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闻言,心里十分惊讶,以她对贾环的了解,是不会信口开河的,连他都这么说,恐怕自己对外祖母的认识还不到位。
不过,主观上,黛玉并未立刻认同,只是轻轻摇头道:“环哥儿,难不成外祖母真的会下狠手吗?再怎么说,袭人肚子里孩子的父亲,可是大脸宝那个家伙啊。”
一听这话,贾环就在心里冷笑一声,别看贾母平日里一副和蔼可亲的样子,实际上,王夫人够狠吧?
但比起她来,还差了不少。
贾母的狠,狠得不动声色,狠得一点余地都不会给对方留,而且,加上她见识远超普通人,在府里的地位也高,所以能够让她下狠手的事儿已经不多了。
但若是她知道袭人肚子里还有大脸宝的孩子,说不得为了贾家的富贵,为了宫里的贤妃不受牵连,区区一个孩子,怕是不会让她舍不得。
“罢了,这事儿以后再说吧,就算要告知老祖宗,也要等贤妃娘娘省亲结束之后才行。
如今荣国府那边已经够忙了,我虽然不想过去,但暂时就不给他们添乱了。”贾环轻轻牵着黛玉的小手,柔声叹息道。
身旁,黛玉一想,也觉得应该如此,于是轻轻点头,算是认同这个说法。
正月十五,元宵节,亦称上元节。
而今日,对于贾家来说,就是一个天大的喜事临门的日子,因为荣国府二房长女贾元春,当初被送进宫参加小选,却先被封为凤藻宫尚书,随后没多久有被升为四妃之首的贤妃娘娘。
这对快要日薄西山的贾家来说,可谓是天大的幸事儿。
这不,元宵节来临之际,贤妃回家省亲之时,自正月初八之日起,就有太监出来先看方向。
比如,何处更衣,何处燕坐,何处受礼,何处开宴,何处退息。
又有巡察地方总理关防太监等,带了许多小太监出来,各处关防,挡围幙,并指示贾宅人员何处退,何处跪,何处进膳,何处启事,种种仪注不一。
荣国府外,又派有工部官员和五城兵马司的士兵备道,派遣人打扫街道,撵逐闲人。
又有贾赦贾琏父子,被贾母临危受命,督率匠人扎花灯烟火之类一应所用之物。
直到昨天正月十四,才全部搞定。这一夜,贾环所在的宁国府上下睡得十分安稳,而荣国府这边除了贾母之外,主子下人纷纷不得安眠,甚至更为夸张的王夫人,更是一夜不曾睡着。
正月十五,打更的刚刚打过五鼓,荣国府之中,自贾母往下等有爵者,皆按品服大妆。
省亲别墅之内各处,帐舞蟠龙,帘飞彩凤,金银焕彩,珠宝争辉,鼎焚百合之香,瓶插长春之蕊,虽然人非常之多,可却没有一个人敢于大声喧哗,以免冲撞了贵人。
而在西街门外,贾赦带着人静静等着,贾母等有品级的女子,也在荣府大门外等着。
至于宁荣街上,无论街头巷口,都系上围幙挡严以防被闲杂人等窥视,毕竟贤妃是孝康帝的妃子,一般人可没这个资格见到他女人容貌的。
众人正等的不耐烦时,忽然,只见一太监坐大马而来,贾母连忙请人入内,问其消息。
只可惜,这太监也是个平常高傲惯了的,根本不给面子,只是冷言冷语地说道:“早多着呢!未初刻用过晚膳,未正二刻还到宝灵宫拜佛,酉初刻进大明宫领宴看灯方请旨,只怕戌初才起身呢。”
贾母面色有些不好看,一是大早上的就起来梳妆打扮了,连东西都还没吃呢,其次等到了现在,实在没有太多精力支撑自己了。
再加上这太监的态度,让她老脸有些没面儿,顿时气呼呼地不说话了。
一旁,凤姐虽然没有品级,也不想来的,可今日贤妃省亲这样的大事儿,贾母身边也没个合用的人,所以就把她叫来了。
凤姐虽然不情愿,可也不想驳了贾母的面子,再怎么说,贾母在荣国府里,还是最有权势的人。
连忙将贾芝这个小家伙丢给平儿照管,又快速让人帮着换了正装,这才来到大门口和贾母等人汇合。
见她面色不好看,凤姐连忙笑道:“既这么着,老太太,大太太,二太太且请回房,等是时候再来也不迟。”
贾母本想拒绝,可身体实在是撑不住了,于是暂且自便,先回去休息了。
省亲别墅之中的一应事务,便悉赖李纨和凤姐照理,当即派执事人带领太监们去喝酒吃饭。
且说直到傍晚,因为天气的缘故,所以很快就看不清了,于是李纨和凤姐让人一担一担的挑进蜡烛来,各处点灯。
刚刚点完,就听外边传来马跑之声。
紧接着,就有十来个太监都喘吁吁跑来拍手儿。
这是一种信号,太监们自然会意,都知道是“来了,来了”,于是原本松松散散的太监队伍,一下子便各自按方向站住。
这时,因为上下打点的缘故,所以早就有人通知到位了,贾赦贾政领合族子侄在西街门外,贾母领合族女眷在大门外迎接。
过了许久,忽然见一对红衣太监骑马缓缓的走来,至西街门下了马,将马匹赶出围幙之外,便垂手面西站住。
不多时又是一对太监,亦是如此。
少时,来了十来对太监站住之后,这才听闻远处隐隐有细乐之声。
紧接着,一对对龙旌凤翣,雉羽夔头,又有销金提炉焚着御香,然后一把曲柄七凤黄金伞过来,便是冠袍带履。
又有值事太监捧着香珠,绣帕,漱盂,拂尘等类物品。
这些太监一队队过完后,后面才是八个太监,抬着一顶金顶金黄绣凤版舆,缓缓行来。
贾母,贾赦等连忙路旁跪下迎接,毕竟,虽然贾母品级够高,可哪里比得上贤妃的品级,所以跪拜乃是正常。
刚跪下,便看见飞跑过来几个太监,快速扶起贾母、邢夫人、王夫人来。
等到那版舆抬进大门,入仪门往东去,到一所院落门前,有执拂太监跪请下舆更衣。于是抬舆入门,太监等散去,只有昭容,彩嫔等引领元春下舆。
只见院内各色花灯烂灼,皆系纱绫扎成,非常精致。且上面有一匾灯,写着“体仁沐德”四字。
元春入室,更衣完毕出来后,又上舆被太监们抬着进了省亲别墅。
这时,只见园中香烟缭绕,花彩缤纷,各处灯光相映,时时细乐声喧,说不尽这太平气像,富贵风流,端的是一派繁华景象。
见此情景,元春在轿内看此园内外如此豪华,只是默默叹息奢华过费。
忽又见执拂太监跪请登舟,元春下了舆,坐在舟上,只见下方清流一带,势如游龙。
在两边石栏上,水晶玻璃各色风灯全部装点规整,点的如银花雪浪,上面柳杏诸树虽无花叶,然皆用通草绸绫纸绢依势作成,粘于枝上的,每一株悬灯数盏;更兼池中荷荇凫鹭之属,亦皆系螺蚌羽毛之类作就的。
诸灯上下争辉,仿佛身处玻璃世界一般,珠宝乾坤。船上的装扮更是豪华,各种精致盆景诸灯,珠帘绣幙,桂楫兰桡,装扮其上,这样的豪华程度,就连元春在宫里都很难见到,这里自不必再说。
而在此时,宁国府登仙阁中。
贾环正陪着黛玉和惜春说话,只不过两个小姑娘的心早就有些心不在焉,见此情景,贾环心里无奈苦笑。
因为他的缘故,今日宁国府上下皆闭门谢客,丝毫不想沾染半点荣国府那边的气派景象。
而黛玉虽然也想见识一下贤妃省亲这样的盛事儿,可一想到贾环,心里也不忍心让他一个人在宁国府这边无聊。
于是一大早的,她就带着紫娟和春纤两个大丫鬟,悄悄从角门跑过来了。
望着二人时不时目光看向远处的灯火交映,好几次二人都没有听清楚他的话,心里也有些自责。
古人本就你有太多的娱乐活动,所以大家都是喜欢热闹的,更别说贤妃省亲这事儿,更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想到这儿,贾环对着门外喊道:“守诚,进来一下。”
“三爷,有何吩咐。”
片刻之间,守诚就快去走了进来。
贾环点点头,随后吩咐道:“我记得这次贤妃娘娘回家省亲,管事的太监是戴权的干儿子吧?”
“回三爷,是的,这次前来的管事太监正是戴内相的干儿子——陈太监。
而且今日中午,他就派人前来给三爷问好,只是被我给回了。”守诚点头回道。
“既如此,送些银子过去,请他帮忙安排一下,送林姑娘和四妹妹去见识吧,难得有这样的机会见识一下,可别因为我就就在这里。”贾环微笑着说道。
闻言,黛玉和惜春俏脸有些红红的,显然是知道贾环看出了她们的小心思。
正要解释时,却听贾环笑着说道:“姐姐和四妹妹一起去看看吧,这样难得一见的场景,还不知道以后能不能再见到呢。
若是以后见不到了,岂不是会在心里留有遗憾?
你们乃是女子,又与贤妃娘娘沾亲带故,所以去了也不会有人说些什么。”
听了这话,黛玉和惜春点点头。当即跟着守诚走了出去。
“保护好她们,别让一些不长眼的给冲撞了。”
“三爷放心。”
守诚领着黛玉和惜春离去之后,贾环则是一个人坐在书房内,他看着远处的阑珊灯火,心里暗道:“世间之事,变化无常,如果不是看过原著,任谁也想不到,这样繁华的贾家,怎么就落得白茫茫一片真干净呢?”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且说贾环叹息之时,元春已经和贾母等人见面了,一如原著那样,大家相对无言,只是抽泣,最后还是元春强忍着哭泣说:“当初送我到那不得人的地方,好不容易才回家,大家不说笑只顾哭,我回去了,不知何时才能再见……”说着又哭起来。
随后面见府里的各人,包括薛姨妈,宝钗等人,等见了薛姨妈母女后,元春又问:“怎不见黛玉?”
早在宫里,她就知道了黛玉已经和贾环定了亲,而且临来之时,柳皇后怕她怠慢,还特意嘱咐几句,虽然看似简单提一嘴,但身在深宫的元春自然是秒懂柳皇后的意思!
闻言,贾母等人面色有些尴尬,她们一大早的就在等着迎接元春的到来,哪里还顾得上黛玉?
然而,就在此时,只听身边的一个女官快速跑了进来,轻声在元春耳边细语几句。
元春摆摆手,示意女官退下,随后开口道:“去请林姑娘和四妹妹进来相见。”
当即有太监跑出去传话,不多时,黛玉和惜春有些紧张地走了进来,先是一番见礼,随后就见到元春那打量的眼神。
二人胆子小,也没见过太多世面,皆是小心翼翼地站在元春面前。
良久,元春终于感叹道:“这样标志的人儿,当真世间少有,黛玉,四妹妹,上前来坐,让姐姐好好看看。”
二人闻言,慢慢走上前去,早有女官将椅子搬来,待二人坐下之后,元春拉着黛玉的玉手笑道:“真不愧是让环哥儿动了凡心的姑娘,别说他了,就说我一女子,看黛玉多时,也会被她吸引呢。”
“当不得娘娘夸赞,黛玉蒲柳之姿,哪里能让娘娘这般赞誉。”黛玉有些紧张地回答。
见状,元春又笑着说道:“在宫里服侍皇上时,就常常听见皇上夸赞咱们家的环哥儿,说他是个忠心体国的。
他虽然年纪小,但是本事极大,要是没有他的帮助,好几件事情都没办法办好呢。”
元春这般夸赞,贾母眉头紧皱起来,她以前一直以为,贾环走的是太监的路子,没想到居然直达天听了?
“皇上和娘娘夸奖了,环哥儿虽然有些出息,但也不至于能够帮皇上办什么事儿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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