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庶族出身的流民帅少主也和他们的老子一样,性格都非常豪爽。
冉智端起大碗敬了几人酒,有道是酒如其人,冉智豪爽的性子非常对这些少主们胃口,他们对冉智的好感也大增。冉智敬了苏盛、田隆酒之后,又去敬了一名三十来岁的青年,此人名叫郭炯,乃临淮海陵大流民帅郭泰之子。
“这位兄台,初次见面,为善先干为敬!”说着冉智一饮而尽。在冉智跟郭炯倒酒时,冉智冲一名原魏国征南军斥候使了一个眼色。
这名斥候会意,手中悄悄捏了一小块鸡骨,这名斥候是一个暗器高手,他擅长使用透骨钉,三十步之内,简直就是百发百中,这一小块骨头在众人都没有注意时,打中了郭炯胳膊上的麻穴。
郭炯一失手,酒碗和酒一起掉在地上。
在北方别人向你敬酒,必须喝掉,如果不喝或是摔酒杯,那是对敬酒人的极大侮辱。
郭炯的碗掉了,酒也撒了冉智一身。田隆暗暗感觉不妙,按说郭炯还没有喝酒,应该不会醉。即然人还没醉,这下就要把冉智得罪死了。
果然,还没有等郭炯分辨,裴弼上前一个大嘴巴抽上去了“彼其娘之,敢辱吾少主!某跟你拼了!”
郭炯身边一名随从护主心切,看到少主被打,脑袋一懵,直接出手,起脚踢向裴弼。裴弼虽然有点功夫底子,不过他哪里是悍卒的对手,一脚被踢得结实,裴弼倒飞了一丈有余,撞毁了几张桌椅。
冉智猛然上前,抓住郭炯的衣领,怒道:“好胆,今天我姜为善和你不死不休。”
田隆和苏盛赶紧上前劝架,哪里曾想突然冉智捂着胸口倒在了地上,苏盛一看,冉智指间流出血了。
当然,冉智这可是苦肉计,动手的人是他的征南军斥候,下手极有分寸,看着虽然流了不少血,实际上没有什么大碍。
裴弼一看冉智“重伤”,大喝道:“我跟你们拼了!”
“拼了!”早已得到冉智暗中吩咐了五十余名部曲随即冲了过去。
郭炯也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挨了一巴掌岂会无动于衷,他也命令部曲动手反击。这一下,双方大打出手,场面很快就失控了。田隆道:“田家军上前,把他们分开!”
可是冉智早有准备,没有准备的郭炯上来就吃了一个大亏,被砍死了十几名部曲,他冲冲来的田家军道:“谁敢过来,休怪我翻脸不认人!”
苏盛一看,这事无法善了,只好快速去通知父帅和荀羡。
苏家堡的议事大厅,此时江淮流民帅正与荀羡和其随从针锋相对,展开激烈的辩论。
士族其实更分三六九等,特别在九品中正制盛行的南北朝时期。虽然荀羡向江淮众流民帅许诺由庶族抬升士族,可是这些流民帅最关心的还是定品问题。
按照九品官人法,定品越高,做官的起点也越高,高品士族在出仕时,不仅往往都成为“清官”,而且升迁较快。可是下品却不一样,不仅会成为“浊官”,而且社会地位也不高。而主管为士族定品的机构,郡叫中正,州叫大中正,而管理中正、大中正的最高机构就是司徒府。
会稽王司马昱正是晋朝的司徒,他手里就有拿捏着士族命脉荣辱的绳子。作为褚蒜子的应声虫,司马昱其实也是褚蒜子管理东晋各大士族门阀的重要棋子。因为褚蒜子一念之间,就可以让一个士族升品或降品。
按照褚蒜子的意思,这些江淮七大流民帅可评为中下出身,而其他小流民帅可评为下上,或下中,下下。这个结果让江淮流民帅大为恼火,即使评定品最高的田氏也不过混了一个六品乡品,在寒门中这已经是高品了,可是在士族中,这无疑就是卑品。
田哙怒道:“吾乃长乐亭候、太中大夫国让公六世孙,卢龙田氏在曹魏时期虽然不比一流豪门,但是到底也是高品门第,如今仅评一个中下,莫非是对哙之侮辱?”
事实上九品中正制就是一个拼爹的游戏。卢龙田氏到底还有一个田豫支撑门面,而苏氏、郭氏别说往上数六代,就是十六代连个官都没有,彻底的庶族。
“非是侮辱!”荀羡道:“这乡品评定有严格的规定,并不是可以率性而为的,若是可率性而为,九品官人法如何能服众?”
苏儒道:“我苏氏仅评为一个卑品,即使子孙有机会出仕,也不过一介不入流的浊官,累及祖宗。若……至少有一个武职,将来依靠三尺青锋,封候拜将亦不无可能!”
如果说田哙之言只是气话,那么苏儒的话就暗暗含有威胁了。虽然没有明提魏国,潜意思已经非常明白了。这个诚意太小,老子看不上,恼了老子,老子投魏国去。
事实上,褚蒜子压根就没有看起这些流民帅,以为给他们一颗甜枣,他们就会屈服。可是,魏国虽然没有采取九品官人法,仍采取举荐监察制度,可是魏国的武职,大都是由寒门或开国勋贵出任。魏国的开国勋贵,文官基本上都是北方士族,而武职则大部分都是没有出身的寒门或庶族。
冉闵以军功封候拜将,到底吸引了无数忠心义士,这让这些江淮流民帅有些意动。其实这些流民帅也不是没有想过降魏,可是他们大多数因为轻信了诋毁冉闵的流言,已经错过了雪中送炭的机会,锦上添花,冉闵未必会重用他们。
荀羡一看谈判马上就要谈崩,只看拉过彭城郡中正冯宗之。冯宗之为礼部侍郎,兼任彭城郡中正。荀羡道:“冯公,你看如此能否通容一下?”
冯宗之面露难色,沉吟道:“可是太后…”
“太后那里我去解释!”荀羡道:“这可是谋国之大事,不可不慎重!”
“也罢!”冯宗之道:“法理不外乎人情,可酌情提升诸位皆一品。”
荀羡闻言大喜。他还没有来得及向众人宣布此事,突然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面对苏氏家将如此不懂礼仪,荀羡颇为不满。
“父帅。”苏盛进门就急道:“父帅,大事不好了!”
很快,苏盛就把把冉智敬酒向郭炯敬酒,郭炯不知道什么原因,打翻了酒碗等乖一系列事情说了出来。不过苏盛倒公平,至少没有加油添醋,也没有故意偏袒一方。
本来出身高贵的荀羡对这些粗鄙不堪的流民帅就有诸多不喜,特别是苏儒用威胁的语气,逼他作出了让步,让荀羡更加恼火。此事听到姜为善居然在苏家堡挨了刀子,生死未卜,更是勃然大怒:“苏堡主,打狗还看主人呢,何况姜军候还是朝廷命官,身为从七品武官,居然被一个庶民无故重伤,莫非这就是江淮诸帅对本将军的诚意?莫非尔等看不起羡,看不起大晋朝廷!”
荀羡的话有点重了,不过也无可厚非。古代等级森严,上下尊卑,士庶有别,士族杀庶民,不算什么大罪过,花钱就可以抵罪。可是庶杀士族就是天理不容的大罪。现在在这谈判归附问题时,居然还出了这档子,田哙暗暗冲郭泰皱起眉头。
郭泰抱拳道:“田帅,郭某教子无方,甘愿受罚!”
田哙道:“快去制止他们!”
荀羡和田哙、苏儒等人鱼贯而出,前往中院。
就在此时,中院的争斗其实已经告一段落,必竟郭炯有分寸,他不敢杀掉冉智,也不敢那些身穿东晋正规军服饰的士卒。杀官罪如谋反,这可是要诛九族的,郭炯可不敢拿全家老小的性命开玩笑。
裴弼低语道:“少主,怎么样,没大碍吧!”
冉智低声道:“暂时还死不了,这点小伤不算什么。悄悄吩咐下去,有道是富贵险中求,以后诸位是富贵还是死无葬身之地,就看今天这一次行动了!”
就在这时,荀羡大步前来“姜军候,姜军候在哪里本将给你主持公道。”
荀羡没有注意到一名晋军士卒悄悄接近他,反正这个时候场面有点混乱,下意识的,荀羡把所有穿晋军服饰的士卒,当成了自己人。然而就是自己人这时发难了,这名接近荀羡的士卒突然暴起,手起刀落,荀羡的脑袋像皮球一样滚落在地上,好久,荀羡那无头的尸体才普通一声倒在地上。
众人都愣住了,晋军士卒怎么会杀他们的将军?
杀人的士卒却没有迟疑,随即将地上荀羡的脑袋捡起来,高高的举起。冉智豁然起身,突然道:“兄弟们,动手!”
而此时,五十余名晋军也快速动手,他们身上早已藏着武器,虽然只是匕首,短刀、有的还是折断了枪杆的枪头,这些武器纷纷亮起,对准了场中的流民帅。
田哙身边的侍卫高喝道:“敌袭,保护大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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