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六章 覆盆无光(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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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狂风起,狂风息,激昂的情绪退却之后,凌寒眼中一派沉静,像是沉寂在深夜安澜的大海。



    “我并不是为自己辩白,也不要求原谅。只不过就是你们想听,我想说罢了。”



    “那么……你究竟是为了什么杀害农彩妍?”



    赤火的脸上带着几分戏谑,嘲弄道:“刚才夸过你聪慧,没想到这么快就犯起了傻。我想要杀人便杀人,还需要什么理由吗?”



    叶随风朝前踱了几步,“农彩妍是特别的,她被杀的那一夜,既无雷雨,也无婴童的啼哭。”



    赤火脸上流露出些许烦躁,言语之中也不耐烦起来,“那又如何,我说过了,我杀一个人不需要理由,也不需要条条框框。”



    叶随风还是固执地坚持说道:“农彩妍是特别的。如果我没猜错,你,赤火在此之前只有在雨夜才会苏醒,而那一日却是例外,由于你第一次出现在不是雨夜的日子,所以你对这具身体的控制力也不是很好,激愤将农彩妍杀害之后,没能停留太久,反倒让凌寒又回来了。让他面对突如其来的残酷景象,致使他心绪大乱。所以那一晚,从我们眼皮子底下逃走的是凌寒,是对你恶行一无所知的凌寒,他的慌乱并不是装出来的,是他真真切切的感受。”



    他烦躁的情绪更加剧了,口气不佳道:“那又如何?雨夜不雨夜的,那又怎么样?”



    相对于赤火的烦躁,叶随风反倒更加从容,她眼神锃明瓦亮,先是转头看了一眼宇文述学,见他微微点头,于是又犀利地看向赤火,言道:“现如今既无夜雨雷雨,也没有孩子的哭闹,你却依旧是赤火,是说明你已经能够跟凌寒切换得随心自如了……还是说,你已经将其取而代之?!”



    “随你怎么想!”赤火咬牙切齿道,“那等愚不可及之人,我便是真的将他取代,又有何不可?”言罢,赤火身体一垮,将头偏至一侧,目光垂地,声音疲软,言道:“够了,你们走吧,我已经没有什么想说的了,再多的,你们也问不出了。”



    “等一下!”叶随风急道,“说话办事总得有始有终,你既然来解答疑惑,就得把话说全乎了啊!还有一个问题,最后一个,此事跟八皇子究竟有什么关系,他知情吗?”



    赤火的视线还是耷拉在地面上,声音也还是半死不活地,“我可没说要为你答疑,再说了,你这可是两个问题。”



    “管他几个问题,你倒是说啊,话不说完实在太不厚道了。”



    叶随风话出口,才想起,赤火其人,似乎跟“厚道”二字从不相干。



    赤火耷拉着头,任凭叶随风将嘴皮磨穿,也不再应答一句,仿佛将自己从这个世间抽离,又好似被层层隔绝起来,眼前万事万物都跟他无关。



    叶随风絮絮叨叨说得口干舌燥,可出口的话都一头撞向了南墙,殒灭在地。



    叶随风不死心,张口还想继续说,可声音已经沙哑,肩头一重,她转头看到宇文述学拍了几下她的肩膀,朱唇轻启:“走吧,再问下去也只是干耗时间而已。”



    出了地牢,复行几步,便见着卫渊坐在狱卒的桌边,桌上堆满了卷宗,听闻脚步声,他将头从案卷中抬起,而后站起来,绕到桌前,对着斐玥公主恭敬行礼,“公主殿下,不知您几位可问出些什么来了吗?”



    叶随风垂头丧气,操着喑哑的嗓音替斐玥公主答道:“最紧要的,他不肯说,不过倒是知道了些旁的。”叶随风寥寥几句,把凌寒与赤火的关系,以及他悲惨的过往简述了一番。



    卫渊听后,面色凝重,严肃言道:“不论他曾经经历几何,不论他患有何种疾病,他杀人无数乃是铮铮事实,断不可能轻纵。多谢叶女官告知此隐情,或对案情大有助益。至于其他,便交由下官严审吧!定让他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叶随风略一嗫嚅,“卫大人可是要对他施以酷刑?这不太好吧?酷刑之下的证言,还能采信吗?”



    “对付这种嘴硬的,酷刑不失为一种良策。叶女官放心,下官行事自有分寸,他之证言亦要多方取证才是。”



    出了府衙大门,三人肚子里都憋了一肚子的话,却又相顾无言。



    “街市不是议事之所,有什么话,到风香居再说吧。”



    掌柜的把热茶送进雅室来,便将门拉紧,不再来打扰。茶香与热气升腾如云烟,代替静默将一室充满。



    叶随风端起杯盏,摇晃了摇晃杯中茶液,热茶洒出些许,飞溅在她的指间,她好似浑然未觉,仍是没将杯子放下,眼神跟心思全然没在被烫伤的手上。



    还是宇文述学轻轻接过她的手中杯,摊开她的手掌,察看伤势。手指略略发红,却并无大碍。



    叶随风瞥了一眼佯装没看到这一幕的斐玥公主,连忙将手抽回,感觉宇文述学触碰到的地方要比茶水还要滚烫。



    叶随风清了清嗓,敛了敛心神,率先说道:“跑了这一遭,信誓旦旦地跟卫渊大人夸下海口,结果最重要的部分却什么也没问出来,真是得不偿失。”



    宇文述学言道:“也不算全无收获,若不是随风见多识广,只怕凌寒、赤火之谜至死也无法解开。现在至少证明,凌寒是清白的,我们没有错信他,八皇子也没有。”



    听着宇文述学说她“见多识广”,叶随风羞涩地挠了挠脖子,可往下听下去,只剩一声叹息。



    她闷声道:“虽是没错信凌寒,可他与赤火从生物的角度来说,毕竟还是同一个人,就算是拥有两个人格,两个灵魂,可受罚背负罪名的都是同一具肉身。况且,现在也不知道八皇子处境如何,真相又如何。”



    斐玥公主急道:“八哥是绝对不会相助赤火行凶的!我思来想去,也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八哥见朋友凌寒受伤,好意收留,却被缉拿赤火的官差发现。他定然是不会知晓凌寒就是赤火的,依着他的性子,若是知晓,定会亲手将他抓住,移交官府查办,绝不会因念私情而枉顾国法律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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