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八章 夜雨滂沱(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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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轻似蝉翼,白如皑雪的纸张上,凝落着成片如簇的墨疙瘩,混搭着五颜六色,色彩繁复,压根儿看不出画上所画何物,跟方才五皇子递来的手帕上的绣图有异曲同工之处。



    画卷一侧题了一首诗,叶随风定睛一瞧,顿时找到了自信——这笔字比自己写的也好不到哪里去。



    叶随风颤抖着嘴唇,难以置信地言道:“这是……五皇子您的大作?”



    她心里悄然否定自己的揣测,大概只是在纸上试一试颜色,五皇子纵情书画,绝不会是这种水平,眼前这纸张上的画作宛如小孩子信手涂鸦。



    五皇子却飞扬起一抹得意神采,黑瞳透亮,流动着靓颜光彩。“怎么样?这次可是我的自信之作,比我献给父皇作寿礼的那副还要优殊得多。”



    对着这对熠熠明眸,叶随风实在说不出个不字。她设想了一下,承恩帝收到这宛如胡闹的画作,脸上表情该是如何的异彩纷呈,可惜当时自己在殿外候着,没能欣赏的到。



    叶随风眼角、唇角一齐微微抽动,若要让她说出违心的赞扬,她又实在是说不出口。



    见叶随风久不答话,五皇子眸中的光辉一点点黯然下去。他握笔的手,紧紧收了一圈,地面上滴落一小滩颜料,映出一道孤寂的清影。



    “我也知道的……你不必说了。”



    五皇子微微垂下了眼睑,睫毛在眼下荫出一团黑影,更显其神色委顿。



    “对不起,我不谙绘画之道,也许是我的欣赏水平不够。你或者属于那种意识流,印象派的,非常人所能理解的。”



    “意识流?印象派?”



    “呃……就是那种‘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意思,曲高和寡,知音难觅,五皇子,您或者还没遇到能读懂您画作的知己。”



    五皇子“哈哈”一笑,“叶女官妙语解颐,果真妙人一个,名下无虚。父皇赐‘妙人令’于你,简直再合适不过了。”



    叶随风附和着一笑。



    五皇子又道:“我醉心书画,只为求得心中宁静,何必在意旁人议论。”他笑了笑,“谁说喜欢,就一定要擅长了?”



    叶随风说道:“五皇子豁达,令人佩服。”



    说话间,叶随风已然蘸着清水,细细将脸面擦抚一遍,她对着变得混浊的水面照了一照,脸上的缤纷色彩已经擦拭干净了,只是这一身“彩装”却是没有法子了,只能回去洗洗看能不能洗涤干净了。



    她望了望当空丽日,言道:“我已耽搁时日太久……得回去了,能不能劳烦五皇子殿下给我指一条出宫明道?”



    五皇子笑道:“叶女官口角春风,与你相谈,甚是畅怀,若再得遇良机,希望还能跟你畅谈一番。”



    叶随风附和着点头。



    五皇子取了一张新纸,提笔言道:“一言半语说不清楚,我还是给你画出来吧。”



    叶随风愕然地看着五皇子挥笔洒墨,大笔一勾,三下五除二,一张鬼画符便跃然纸上了。



    叶随风啼笑皆非地捧着这张难以辨识的“地图”,继续迷失在偌大的宫城之中。



    幸好在她转出这片竹林之后,碰见了一个好心的宫人,将她给领到了朱雀门。



    叶随风一通迷路,加上偶遇五皇子的这个小插曲,等她回到明月斋,斐玥公主已在厅堂等候了多时了。



    “随风,你去哪了……”老远一见着叶随风,斐玥公主立马起身迎了上来,话音还没落,瞧见叶随风这一身斑斓,讶然道:“你这是怎么了?”



    叶随风把五皇子亲笔画的地图递到斐玥公主眼前,叹道:“你猜?”



    斐玥公主轻瞥一眼,遂道:“你碰着我五哥了吗?”



    叶随风疲软道:“正是如此……我这一身,便是五皇子殿下的最新力作。”



    叶随风自觉幽默地调侃道,可一看斐玥公主脸上却无半分笑意,心知定是跟承恩帝的谈话导致的。



    “怎么了吗?可以在我能知道的范围内,跟我说说吗?”



    斐玥公主细眉轻轻拧起,低声言道:“告诉随风也无妨,虽说是丑事一桩。”



    叶随风凝眸静听,斐玥公主接着说道:“我那六皇兄之所以那么快地推管家出来认罪,是因为心虚……这件事根本就是他指使的!”



    “六皇子?为什么?”



    斐玥公主目带悲怆,“王尚书府上搜出一份奏章,本是星象之说的无稽之谈,只因当中暗指六皇兄生辰不详,与国祚有碍……便是这一封尚未上呈的奏章,为王尚书招致了杀身之祸。”



    “奏章?”叶随风讶然,衙役捕快搜罗现场的时候,自己也在,可不曾听说有什么奏章被搜查出来。



    “此奏章收藏严密,是二次搜查的时候,才从暗格里搜出来的,没经几个人的手便秘密地呈给了父皇。”



    “是陛下有意维护六皇子吗?”



    “父皇也很心痛,六皇兄犯下此重罪,理应严惩,只是除了这一份奏章,别无他证。他的总管服侍他多年,既已出面顶罪,便不会轻易反口。并无力证能够定他的罪,若贸然惩治他,太后必定不服。太后在朝中势力甚大,她若闹起来,只怕朝堂之上风云变色,人人自危,互相攀扯,不知要牵连多少无辜之人……眼下,只能隐忍了,父皇说了,这笔账他记在心上了,只是不知道要待何日才能清算。”



    叶随风听罢,沉声不语。她透过窗户凝望着天际诡谲的云彩,随风凝散,瞬息万变。



    过了半晌,她才沉声言道:“公主当真认为,这件事是六皇子做的吗?”



    斐玥公主疾言厉色道:“不是他,他何必匆匆推人出来?他大可以矢口否认,鸣冤叫屈。他素来心狠,视人命如草芥,这种事他能做的出来。”



    叶随风面沉如水,“可我却觉得事情远远不是这么简单,正如农彩妍所说,赤火并不是能够用金钱轻易收买的。他素来神出鬼没,管家何来神通能够重金收买他?”



    斐玥公主一时语塞。



    叶随风沉静地看着她,“抱歉公主,这件事我还要继续地调查下去,受人之托,总要有个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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