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七十五章 放下与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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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瞎了,心却亮了。”王庸默默听着赵雅妮的诉说,蓦然感叹道。

    而赵雅妮闻言却是yi愣,说:“你怎么知道这句话?这是屎蛋子经常挂在嘴边的yi句话啊。刚才屎蛋子说这话了?”

    面对雅妮的困惑,王庸没回答。屎蛋子当然没说,但是世间道理大致想通,王庸也不过凑巧感叹yi句,对上了而已。

    摇头甩掉这个困惑,赵雅妮指了指远处靠在墙根下的两个老人。

    是屎蛋子跟老盒子。

    “屎蛋子,没眼人的队长。主打笙c三弦,其他乐器也都会点。因为在那个特殊年代唱歌被人污蔑唱酸曲儿,折磨的没了胆量。yi肚子的老歌轻易不唱给陌生人,除非你发誓不说出去,他才唱两声。此外还有yi手绝活,会算卦,特别准。我来的第yi天,他就给我算了yi卦,你猜怎么着?”

    王庸来了兴致,问:“是不是什么贵人降世,大富大贵?”

    yi般农村算命先生都擅长这种说辞,讨巧,招人喜欢。

    谁知赵雅妮却轻轻摇头,给出了否定答案。

    “不是。他说我,属于这里。”

    “就这四个字?”

    “就这四个字。”

    王庸眉头本能yi皱,想说什么,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只能咽回肚子里,道:“也太简单了。”

    赵雅妮则不以为然:“可事实证明我真的就扎根这里了啊,这么多年我可从没萌生过去意呢!”

    “也是。那位老盒子呢?有什么故事?”王庸岔开话题。

    “老盒子,小时候讨生活去炸鱼,炸瞎了双眼,还断了yi只手。所以做事都会慢半拍,不过他的铜铃摇的很好。最厉害的是嗓子,天生沙哑,yi开腔就带着股子苍凉的韵味。你不知道当初我听到的时候,还以为碰上杨昆了呢!”

    “那边稍微年轻yi些的叫天合,也60岁了。yi肚子好故事,四大名著里的段子随口就来,各种戏曲故事能说三天三夜不停。”

    “那位,光明。是年龄最小的yi位,40岁。性格内向,沉默寡言,从来不抱怨。年轻时候在大城市打工,如今的几个yi线城市他都去过,用他自己的话说就是‘甚也见过’,是没眼人队伍里上过场面的人。”

    赵雅妮就像是介shàyi 家中亲人yi样,了如指掌的将每个人都介shàyi 给了王庸。

    在赵雅妮的介shàyi 里,王庸看到了yi个个充满苦难却又真实的生命。

    末了,赵雅妮看向远处山坡上yi个黄土包,微微失神。

    王庸顺着看过去,目力所及可以看到土包上立着yi块碑,却是坟墓。

    “他叫肉三,走了快两年了。全队属他最胖,也属他最乐观。yi张胖脸天生带着笑,看见他,不管你心中有多烦躁的事情,都能安定下来。他yi生下来就没眼,但是耳力极好。所有乐器经过他的耳朵调试,都能达到最佳,所以队伍里的乐器都由他来定音。

    肉三住在他姐姐家里,姐姐叫喜子,yi个人养活六个瞎男人在内的全家人。六个弟弟,yi个舅舅,还有她男人带来的yi个又瞎又傻的娃儿跟小叔子。平常五个瞎男人出去卖唱,家里的庄稼地全都落在了喜子身上,吃喝拉撒也都由她操持。以前她男人活着的时候还好,有个劳力分担。后来她怀了第二个儿子后,她男人就走了。日子yi下子变得说不出的苦,可她还是硬生生挺了过来,从不抱怨。我是真的喜欢她。

    可能好人真的有好报吧,喜子生下的二儿子不仅不瞎,还很聪明。二儿子yi下子成了全家人的希望跟活下去的动力,五个瞎男人卖唱的钱yi分不留全都上交,供二娃上学,yi直到二娃读完明珠交通大学博士学位。二娃真给他们家争了光!

    肉三死的那yi天,二娃没买到票,只能买了yi张站票从明珠到这里,站了两天yi夜才回到家。yi到家就从包里拿出yi双新鞋子,给肉三换上,说“舅舅,咱这辈子就没穿过yi双好鞋。穿上,咱上路”。说完,跪在肉三灵前yi天yi夜,没说话。

    第二天出殡,二娃yi步yi叩,鲜血跟泥土混在yi起,沾满额头。我生平第yi次见到yi个男人那样喊,那样苦,感觉他yi辈子的泪水都流净了。肉三给二娃的每yi分钱,二娃都记着。二娃能说yi口流利的英语跟普通话,毕业后他要回家乡。他将是这片赤贫之地上的第yi个博士生。”

    这是赵雅妮头yi次跟被人讲述肉三的故事。

    yi边讲,赵雅妮yi边泪流满面。她被yi种看不见的东西感动,也心疼。

    王庸摸摸口袋,摸出车站时候买的yi包纸巾,抽出几张递给赵雅妮。

    “死者已矣,别太伤心。”

    赵雅妮擦了下眼泪,不好意思的道:“抱歉,有点失态。肉三临走的时候最想看到的是我的电影,我没能满足他。也许你们觉得这电影不算什么,可在这些没眼人心里,是他们生命跟尊严倔强的绽放。”

    王庸蓦然起身,站直,冲着赵雅妮深深yi鞠躬:“对不起,之前我对你有些偏见。我为我的先入为主道歉,你跟他们yi样,都是值得尊重的人。”

    赵雅妮被吓了yi跳,有些手忙脚乱的站起来,说:“别别”

    “这世界上很多事情不是用眼看的啊!我究jing 还是狭隘了。”王庸自言自语着,鞠完躬,重新坐下来。

    赵雅妮则还有些手足无措,跟王庸这短暂的相处,以及从钱小峥对王庸尊敬的态度里,赵雅妮已经判断出王庸应该有着不俗的身份地位。

    这样yi个人,忽然对她鞠躬道歉,让她yi时间还有些不敢接受。

    “你想家吗?”王庸像是为了缓解赵雅妮的尴尬,轻轻问。

    “嗯。”赵雅妮只回了yi个字,再无其他语言。

    王庸立马知道,恐怕里面又有故事。

    不过没等王庸追问,赵雅妮忽然开口,将这份从没对任何人吐露过的感情,对着王庸这个仅仅认识了yi个多小时的陌生人说了出来。

    “为了这部电影,我花光了家里的积蓄,还卖了房子车子,我爸妈没责怪我yi句。本以为等我完成心中梦想,就可以回去好好报答他们。可没想到爸爸忽然罹患重病,在他最需要钱的时候我却我却yi分钱都拿不出来!我不敢面对他们的眼神,我更加不敢跟他们说我现在的处境。你知道什么是绝望吗?我那时候就是。终于,爸爸还是走了。他从头到尾没责怪我yi句,可我的心却像是刀剜yi样疼。我是个不孝子,如果不是因为我,或许爸爸还能多活几年”

    说到这里,赵雅妮已经泣不成声,伏在腿上恸哭起来。

    隐约吐出的几个单词,全都是“不孝,不孝”。

    这种情绪显然已经压抑在她心底很久很久,在面对没眼人的时候无法表露。直到遇见王庸,让赵雅妮有了yi丝知己之感,才yi下子爆发,全都倾泻出来。

    王庸眼睛微微yi红,他当然知道失去亲人的痛苦。王庸父母走的更早,就连最后的依赖爷爷也走了。

    等赵雅妮情绪发泄的差不多了,王庸将剩下的纸巾全都递过去,然hyiu 悠悠说出yi番话。

    “孔子在回答弟子提问时候曾说过:色难。有事弟子服其劳;有酒食,先生馔,曾是以为孝乎?如果yi个人只是养活父母,却对父母没有yi丝尊敬,这种人即使每顿饭都给父母酒肉吃,也不能算尽到了孝道。孝顺是yi种发自内心的爱,不是金钱衣食到位就可以了。你的孝心你父亲感觉的到,所以他没怨你。你也不需要自责,只需将这部电影完成,就算了结自己心愿的同时尽到了孝道。”

    赵雅妮愣了半晌,默默回味王庸的话,脸色也逐渐变得坚定起来。

    见赵雅妮情绪稳定了,王庸这才忽然拍拍手,宣bu 了刚刚作出的yi个决定。

    “这部电影剩下的资金,我出了。”

    赵雅妮闻言,眼睛顿时瞪得大大的,有yi种天上掉陷阱的难以置信感。

    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之前她找了多少曾经相熟的老板,除了收获yi大堆嘲xiàyi 以外,再无其他。而有的人,同意投资,打的却是别的主意。赵雅妮当场泼了那人yi脸酒,也就断了这种想法。

    而现在,她没求没要,王庸竟然主dying 提了出来!

    似乎怕赵雅妮不相信,王庸补充道:“我刚刚收购yi个娱乐公司,你这电影也算是对口。所以就准备投资yi下试试,放心,我公司不是那种小皮包公司,是专业的。”

    赵雅妮按捺住心中的惊喜,问道:“请问您的公司叫?”

    “寰众传媒。”

    “寰寰众?!”赵雅妮被吓到了。

    作为圈内人,她岂会不知寰众的名声?原先她以为王庸公司顶多算是yi个三线公司,谁知道竟然是yi线巨头!

    这就跟yi个饥寒交迫的人快要饿死了,忽然眼前出现yi盘菜yi样,还是燕窝鱼翅c海参鲍鱼!

    可这样的大公司,真的会看上这么yi部注定不卖座的电影吗?

    怀着疑惑,赵雅妮再次问道:“真的?”

    王庸点头:“真的。不信你问钱小峥,他总不会骗你。”

    听到这话,赵雅妮已经基本确定是真的了。她脸上终于忍不住绽放出yi抹笑容,越来越灿烂,跟夕阳余晖相映成辉。

    而坐在墙角的屎蛋子跟老盒子悄悄将这番话听了去,两人也是笑起来。

    “老盒子,怎样,我说的没错吧。这位先生身上带着贵气哩!”

    老盒子笑着揶揄道:“中yi次看把你得yi 的!有本事你给这先生也算算命,看看他到底是不是贵人。”

    屎蛋子不服气的哼yi声,说:“你当我不敢?”

    然hyiu 蓦然开口,冲着王庸喊出yi句:“先生,能问下你八字吗?”

    王庸听雅妮说了屎蛋子算卦准,于是笑着报上自己八字。

    屎蛋子则掐着手指,将王庸八字在指节之间来来回回掐了足足十分钟,终于停下来。

    却说出yi句让所有人都愕然yi怔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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