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司马聃疯狂的咆哮着不同,褚蒜子自始至终,脸上都带着平静祥和的微笑。
褚蒜子道:“皇儿是祖宗留下的基业重要,还是颜面重要?”
司马聃一愣,反问道:“母后,这些人难道不应该杀吗?他们眼中根本就没有朕这个天子。这个皇帝,如此窝囊的皇帝,在儿臣看来,不做也罢!”
“皇儿慎言。”褚蒜子正色道:“皇儿身上肩负着重要的使命和责任,哪怕再大的困难,不要轻言退缩。”
“母后,儿臣知道错了!”司马聃义愤填膺的道:“儿臣只是咽不下这口气。”
“咽不下也要咽。忍不下这要忍。霸王倒是逞一时之快,可惜他落得一个兵败身死的凄惨下场。”褚蒜子语重心长的道:“皇儿应该多想想韩信和勾践,韩信能忍跨下之辱,终成一代兵神。勾践能卧薪尝胆、励精图治以图复国。皇儿要学习他们,刻苦自励,发奋图强。”
“儿臣明白!”司马聃嘴上说着明白,可是还不甘心的道:“可是任由这些臣子欺负朕,朕总应该有所表示吧。至少要抓两个典型,杀鸡儆猴。”
“呵呵!”褚蒜道:“皇儿倒是长进了,居然还知道杀鸡儆猴,可是皇儿,你想过没有?这些臣子的依仗是什么?如果处理他们后果是什么?”
褚蒜子连珠炮式的发问,让司马聃哑口无言。
“依仗?”司马聃必竟是小孩子,哪怕是早熟,一时间也慌了阵脚,他想了想,才道:“这些臣子不过是依仗着法不责众,可是他们自以为如此朕就无法处置他们了吗?他们想得太天真了些,这是明目张胆的欺君,朕可以诛他们九族,朕倒要看看,是他们的骨头硬,还是朕的屠刀利。不给他们点教训,就会助长他们嚣张的气焰。”
“这件事就算了吧,母后自有计较。”褚蒜子道:“皇儿只看到了表面,却没有看到事情的本质,任何事要透过表象看本质,了解这些大臣的真诚想法,才可以以四两巧拨千斤,他被动为主动。”
这些东西很显然对一个仅仅十二周岁的孩子来说太过深奥。
世界上虽然有天才,但是天才儿童必竟太少,中国两千年只出了一个甘罗,然而这个锋芒毕露的少年天才,下场并不太好。
如果冉明不是拥有一颗在后世五十六年历练的成熟灵魂,他也不可能取得这么大的成就。
比如涵养,比如威仪,比如手段和那些阴谋诡计,都需要时间的积累。
褚蒜子耐心的教导道:“皇儿可知谓帝王术?”
司马聃想了想道:“师尊曾告诉儿臣,帝王者所做之事者无非三种事情,既人、财、军。人者,既要有识才之能,要知人善用,也要有育才之术,同样也会御下有方。财者,钱粮即是,财兑万物,无财寸步难行。无财难以养军养官,财可通神,亦可上迎下抚,周应人心。军对应安靖,否则财不留手,人不回头。”
褚蒜子惊讶道:“这真是胶东王所言?”
“这是自然!”司马聃道:“难道母后认为不妥?”
“非是不妥,而是非常妥。”褚蒜子道:“没有想到胶东王想想年纪居然有如此见识,倒也难得!如话虽然直白,倒也道出了帝王术的真谛。不过,胶东王只教导了皇儿如何做一个守成之君,若手握人财军,亦可皇权独撑,稳坐江山。可是若做开拓之君,却多有不足!”
“请母后赐教!”司马聃的态度非常诚恳。
对于司马聃态度,褚蒜子也比较满意。
褚蒜子起身,这个时候她身上那种母爱的光辉消失了,取而代之的则是一种磅礴的气势,整个人如同高山一样让人不敢仰视。
“《管子心术篇》所言,心之在体,君之位也;九窍之有职,官之分也。心处其道,九窍循理。嗜欲充益,目不见色,耳不闻声。故曰:上离其道,下失其事。在哀看来,心术篇可以总结为一句话,既善识其人,善御其势,审时度势,因势利导,大势可成矣!”褚蒜子又接着道:“皇儿,此话你可明白!”
司马聃认真的道:“儿臣不明白!”
“很好,很好!”褚蒜子道:“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是智也,母后还真怕你不懂装懂,自欺欺人呢。”
接着褚蒜子又把她这次的计划告诉了司马聃,毕竟他们母子连心,利益是一致的。
听完褚蒜子的计划,司马聃的眼睛瞪得老大,半晌没有回过神来。
褚蒜子解释道:“说穿了母后也就采用了审时度势,因势利导而已。等着看吧,母后这次谋划,可以为皇儿凭得十万大军,而且不费一文钱!”
正如冉明猜测的那样,南北士族的矛盾在褚蒜子的有图操纵下,终于爆发了。
四天后,得到诏命从吴郡赶到建康的陆纳,不顾一路鞍马劳顿,直接走入皇宫。
褚蒜子得到陆纳求见,冲穆郎点点头:“宣护军将军陆纳觐见!”
殿外的宦官大声唱道:“宣护军将军陆纳觐见”
殿外头的站殿将军也当起了传声筒“宣护军将军陆纳觐见”
时间不长,一脸疲惫之色的陆纳来殿外。
原本正和儿子谈笑风生的褚蒜子,脸色简直就像孙悟空的脸,说变就变。
褚蒜子的眼睛里立即生出一股浓重的水雾,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滑落腮旁。
司马聃不知道褚蒜子怎么回事,紧张的道:“母后,你这是怎么了?”
褚蒜子悄悄向司马聃打了一个禁声的手势。
直接演起了哭的戏码。
“臣陆纳参见皇太后!”
褚蒜子哽咽道:“陆爱卿平身吧,来人赐坐!”
陆纳三天跑了一千多里地,累死了七八匹马,现在从骨头里都是疲惫,由于着急上火,满嘴都是水泡,可是当看到褚蒜子泪雨滂沱的样子,不禁惶恐不安起来。
陆纳怯怯的问道:“太后,这是发生了什么事?”
褚蒜子扭过头去,背对着陆纳,肩膀一动一动的,仿佛哭泣得非常厉害“哀家命苦啊!”
接着,褚蒜子哭泣道:“自从先帝大行以后,只剩下我们孤儿寡母的,满朝文武就是没有一个贴心的人。”
褚蒜子的演技非常高明,要知道一个能成为一国之母的女人,没有这出神入化,邀宠的手段也轮不着家世并不显赫的她当上皇后。能以太后的身份,执掌朝政十余年,演技比后世的那些什么影帝影后啊的强得太多了。
她可不像那些影帝影后,还有机会彩排,她只有一次机会,本着演出,失败就是死亡。
褚蒜子哭泣道:“这些狼心狗肺的臣子们可是虎视我们母子,恨不得将我们母子生吞了。哀家发现陆爱卿乃是我大晋少有的忠臣,就像提点一二,让哀家母子可以放心的睡个安稳觉。可是,可是,他们这是把我们母子往死路上逼啊!”
当陆纳听到褚蒜子说他是忠臣,连他自己都有点不好意思,脸红起来。
好在没有人发现他的异样。
当然,作为陆氏的掌门人,陆纳若不是知道了朝众发生了什么事,他也不会急着进入京城。陆纳在这个时候,当然少不了要表表忠心,什么肝脑涂地,什么赴汤蹈火之类的言语。
褚蒜子哭泣着:“陆爱卿,哀家对不住你啊!”
断断续续的,褚蒜子道出了自己的意思。北方士族态度强硬,必须收回他的护军将军,把那十万军权收回来。
“我们母子也不容易,先帝把江山交到皇儿手上,总不能因为哀家而让这司马氏的祖宗基业败掉。”褚蒜子转过身子,就要冲陆纳拜倒道:“哀家为了保住这祖宗基业,少不得要委屈陆爱卿了。”
陆纳大吃一惊,他岂敢受褚蒜子一拜,如果让其他知道了今天的事情,其他大臣还不找个由头,生吞了他。
陆纳正色的道:“太后为国尽忠,乃是臣的本份,别说是受点委屈,就是让臣付出这条贱命,臣也绝不含糊!”
“哀家就知道,这天下间只有陆爱卿才是大晋忠心耿耿的臣子。”褚蒜子接着一脸欣慰的道:“让陆爱卿空欢喜一场,实在对不住陆卿。哀家听闻陆卿嫡女如今年方十五,尚未许配人家?”
其实陆纳到现在已经有五个子女了,可惜的是长女次女已经夭折,长子自幼体弱多病也死了。现在唯一的女儿,实际上排行第四,乳名就叫陆四娘,大名璟雯。
实际上她陆璟雯今年才十四岁。
古代男子是虚两岁,女子则虚一岁,所以,说是十五则是十四,而司马聃说是十四,实际则是十二岁。
陆纳道:“太后的意思是?”
褚蒜子道:“皇帝今年已年满十四,现在还没有订亲,不如让陆卿之女进宫,也别做什么才人,贵人的了,直接的,当皇后,陆卿就可以当国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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