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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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章楔子

    咸亨三年,大唐盛世

    风雨欲来,乌云笼罩。

    南风吹去了盛夏的丝丝闷热,院子里的花圃里不知名的虫儿叫得越发欢快,风夹杂着雨点摆在窗扇上面,猛地挣开窗撑子摔了下来,来来回回地啪啪作响,竟是掩去了屋里的声声叮咛。

    才是夜幕降临天地无光,雨点一落下,天边亮起一道光边。

    远处似有闪电,撕开了漆黑的黑幕,恍然间能看见一个少女站在院中的石阶下面。

    雨越下越大,她背脊笔直,浅浅目光就落在那扇被风胡乱扇动的窗上面,脸色复杂。负心人翻脸总是快的,一个夺取了她家业的负心人,翻脸更是比翻书都快。室内昏暗,唯独榻边的烛火跳着火花,透过窗也能看见放下来的纱帐,偶尔有女人的娇嗔在风雨的闲隙中传出来。

    那本是她的闺房,此时他临时起意带了人在里面,当着她的面在里面欢好。

    着实可笑。

    屋外风雨无情,屋内却是有情。

    薄纱随风摆动,也映着微暖的烛光来回晃动。

    少女的闺房,多有薄纱幔帐,榻上那层层叠叠当中,隐隐约约能看见里面白花花的两个人,未着半缕。年轻的男子一身薄汗,才还伏在女人身上,忽听一声惊雷,像是做了场梦似地,翻身滚落下来。

    才是事后,当真是力气用尽,一动都不想动。

    本来也是发泄似地弄了一回,闭上眼睛自己先是冷笑出声。

    他剑眉英目,一张看起来尚还年轻的俊脸上,左眼下有一细长疤痕,见他不动了,身边的女人似还意犹未尽,哼哼唧唧地往他身上蹭,她自己还揉着那双跳着的白兔子,一口一个三郎三郎地叫着,到了后来还抱住了他一边胳膊。

    被他称作三郎的年轻男子很是不耐,冷着脸瞥她一眼,她连忙放开了他。

    不过,男人和女人之间一旦过了这一关,无形当中就会增加亲密。

    女人嘻嘻一笑,也不怕他,从他身边爬将过去,一把抓过了枕边她的衣裳来。

    她拉开些幔帐,露出整张脸来。

    不同于当地人双眼,这女子眼窝微深,全是异族艳色。

    薄纱裙穿在身上,丰满的身材若隐若现,外面雨声渐大,女人故意撩着薄纱趴了榻边上,拍着自己的腿:“这次你可成了宋家的大功臣,徐家算是在你这栽了个大跟头不散也伤。我听说她家大娘子的婚事被陈家退了,二娘子真是被你骗得团团转,真可惜她人都来了,公子为何不让我也见上一面,听说她少女妙龄,虽然年纪小没长开,但也是个小美人呢!”

    惊雷过后,雨声更大。

    女人见他不应声,但是也没制止她,胆子又大了点:“我们二娘子叫什么来着?徐什么玉,徐良玉?听说她十一岁就跟着她阿娘打点商铺,今年也不过一十五岁,徐家这么大的产业算是折在她手里了,宋三郎你骗人家碎一地的芳心,你好坏呀!”

    徐良玉三字一出,宋凛掀被下地。

    他随手拿过挂在屏风上的外衫,披在身上。

    又一道惊雷在窗外炸响,眼底的那道疤突地跳了跳,随着大雨倾盆,风小了许多,窗也不动了。

    女人随之下地,披散着薄纱跟在他的身后,大唐民风开放,平时衣着也显肉多有坦露,此时双腿在外也不以为意:“怎么了?要说这功劳我也有一份,如今你占了人徐家的大宅院,占了徐家的铺子,还由着我当着她的面羞辱她一回,让她进来见一见岂不是更好?”

    说这些话,转弯抹角想让徐良玉进来,羞辱她而已。

    宋凛走到窗前往外看了眼,暗夜当中,那道身影似乎从未动过。

    雷电渐消,大雨倾盆。

    他伸手关窗,回身坐下,瞥着她示意去开门。

    她知道他这是默许了,更是欢喜,快步走到门口打开了房门,南风夹杂着大雨点噼里啪啦地打了一地,就在门口,漆黑的夜色中,石阶下的少女还扬着脸。

    她早就来了,被人拦下之后就一直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风情万种地抚着自己的脸,女人在门口探出头笑道:“可怜见的,好歹和徐家主仆一场,我可是帮你在宋三郎面前说了话的,有什么事求他可赶紧进来说吧,虽然你们两家有仇,好歹以前也有婚约,他总能给你些脸面的不是?”

    房门一开,少女提裙而上。

    正是十五六岁的豆蔻年纪,徐良玉一身浅红的直领襦裙,纤纤细腰上挂着两块圆玉,随着她的动作叮当作响。

    她眉浅目明鹅蛋脸,显见虽然已被大雨浇透,脸色苍白,但是仍见妙色。

    少女双手提裙,看也不看这女人一眼,踩着雨水嗒嗒走了进来。

    屋里摆设一点未变,她的闺房仍是以前模样,

    徐良玉此时浑身湿透,曲线毕露也属曼妙,她走到男人面前站定,身后拖着一条水线,额头的碎发还滴着水。

    之前的女人故意到了宋凛的身边挨着他坐下了,男人任她靠在肩头,抬起眼来。他微微扬眉,看见平日亭亭玉立的少女此时狼狈不堪,竟然略感疲惫:“总算是到了这么一天,我也不瞒你,洛州城里有徐家便无宋家,有宋家便无徐家,家父如今还执迷不悟,我阿娘怨恨已有二十载,仇早已做下,你阿娘欠我阿娘的,你阿耶欠我阿耶的,如今在你身上讨回来也算两清。你也不必再来,求我也没有用……”

    少女抬眼便笑,轻轻抚平了裙边的褶子,她嗓音略哑,音调微扬:“你以为我来干什么,来求你啊?”

    小姑娘脸色苍白,眸色赤红,只紧紧盯着他的眼睛,明明自己才是胜利者,然而宋凛的眼被她这么一盯,那漆黑的眸子里似有星星之光,烧得他肝火旺盛,似是配着他的肝火榻边的烛火也啪地跳了一个火花。

    他目光哆哆:“不然呢?”

    徐良玉面露讥色,两下解开腰间的两块圆玉,向前一步轻轻放在了他身边的矮桌上面,一字一句道:“既入商道,便要愿赌服输。至于陈年旧账,我阿娘当年不愿嫁你阿耶,现在自然也看不上,你阿耶不待见你娘是他的事,与我阿耶阿娘本无干系。说这么多只一句你说得对,徐家和宋家做仇了,你我之间既恩断义绝,我这便来与你做个了断,你的东西还给你,日后便是刻骨之钉,

    ,永无相见。”

    说着,她后退开来,伸手抿了下耳边贴在脸上的碎发。

    她动作不快不慢,似乎在大花园赏花一样,徐良玉再抬眸时候,眼底又多了一分冷笑,只盯着那女人去了:“怎么样,我的闺房住得还习惯吧?你待我不仁,我却不能待你不义。可能你来唐不久,还不知我大唐律法,有一件事我不得不提醒你,现下你还是我徐家的奴婢,就在我来之前,已经将你许给赖三了。”

    赖三是徐家看大门的酒鬼,人高马大一脸麻子心狠手辣。

    唐朝律法对于妾室奴隶阶级管理甚严,妾乃贱流,奴婢更是可想而知了。

    倘若有不服管教者,送去官服,不论男女杖刑六十起,不死也去大半条命。

    一时欣喜若狂,竟然忘了自己还在徐家贴上,女人脸色顿变。她紧紧抓着宋凛的胳膊,然而听闻她良玉徐许给赖三了,比起理当被羞辱的那个少女,他更像是被羞辱了一番,脸色很是难看。

    也是才站起身来,徐良玉已经转身往出走去。

    屋外大雨已连成了线,她踩着来时路头也不回地走进了夜色当中去。出了昔日的家宅,少女加快了脚步,她们一家人已经搬到了西巷口的小院子里,之前只知道大宅院被抵出去,却不想也是被宋家收了,如今徐家损失惨重,家里一连病倒了好几个。

    总算走了家门口,大门还开着。

    雨似乎小了些,又似乎没有,她脚底虚得很,眼前也略有发花了,曾经多少风花水月在脑海中一闪而过,宋凛精心策划这么一出大戏,差点让她家破人亡,现下一场大火烧了她家铺货,抵当了几间铺子,外面还欠着两万银。若讲天无绝人之路,徐家还有救的话……若讲还有救的话,其实还有一个办法。

    倔强地不肯让自己倒下,少女一直走,一直走。

    直到走了父亲徐有义的面前去,才是提裙跪下来:“阿耶,应了檀家的婚事。”

    幼弟跑过来抱住了她的脖颈,她听见阿姊徐挽玉的哭声呜咽在旁,阿耶这个粗汉子似乎又在暴跳如雷了:“檀家这是落井下石,落井下石!那小子现在已经有出气没进气了!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徐良玉!徐良玉!”

    说什么?

    她当然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她说幸好我还能值两万。

    我嫁,这很好。

    真的很好。

    徐良玉抵着幼弟的额头蹭了蹭,一连说了几次很好,一头栽倒在地。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