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汉看着冉明身后的车辆和随从,以及大量的货物,不解的道“你这后生,为何到周庄?”
“晚生随家父贩运一些货物,赚点吃食。”冉明指着冉闵道“那是家父。”
老丈看着冉闵不怒而威的样子,特别是金奴和铁奴,这三位都是杀气腾腾,非常害怕,接着两个童子,就要走。冉明笑呵呵的拉着老翁的手道“老丈莫怕,我们不是坏人。家父早年从军,伤残之后便退出行伍。”
老汉听了这话,又道“敢问是哪朝军爷?”
冉闵这时上前道“今上大魏王师。”
听到冉闵的话,老丈的脸这才缓和了下来。
冉明突然听到两个童子肚子居然咕咕叫了,知道孩子饿了。就让人拿来两张油饼。老丈道“后生,小老儿可没有钱。”
“不用钱,不用钱。”冉明笑道“小孩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千万饿不得。”
老汉推辞,冉明道“老人家好手艺,这桶做得真结实,不如卖给我如何。”
听到这话,老汉这才接受冉明的馈赠。老汉道“这桶一只三十钱。”
冉明听了这话目瞪口呆,他可不是两手不沾阳春水的人,冉明尽管没有采买过桶,但是也知道一只木桶虽然简单,可是制作工时却很长,像木材都是采下来湿的时候压固定型,经过抛光、打磨,这都是全手工制作的,然后再刷上桐油阴干,即使再便宜也会不止三十钱。
看到冉明迟疑,老汉赶紧道“若是后生感觉三十钱太贵,那就二十五钱,不能再少了。”
冉明道“不是太贵,而是太便宜了啊。这样吧,五十钱一个,你给我做一百个。”
老汉说什么也不同意冉明给五十钱一个,而是咬死就三十钱一个。冉明没有办法,只得同意。
看着冉明成了老汉的大主顾的份上,冉明和老汉这才聊开了。
“老丈家中有几口人啊。”
老汉道“老汉有三子四女,长子去年去了,次子与幼子都在家中耕田。四女都嫁出去了。”老汉想了想道“老汉我家中加上儿子、儿媳、孙子、孙媳、曾孙,足足二十几口人呢!”
“您老是四世同堂?”
“当然,这两个就是老汉的曾孙。”说着这话老丈脸上洋溢着幸福得意的神情。
冉明问道“可是你们这里太穷了。”
“谁说不是呢。”老汉道“周庄是人多地少。粮食总不够吃,老汉我还算好点,有点手艺,祖传的木艺活了,总能贴济一点。”
冉闵忍不住道“如今这大魏到处都是荒地,怎么会出现这种人多地少的情况,周庄地少,不能迁出去啊!”
老汉这时警觉起来,他道“你们是什么人?你们不是商贩?”
男人只要手中有权,身上就会有一种气势。人们还会有一种心理,领导给下属开会的时候,无论下面有多少人,他的心里就是占据着高位,也会从容。可是一旦面对上司的时候,无论他的心理素质多么过硬,心理上总会自觉的把自己放在弱势地位。
冉闵不由自主的拿出了他当皇帝的气势,所以老老一下子被吓住了。好在冉明费尽口舌,又追加购买一百只木桶,这才打消老者的疑虑。
接着老者娓娓道来。
原本这个周庄也不算是封闭的村落,魏国的变化他们也看在眼中。这个周村的土地都挂上了周氏宗族的祖产,这些周庄村民,大部分都是周氏宗族的佃户。周氏不是士族并没有免税的特权,他们不仅要承担国家的赋税,同样也要向地主,既家族宗老交租。也就没剩下多少了,一家人的口粮都还不够遇到丰收年,往往还能够吃上几顿饱饭,如果遇到灾年的话,恐怕就得讨饭,或者向地主们借粮食了但是,向地主们借粮食,利息高,往往以往的债还没有还上,新债又欠上了这样一年年的下来,他们根本就还不起。
别以为是同一个宗族的,这些地主就会手软,被地主(族老)逼迫卖儿卖女,家破人亡的也不在少数。在魏国统一北方之后,魏国的新政策,既授田政策也推行了下去。可是到了下面,却进行不下去了。周庄向鲁阳县报备的户籍,还是四十年前的人口数量,周庄只有三百多户人家。按照周庄这四千亩也勉强足够这些人耕种。
原本这些宗老向官府藏匿人口,就是害怕后赵国时期的各种多如牛毛一般的杂税。也是害怕服徭役。石虎是一个暴君,又喜欢大肆建筑各种豪华的宫殿,被征召的民夫,不是被活活打死,就是饿死、累死在工地上,这样每年服徭役的百姓,就有十有七八惨死。所以这些消息闭塞的百姓也不知道魏国的国策。
当他们知道的时候已经晚了,再想向官府报备,修改人口数量,官府也不依。周庄目前都是采取缓慢增加人口户籍的办法,慢慢把这个缺口填平。然而周庄困居还是因为工业化商品对小农经济的冲击。
原本勉强可以生活下去,依靠自己织造的粗布、砍的柴或各种手工艺品,对外交易换来粮食。可是他们的落后制造方式,根本单键不过工业化生产的工坊。即使这样,周村也至于如此贫困,他们农闲时可以外出打工。依靠打工弥补田地的粮食缺口。但是打工的效益明显比种地好,人们趋利,结果大部分村民都跑出去打工了。
不过,这样以来,几个族老的土地就没有种了,田地荒着,自然就是损害他们的利益。所以,他们采取了绝户之计。
周庄村长兼鲁阳周氏的族长周成富严厉的训斥了这些想要外出打工的村民们,说他们是罔顾祖宗家法,要求他们不得打工,,否则的话将受到祖宗家法的严惩。一些不信邪的村民擅自外出打工了。结果回来之后就被族长周成富的打手们抓去,以违犯祖规为由,打了个半死。行刑的当天。更是召集了周庄的老老小小们去观看,大大的震慑了其他的村民,使得他们再也不敢私自去打工了,在这些淳朴的老百姓看来族长就是最大,祖宗家法是不能违背的,即便他们的日子再苦,也只能默默的承受。
得知这些情况,别说冉闵气愤了,就连冉明也快气疯了。
你宗族宗亲呢,这完全是对待阶级敌人的办法,连绝户之计都使出来了。其实周村完全不必这样,向外迁移三分之二的人口,他们全部都能过上幸福的生活。可是中国人就是这么奇怪,不患寡,而患不均、要走都想走出去,谁也不愿意留下,可是一旦村民外迁,就会损害宗族宗老的利益。这样以来,干脆大家都不出去打工,就这样挨饿受穷。
冉闵更加忍不住了,问道“私自用刑,可是违法的。你们难道不知道吗?”
老汉道“那可是族长啊,他按照族规处置族人,这不是理所应当的吗?”
翻开历史这本成人童话,记载着无数名人传记,一心为国者寥寥可数,但是孝子贤孙,却数不胜数。宗族之法,每一个家族都有,只要是有传承的家族都有自己的家规。基本上每一个家族的家规都是父慈子孝,兄友弟恭,夫妇和,朋友信,见老者敬之,见幼者爱之,有德者虽小于我,我必尊之。不肖者虽高于我,我必远之。勿矜已之长,勿谈人之短。仇者以义解之,怨者以直报之,小过以量容之,大过以理责之……勿以恶小而为之,勿以善小而不为……(程氏家训)
事实上,每一个宗族都是一个小的王国。事实上中国的宗族,就是自上古时代的国家延续下来的。很多姓氏都是以原封国为姓。在宗族这个小的国度里,掌握最大权力的人,无疑还是族长。族长之下,就是宗族的族老。每一个族老其实和国家一样,拥有着不一样的职能,有的管财,有的掌赏罚,也有掌刑名,也有的管礼乐,也有掌握着对外关系。在每一个宗族之上,其实也不是官府,而是实力更大一级的宗族。
小的宗族依附大的士绅,士绅豪强依附士族,士族依附豪门,豪门再依附皇族,这是中国古代统治阶级的基本架构。事实上,封建时代,官府只管理到县一级,县以下都是地方自治。在自治过程,就有可能家法和国法有冲突,当遇到这种情况时,家法通常比国法更大。除非遇到谋反,否则地方上的案件都是教给宗族自己内部处置,族长拥有处置族人的生死权力,所以宗族族长拥有无比的威信。
冉闵是冉氏嫡支,从冉闵的祖父冉隆时期,他就是冉氏的一言堂。冉隆说他要带着族人乞活,所以冉氏一族都跟着冉隆参加了乞活军,转战各地。当冉闵举兵反赵时,冉氏以依附在冉氏家族的宗族同样跟着冉闵进退。光翻看冉闵的功劳薄就可以看出来,冉闵分封的四千多个候爵中,张氏最多占了一千七百多位,其次就是苏氏,周氏。
冉闵虽然痛恨这个周氏的宗族欺压族人,但是周氏族人没有告,所谓民不告,官不究,这是自古以来形成的潜规则,冉闵也不好打破。冉闵对冉明道“明儿,把我们的罐头、肉干还有饼子,分给他们吧。”
“是父亲大人。”其实冉闵不说,冉明也有这个想法。毕竟看到这个情况,冉明心中也不好受。
当冉明带人将所带来的肉干和粮食分给周老汉时,“哎呀,这怎么使得啊!“他们端去两盘肉周老汉连忙说道,显得有些局促。
“老人家,这没什么,都是我们老板送给你们的。让也小家伙们打打牙祭吧。”
“唉,那就谢谢你们了”周老汉十分的感激的说道。
拿人手短,吃人嘴软,周老汉吃了冉闵给的肉食自然要回报冉闵,周老汉的家其实挺大的,由于没有和子孙们分家,整个院里足足有四十多间房子,占地两亩多。周老汉带着儿子孙子们,赶紧给冉闵等人腾房子。
农家小院,自然谈不上舒适,尽管是周老汉最好的房子了,还是茅草屋,既不高大,也不明亮,显得有点闷。冉闵的心情不好,吃了晚饭,早早的就回去睡了。可是冉明却睡不着,就拿着一壶酒,去找周老汉的儿子周虎子聊天。
周虎子是周老汉的次子,已经四十多岁了,这个憨厚的汉子话并不多,只会裂着嘴笑。不过,随着酒越喝越多,周虎子也打开了话岔。
“周老哥,官府不是提倡移民吗?如果移民到冀州去,你们每个成人可以分五十亩田。”冉明道“你们家不用全部都去,只需要分出六个人,就能获得三百亩地,获得上、中、下田各百亩。为什么不去试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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