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三章 上元花灯(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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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不上哪里不对劲儿,可叶随风心里总有些不详的预感。她径直地看向斐玥公主,斐玥公主却始终背对着她,无法感知到她迫切的目光。



    斐玥公主其实也是心中存疑的,奈何她不能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堂而皇之的欺瞒承恩帝。她微微垂头,眼睛好似不经意地瞥向了昌容公主脸上。



    昌容公主眉梢舒展,笑意盈盈,一副准备看好戏的模样。



    斐玥心里“咯噔”一下,却也不好让承恩帝等着她回话,只好硬着头皮说道:“匠人此刻确实在宫中,只是这天色已晚……”



    斐玥公主正想着法子,打算不唐突地婉言回绝,谁知昌容公主却生生将她的话语截断,“月色正浓,父皇也正在兴头上,三皇妹不是打算让父皇和在场诸位败兴而归吧?我们围炉赏花灯、听趣事,不也是挺风雅的吗?三皇妹磕磕绊绊的,莫非当中有什么为难之处?”



    昌容公主声音娇柔,可言下之意却是咄咄逼人,将斐玥公主所有的退路全副堵死,容不得她拒绝。



    话说到这份儿上,斐玥公主也只能差人去请匡姑娘。



    群芳园中点了许多处烤火的暖炉,其中一个就正挨着斐玥公主。火光融融,热雾腾腾,燎得斐玥公主里衣都湿透了,冰凉地贴在身上。



    匡姑娘觐见时穿的已经不是白日里的那一身衣裳,眼下她身穿素白襦裙,周身上下全无半点修饰,素雅如同天上皎月,冷冷清清。



    她款款而来,在一众盛装之人当中,显得特别且格格不入。



    可斐玥公主瞧见她的素到不能再素的打扮,心也凉了半截,她就差头披麻布,腰缠孝带了。在这么个喜庆的日子里,穿成这样显然是不合时宜的,斐玥公主虽然不知道她接下来要说什么,却也大概猜到一半了。



    斐玥公主心里一阵阵地发慌,在她开口之前,抢先一步扶住她的胳膊,先用气音在她耳畔言道:“今日乃是上元佳节,有什么话也等着私下再说。匡姑娘你若有任何为难之事,我答应你,灯会之后我定会全力助你,你千万不要……”



    斐玥公主自知这些话其实说了也白说,今日这一桩桩一件件都是被人精心安排好的,一步步走到现在,匡姑娘自然不会前功尽弃,却还是不死心地说道。



    匡姑娘缓缓地将自己的胳膊抽了出来,对着斐玥公主略带歉意地福了福身,而后走到承恩帝正下方,双膝跪地,行跪拜大礼。



    斐玥公主原地踉跄了一下,她万万没有想到,自己连日来的辛劳竟是为他人作嫁衣,反倒遭有心之人利用,亲手递上了一把伤人害己的刀。



    她面色顿时铁青,眼光凌厉如刀子,剜向自己的贴身婢女露芸。



    露芸眼神如被风吹到摇曳的灯火,忽明忽暗,闪闪烁烁,她弓着身子,瑟缩着身子,身体也像灯火般摇曳颤抖。



    “民女匡知芯,叩见陛下、诸位娘娘。”



    承恩帝乍一看她清风明月一般素净的打扮,眉头便微不可察地短暂一蹙。



    “匡姑娘穿得如此单薄,不冷吗?”



    饶是看得扎眼,承恩帝出言仍然是宽厚温和的。



    “起身吧!”



    匡知芯听闻承恩帝此言,非但没有起身,反倒将身子整个伏倒在地,脸面也几近贴在冷冰冰的的地上,发出得声音都变得闷闷的:“民女冒犯天威,自知有罪,不敢轻易起身。奈何民女有冤无处伸,只得将冤情藏于灯中,盼得灯明天理昭彰之日。”



    “冤情?你有何冤情?”



    由古至今,但凡有点圣明之心的皇帝都不会愿意听到“冤案”这两个字,纵使他们也都心知肚明、天下之大不可能都是阳光普照大地,绝无一丝阴暗晦暝,全都是清清明明,但是说他们自欺欺人也好,都不愿意求告伸冤的人舞到自己面前。



    承恩帝说着将目光投向了斐玥公主,眼神虽说没有掺杂过多的情绪,但却明显的不如平素和蔼宠溺。



    斐玥公主委屈地撇了撇嘴,眼中水汽氤氲,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



    承恩帝最看不得她这种表情,心里最细腻的地方很快就软化了,目光也温和多了。而后他又扫视全场百官,群臣但凡不怎么守规矩的,暗地里小动作不断的,都有些心虚,有的虚张声势地强撑着,有的索性不敢直视,也有几个依旧端端正正地凛然直立,这当中有一人便有镇远将军。



    “且请陛下仔细看着转鹭灯……民女本是乂州人,祖祖辈辈务农为生。家父是佃农,租赁乂州十大田主之一的叶秋家良田三顷,缔约十年。”



    叶随风听匡知芯口中说出“叶”字,心里重重一坠,不由得隔着重重人群看向宇文述学。她没想到宇文述学收到的匿名信竟然是真的,看来这些人真的要冲着自己的身份背景出招了。来时匆匆,她也来不及打听宇文述学究竟在底下做了什么样万全的准备。



    宇文述学眼神如深海一般幽深坚定,这般安澜的目光像是给叶随风吃下了一颗定心丸,让她无需烦忧,背后有人接着,即使现在往后仰倒也浑然不怕,这样的安心感让她眷恋。



    叶随风回想着宇文述学给她重点叙述的信息点,调整着自己呼吸心跳,让她自己面容和情绪都平静下来。



    又听匡知芯又道:“可后来有贵人看上了叶家租给家父的这块田地,说甚风水极佳,硬要在这儿开府建宅。叶家不顾契约,不顾田间庄稼即将丰收,背信弃义,硬要毁去契约,毁田筑宅。家父哭求叶家多宽限些时日,待田间收成之后再做计较。谁知叶家竟转头就将田地卖掉,新东家更是枉顾我家族人一年辛劳耕耘成果,竟令铁骑践踏,家父连同家中几位长辈上前阻拦,竟被烈马活活践踏致死。最终人命如草芥,良田变豪宅。民女一介女子,胳膊拧不过大腿,求告无门,只得将冤情寄于转鹭灯,希望它日日流转,能让冤情昭彰于天下,待昭雪之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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