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 祈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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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暮色四合中,她一条胳膊无力地耷拉在身侧,脚步些微踉跄地朝着三柳街的方向走。



    也不知是不是血流得有些多了,她精神渐渐恍惚,竟隐约听见了有人喊她。



    “欢欢儿……”



    “丫头……”



    “叶辛夷……”



    “阿姐……”



    这些称呼都是日渐熟悉了的。



    这个时候听来,很是动听。



    她靠在了一边的墙壁上,急喘着气,歇一会儿吧,歇一会儿再走。



    眼前却有些发晕,她闭了闭眼。



    那些声音却是近在咫尺,“阿姐!”



    “叶辛夷!”



    前头一把嗓音,甜软微颤,好似快哭了,是叶菘蓝。



    后面一把嗓音则是梁申的,语调一贯的不好,凶神恶煞,好似要吃人一般。



    叶辛夷迷迷糊糊睁开眼来,果然瞧见了他们俩正朝她跑了过来。



    不是幻觉。



    叶菘蓝已经泫然欲泣的小脸和梁申铁青的脸色都太真实了。



    叶辛夷反应过来,笑道,“哭什么?阿姐只是不小心摔了一跤,受了点儿伤罢了。”



    她说得轻描淡写,那是因为她没有瞧见自己现下的模样,可梁申和叶菘蓝看见了,所以半点儿也没法放松。



    她用来绑头发的花结不知掉到哪儿去了,头发散乱着,衬着一张苍白的脸,看上去怎么也不像能让人放心的样子。何况,一身衣裙不知为何被挂裂了好几处,甚至有一只袖子都少了半截。夏日的衣裳本就轻薄,裂开处隐隐能瞧见皮肉,还有划拉开的口子和血迹。



    最最让人心惊的还是她的右手臂,整条袖子都被血浸得半湿了,无力耷拉在身侧,也不知到底伤得如何。



    梁申抿紧了唇,脸色很是难看,却是当机立断道,“我背她回去,你去找叶大夫和铁师傅他们,告诉他们,人找着了,快些回家来。”



    这话是对叶菘蓝说的,叶菘蓝点头如捣蒜,梁申已是蹲下身来。



    叶辛夷此刻也没有那半点儿力气再矫情了,由着叶菘蓝将她扶上了梁申的背。



    少年的背,尚且算不上宽实,可叶辛夷却再也撑不住了,眼皮子一耷拉,便是睡了过去。



    再醒来时,天光已是大亮,她睁开眼,望着已经熟悉了的低矮瓦房顶,有一瞬间的茫然。



    前一瞬,她明明还是顾欢,被吊在刑部大牢刑房的刑架上,被人穿了琵琶骨,痛得紧咬了牙,满嘴的咸腥,却还是控制不住,筛糠似的颤抖起来。



    后一瞬,她便醒了。



    刹那间,分不清是梦中,还是现实。



    “欢欢儿……”直到身畔一声轻喊,叶辛夷恍恍惚惚转过头去,映入眼帘的,是叶仕安的脸。



    只是,却有些狼狈,眼下黑影重重,颌下一圈淡淡的青色,叶仕安这人自来爱洁,叶辛夷还从未见过他这般模样,想必是一夜未睡了。



    叶辛夷一动,谁知右手却是传来一阵疼,她皱眉“嘶”了一声。



    “小心点儿,小心扯着臂上的伤。”叶仕安忙伸手将她轻轻压回枕上。



    叶辛夷一回头,这才瞧见自己的右手臂被夹着木板,又弯折着用白布吊在颈上。



    “外伤还是小事,你手肘脱了臼,骨头也有些裂了,只能好生将养着,莫要再轻举妄动。”



    叶辛夷勾起唇角苦笑,选中那个断崖,自然不是偶然。



    一是她料定沈钺身上那样的香烛味不是一夕染就,他必然常常出没寺庙。虽然,一个双手染血的锦衣卫却信佛这件事听起来有些讽刺,但她终究运气不错,逮到了他。



    并且,一切都按着她的计划而行,没有出什么差错。



    那断崖她之前也是早就仔细查探过好几回了,她只是想让沈钺以为她死了,进而彻底斩断与过去的孽缘,往后只安生地过活,可不是真的想死。



    只是,无论试验过多少回,试验时的不紧不慢与真正情形下的那一跃间,还是有了偏差。



    这手臂就是她往下坠,揪住藤蔓时,狠狠撞上了山壁所致。



    当时,便是疼得抽气,若非她心志尚坚,只怕脱手间,就不是做戏,而是真正摔死了。



    如今,能够这般安然醒来,便也是无碍了。



    “为父给你上了药,不过内服外敷,都不能落下,你也得乖乖听话,莫要再出去乱跑了。”叶仕安板着脸,沉声道。



    房门被人“吱呀”一声推开,老铁当先一步迈了进来,身后还跟着叶菘蓝和叶川柏两个。



    “你个臭丫头,昨日跑哪儿去疯了,居然伤成了这样,出去莫说你是我老铁的徒弟,老铁丢不起这个人。”老铁吃铁吐火,张嘴便没有好话。



    叶菘蓝却是含着两泡泪,上前来,便是挨在炕边,小声喊道,“阿姐……你还好吗?还疼不疼?”



    边上叶川柏没有吭声,只是皱眉看着她。



    对于他的别扭,叶辛夷已是习惯了,也不放在心上。



    “你们都守在这儿做什么?我没事儿,你们该做什么事儿就去做,霓裳阁那边,菘蓝,你没去帮忙?”自从霓裳阁开张以来,叶菘蓝几乎日日都要过去,比起医理药理,她更喜欢针线和女红。



    “我今日自然是要留在家守着阿姐的,霓裳阁那边有贺婶子和柳枝姐呢,没事儿的,何况,今早梁大哥也过去了,有他看着,阿姐你就放心养伤吧!”



    “阿姐,你想吃什么?对了,都说以形补形,我一会儿到陈大娘家铺子买几根骨头,回来给你炖汤喝。”



    “炖汤喝倒是其次的,我瞧你还是太弱了些,等到这次好了,为师得好好督促你,加紧练习才是,为师可不希望下一次再见你伤成这样,这个脸,老夫给丢不起。”



    “炖汤喝其次?铁师傅,你确定菘蓝若是炖了骨头汤,你不喝?”叶川柏毫不客气地拆老铁的台。



    “当然了,汤虽是其次,可做好了,自然得吃。”老铁笑呵呵。



    “菘蓝,去集市除了骨头,再买点儿好吃的。”



    “对啊,对啊,好好给臭丫头补补。”



    “也顺道让铁师傅打打牙祭。”



    “老夫是该打打牙祭,怎么?你小子不服气?”



    笑着闹着,小小的屋子里,盈满了热闹与温馨。



    叶辛夷望着他们,杏眼弯成了月牙儿的弧度。



    抬起眼来,望向狭小的窗外,日光正好,熠熠濯濯。



    现在这样的生活,真好。



    有亲人,有朋友,平平淡淡,却让人格外的贪恋。



    只是不知,经过了这一次,老天是否允她,平淡静好的一生?



    窗外,阳光正好,清风微徐,好似,在点头应她。



    好!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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