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阴阳锦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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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放下帐帘!息声不喧!”史可凡果断发令,“没我首肯,谁也不得放进帐中!”

    中军大帐速速落下幕帷,暂时把此间凶杀血气遮盖起来。

    “这可是镇抚使!”项辛压低声音道,“他还有二万余人马驻在城东,若成了乱兵,如何收拾!”

    史可凡与舒鸠同属赤伍第一军,相处久些,知他性子与项辛冰火二重天,绝不会凭一腔血气就下杀手。遂轻挡项辛话头,问舒鸠道:“老四,到底有何内情?”

    舒鸠招呼一旁兵士道:“你来,给我切下他的脑袋”。说话中插刀入鞘,从容道:“二位哥哥不必急慌,一切都是依柱国命令从事。”

    史可凡与项辛不明就里:“师父?”

    只见舒鸠舒集从怀中逃出一小巧锦囊,交与二人。

    “柱国大才,早算到了当前劫式,昏迷前留下这锦囊给咱们三人。”

    史可凡伸手接过,解开嵌银丝绿娥线,掏出一叠起的纸团儿。摊开来二人齐看,密密麻麻写了团蝇头小字。

    “首令,不可违。赤伍如遭不测,讨北皆从金令。”

    “二令,不违首令。镇抚不从,余必讨其首,收其军。”

    “三令,便宜行事,不违首令。凉州告急,自倾囊以救。”

    “皆从金命……是要我们听那金建德指挥?”项辛疑道,“老四,锦囊你已看过?”

    舒鸠接过下兵递来的王全友人头,正裹以红布,点头作应。

    史可凡将锦囊收入怀中,低声对二人道:“柱国雄略,通阴阳之变。他既有安排,咱们不必多加揣度,照做便是。”

    说罢命人敞开帐门,踱向帐外。观日头已偏至天南,入了申时,离金建德召集诸军于白虎堂议事之期不远。

    他正欲说话,忽感有人轻轻拉着衣背。一转头,舒鸠从背后递过了红布包的人头。“史老大,咱们,该去赴会了。”

    舒鸠着重点了“咱们”二字,眼神飘起异色。

    史可凡知他话里有话,便冲项辛吩咐:“长奉,你帮我看着乾儿,务必寸步不离,顺便开始整顿人马,以备明日出征。我与舒鸠去看看金建德到底有何安排。”

    那锦囊上既写了“从金令”,凉州自然是非去不可了。项辛拱手道:“领命。既然师父说倾囊以救,那我便点齐全数兵马。”

    史可凡却摆了摆手:“三令不可违首令。金建德在牢内吩咐赤伍出兵四千,那便只点四千。”项辛再领命。

    舒鸠着人牵了马来,挂人头于马颈,与史可凡纵出营门。史可凡侧头问曰:“你递我眼色是何用意?连长奉也得瞒着?”

    舒鸠又是诡谲一笑。

    “师父另有一锦囊与我,下了着重吩咐,只能你一人知晓!”

    二人绝尘而去,未觉察身后远处的项辛正远眺其背影,所有所思。

    进了灵州城,二人星火奔驰,直达镇抚府衙所在。进门前史可凡走到一隐蔽处,拆开了舒鸠所递锦囊。

    舒鸠转身望风,示意自己也不偷看。天知地知,史老大知。

    倾而过了一刻,背后始终无声无息,惹舒鸠好生奇怪。他提醒道:“时辰将近,老大你看完没有?师父是写了万字长文给你不成?”

    背后仍是无声,他不耐烦道:“我回头了?你快收好。”便转回身去,兀自吃了一惊。

    史可凡脸色阴沉,双目向地吐火,颌骨紧咬。整个人散发着一股凶戾之气,如蛰伏之地龙。

    “老大……你,你没事吧?”

    史可凡沉默良久,一言不发地向前走去。舒鸠即刻从旁跟上。

    走近白虎堂,殿内正传出声声咆哮,嘈杂不止。史可凡令舒鸠在外候命,自己先跨进门庭。

    殿中列站诸军人马。金建德带左神武军参将于上首,华清、凉州二军镇抚使皆丧,军员所剩无几,只各有一宿将带侍卫在场,沉默不语。

    灵州镇抚使何巨站左庭。当中另有一团六七人气势汹汹,乃是全员齐整的陇外军诸将官。

    “史将军来的正好!我倒想听听你意见!”说话者头戴红缨盔,手持开山斧,乃陇外军副将林超。他见史可凡只身前来,略感诧异。

    “我家将军说是与史将军会商军务,怎不见一同前来?”

    史可凡也不答话,只向首座金建德插手示敬道:“赤伍军史可凡赴会略迟,请公公海涵。”

    金建德开笑致意:“无妨无妨,若不是史将军及时赶到,这白虎堂怕是要有血光呵!”

    “史将军!这光正伟岸的金公公要你我二军去救凉州,你说是何居心?要去也行,金公公乃讨北监军,请打个头阵给兄弟们看看如何?”

    “没错!金公公应任先锋!”“鞑子见了金公公一定望风而降啊哈哈!”“我愿为金公公打后阵!”陇外军诸将官七嘴八舌调笑起来。

    “好吵……”

    “史将军说什么?”

    “我说你好吵啊……”

    一股阴鸷气息从史可凡身上传来,搅动堂内浑风。他目光冷若冰霜,好似换了个人般。

    林超也是滚过刀山的汉子,硬气道:“你这是何意?莫非大名鼎鼎的赤伍军,已投靠了阉狗不成?”

    “大胆!”金建德身边的小太监厉声斥道:“口出蔑语,辱没上官!该当军法!”

    “军法你爷爷!哪里来的小阉狗,这里也有你说话的份儿!?”林超一声怒吼,吓得小太监回缩两步,“当心大爷拿你下酒!”

    史可凡踱步堂中,缓缓拔出腰间横刀,口中念念有词:“不守军规,不尊监军,不知进退。”

    “是又怎样!?”

    刀尖触地,判词也至。

    “尔等,该死。”

    此话一出,陇外军众人纷纷拔刀,刃从肩头举,怒向胆边生。林超前跨一步,开天斧重重锤地,恶狠狠回敬道:“果然是做了阉人走狗,送死也不知醒!”

    “老子以前听说什么赤伍四将麒麟巨子,武功了得,看来不过浪得虚名,狗屁不是。林某也是刀客世家,今天倒想领教领教!”

    嗡~一阵细微的震动自史可凡刀身发出,似野蜂飞舞,江湖人称蜂刃,乃史可凡标榜。

    听得此音,林超举了个沧海横流朝天式,欲执先对攻,是毫不怯战。

    堂内硬弓崩弦,一触即发!

    史可凡右足一点,突然发难!刀身纵甩如鞭,迎头劈下。刀身蜂鸣大作,极速震颤。林超挺斧迎上,丝毫不慢。

    耳听得咔嚓一声,横刀剁地。金石剧震梁栋裂,厚重的开山斧与林超身躯迎刀而开,竟被从中劈成二扇!

    哗啦啦一片肥肠脏器铺了满地,如同陇外军诸将摔碎的心胆。蜂鸣声同步消失,史可凡手中刀刃无崩无缺,斩大斧如斩肉身。

    几名将官面面相觑,不知该进还是该退。史可凡收刀入鞘,大喝一声:“舒鸠!”

    一红布包袱凌空扔来,摔在陇外军诸将身前,滚出一个新鲜人头。王全友死不瞑目,双眼空洞洞望向房梁。

    主将副将凑成死人一对。耳听得当啷落地声,有三人丢了兵器投降。另三将却不低头,当中一人颤声曰:“我陇外军有的是好汉!必为将军报仇!!”

    金建德不胜欢喜,抚掌叫好:“史将军果然好武艺!真叫本公叹为观止呵!”

    他起身向前探出半身,冲不肯投降的三人幽幽说道:“几位可知如我这般手无缚鸡之力,为何只带了三千神武军随行呵?”

    见没人应答,他又续言:“至此时此刻,一万神武军已接管夏州。各位家眷有朝廷保护,自可放心了呵。”

    这下不仅陇外诸人大惊失色,堂中其他兵将也是额头发凉。金建德竟趁夏州空虚,遣大军拿了陇外镇抚使的城池!

    三连进击,层层破壁。陇外诸将这下再不敢迟疑,全数弃刀跪倒,落金声响作一片。

    金建德双眼笑成柳叶,抬手曰:“王全友节镇一方,久怠皇命,早生反心。为诸大夫弹劾已久。谋逆者,是为匪!”

    这祸及九族的帽子扣的甚大,跪倒的六人又是全身一颤。

    金建德语气转柔:“现下首匪次匪都在史将手下落网,实在好大功果呵!本公必向天家禀明要端,给你讨个封赏!”

    史可凡略一迟疑,回身插手拜道:“多谢公公!”

    “至于你们……”他一双柳叶弯目在地上巡视,诸人心惊肉跳,战战惶惶。

    方才最硬气的汉子颤声道:“公公大慈悲,还请明鉴!我等一心为国,从来不曾参与……不不,从来不曾知晓那王全友有甚谋反之举!想是……想是他……隐藏甚深……”

    那人终究不忍罗织镇抚谋反罪名,说道此处已近哽咽。

    另一人接口道:“求公公放过我等族人亲眷,必肝脑涂地,为国尽忠!”

    “甚好,甚好呵呵。本公绝不是不分青红皂白之人,诸君既是忠臣,某怎能忍心黑着眼睛连坐?你们速速协助史将军整编人马,明日赶赴凉州。只要为我大唐挽回西凉,本公还要代天家赏赐你们呵!”

    众人齐声领命。坐在一旁的灵州镇抚使何巨闭上双眼,似见到了什么人间惨剧。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