐慢慢看，陶某先行一步。”</p>
顾晴岚垂眸施礼相送，心中却难受得不行，只觉自己是天下第一忘恩负义之人。</p>
眼见陶汾离开，她也没了挑书的兴致。</p>
又转了两圈，意兴阑珊：“回去吧。”</p>
登车出西市，正是热闹时候。</p>
车外人声鼎沸，吆喝声此起彼伏。</p>
顾晴岚盯着晃动的车帘看。</p>
车帘晃起时，能瞥见一线风光。</p>
天光明亮，人影如梭。</p>
顾晴岚就盯着那一线看，无数片衣角从她眼前闪过，红的，绿的，青的，蓝的。</p>
也有赭色的。</p>
但都不是她刚才见到的那个颜色，那个纹样。</p>
她很想拉开车帘，再仔细找找。</p>
但手藏在袖中攥成了拳，一动未动。</p>
没什么了不起的。</p>
西市南门出，往东一直走，就到家了。</p>
大不了这阵少出门，不遇上就不会内疚得难受。</p>
她想着，不自觉摸到怀里的绣囊，一点一点攥紧。</p>
突然，马车停了。</p>
“五小姐，前面有金吾卫奉行公事，可要绕路？”</p>
“从东门出。”顾晴岚道。</p>
西市东门出，东向直行至崇义里，然后转南行，也能回顾家。</p>
然而行近崇义里时，车外突然喧哗。</p>
喧哗声中，一道熟悉的声音凛然喝道：“陶某所犯何事？”</p>
顾晴岚心头猛烈一跳，扑到车门前，一拉门帘——</p>
前方人群中，身形俊伟的男子若有所觉地抬头望来。</p>
错愕间，被金吾卫一拥而上拿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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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p>
“嗯！”</p>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p>
但不管是谁。</p>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p>
对此。</p>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p>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p>
可以说。</p>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p>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p>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p>
镇魔司很大。</p>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p>
沈长青属于后者。</p>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p>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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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p>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p>
拥有前身的记忆。</p>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p>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p>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p>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p>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p>
进入阁楼。</p>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p>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p>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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