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火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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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父亲……”苍弈勒马走上前去,试图开口说些什么。

    苍羽楼仍是看着前方,良久,才说:“为师教过你多少遍了,不许叫那两个字。”

    苍弈点点头,“师傅,其实弟子早就有疑问了。为什么您要不远千里地赶来宫家祝贺?”

    苍羽楼低下头,看着仅仅够到自己腰身高的弟子,语气里并无亲热,好在也没有不耐烦,他说:“你还小,不懂这些,等你长大了,为师会让你接触这些琐事的。”

    抬起头,苍弈眼神沉静地对上苍羽楼,信誓旦旦:“弟子知道了,师傅说过,习武之人,要把追求武道放在首要位置,那些旁门之道可不用理会。”

    “嗯。”苍羽楼本就与苍弈不亲热,这时候的他,怎么会知道自己孩子的躯壳里早就已经换了另一位生魂。而此番问话,就是苍弈用来试探苍羽楼的,好在,他发现这对父子对彼此了解都不深,糊弄过去想来是容易的。

    苍弈慢慢退到队伍中间。他发现,苍鸿山子弟清心寡欲并不是被世人吹出来的。这沿途风景很漂亮,正值早春三月,花团锦簇,草没马蹄,潺潺流动的溪水边,绿树成荫,莺鸟的声音盘桓在树梢天空,在粗壮的树根下,有时还能发现几支嫩黄色的野蘑菇。不过,这一切再美,落在无心人眼里,就什么也不是了。而这所谓的无心人,指的正是苍鸿山的弟子们。好在,苍弈本质上也不是多情人,对这未曾谋面的苍鸿山添了几分认同。

    这一路上,据苍弈观察,九师兄临崖与苍弈生前关系是很要好的,原身记忆里也是如此。但苍弈实在提不起兴趣与一个孩子谈笑风生。

    到了夕阳西下,天际另一头的火烧云沸沸扬扬地铺散,马匹的影子长长地拖在地上。

    临崖快马跑回来,走到近前,看了苍羽楼一眼,恭敬地低下头说:“师傅,前面两百里有客栈。我们可以在那里住一宿。”

    苍羽楼点头:“知道了。”

    临崖依然低着头,面无表情地回到队伍里,经过苍弈身边时,抬头快速地看了苍弈一下,然后做出邀功的神色。只可惜苍弈的注意力完全没放在他身上。苍弈今年刚满十岁,外人喊他一声少年,并不意味着他就是少年了,虽然中州人都早熟,但他终究也只有十岁。同样的,临崖不过十三岁,稚嫩的孩子而已,平日里在苍鸿山要处处端着九师兄的架子,这时候就放得开多了。

    等到夕阳就要落尽,城郊外的一家客栈迎来了它今晚的最后一批客人。小二痴痴地看着这一行人,一边在心里默默赞叹,一边忙着招呼客人。他刚准备靠近苍羽楼,就被一名弟子用剑挡住了,看着架在嗓子眼的一柄剑,小二的眼睛被寒光刺得生疼,吓得动也不敢动。只得拿惊骇的眼神无声地瞅向掌柜。掌柜站在柜台后面,感到一滴冷汗从额角落下,他用袖子擦擦脸上并不存在的汗水,连连求饶:“各位爷,大侠们,你们大人有大量,饶了我们吧,我们,我们可什么也没干啊……”

    苍羽楼目不斜视地往前走,上了二楼。那位弟子抽回剑,紧跟着走上去,衣角擦过店小二,小二颠颠地向后退了几步,忙用手撑住桌子。

    临崖倨傲地瞥了那小二一眼,走到掌柜面前,扔下一袋碎银,“我们要包下这间客栈,如果有其他客人,快点赶走。”

    掌柜战战兢兢地收起那一袋银子,点头哈腰:“是,是,小人这就去办。”

    “师弟,我们一间房住吗?”临崖转过头喊住正要上楼的苍弈,看样子有些期待。

    苍弈停了停,又继续向前走,丢下一句话让临崖失望无比,独自嘟囔:“什么嘛,那么冷淡,不就是想一个人住吗?”

    苍弈提出的要求不算过分,他一个人住一间房,没有人有异议。苍鸿山的人都知道苍弈是山主的儿子,从小就丧了母亲,山主又性情冷淡,所以有些不合群。大家都适时照顾着他些,但对于他和山主的关系,又是个众人绝口不提的事情。

    晚饭是在各自房间里用的,等到送上热水洗去了一身疲惫,大多数人没有选择就寝,而是盘腿在床上调息练功。盖世的武功从来不是一挥而就的,一个人从无名小卒到名震天下,这期间需要的不仅仅是天赋,汗水往往是和着血水咽进肚子里的。这点苍鸿山历代弟子都知道,也都做得很好。五方势力中除了北方秦氏和南方宫氏,其他三大势力大多是吸收外来子弟的,因此鱼龙混杂,环境也污浊些,不公平就是在此慢慢体现出来的。为了获得希望,尊严,生命,弟子之间的竞争是相当激烈的,人命从来不是无价的,而这其间,又以百里阁内体现得最为严重。

    苍弈坐在床上,思前想后,还是决定修习黑影给自己的那种剑法。孰优孰劣,其实没什么可比性,定然是自己从神那里兑换来的好,但他一方面又怀疑这套功法里会不会被下了什么圈套。他苦恼地闭上眼睛,用手柔柔脑袋,最后还是舍弃苍鸿山的剑法。同时,也意味着他将来还要多面临一种风险,就是被苍羽楼看出来这套不属于苍鸿山本门剑术,那问题就可大可小了。

    不得不说,神在某种程度上是不亏待苍弈的,就苍弈现在修习剑术,进展是一日千里的,不在常理之内,其实这也很好解释,若苍弈为自保一门心思花在修习武术上,误了做任务的时间,那就适得其反了。

    月上钩,云潋滟。时间在晚风吹拂中渐渐流逝。小小的客栈周围,万籁俱寂。

    都说,宁静是暴风雨来临的前奏。

    此时,苍弈刚刚盖上被子,他躺在硬邦邦的床板上,睁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另一边,苍羽楼也是一个人独住一间房,他脱下外衫,用内力吹灭蜡烛。那一点烛光消失后,就只余稀稀落落的月光像天梯一样从天边接到窗外。

    苍羽楼在漆黑的房间里静静注视着佩剑,目光正如窗外的月光。他弯腰把剑压在枕头下,还没起身,就听闻窗外传来一阵呼啸的风声,捎来一句阴厉的话:“苍羽楼,好久不见。”

    苍羽楼的眼神一凝,几乎在一瞬间拿回佩剑,方才脱下的外衫也完好地披在了身上。

    与此同时,雕花的窗户被破开,杂屑飞进房间,仿佛尖利的凶器直直刺向苍羽楼。苍羽楼挥袖拨开那些木屑,拔出佩剑,眼前一阵飞光,他运上内力,抵挡在那道飞光前方。

    “呵呵,老朋友见面了,怎么连招呼都不打一个?”这声音就像卷过地面的冷风,阴沉,冷冽,诡秘,极具诱惑性,偏偏尖利地让人心寒。苍羽楼沉下脸,开口道:“朋友?笑话!”

    “笑话,呲呲…瞧你说的什么话?”那道声音越来越近,分明环绕不绝,却偏偏只有苍羽楼一人能听见。

    苍羽楼似乎回忆到了什么,眼神愈发冷酷。他抬起头,入眼便是一袭红,火红,就像黄昏的太阳,预示着艳丽,颓败,诱惑,和死亡。满眼的红色,称着那人绝色的容颜,胸前一缕红发,风情万种又如雪夜孤狼般的眼神,就像夜光杯里醇厚华丽的红酒,荡漾的是死亡前的欢愉。

    “百里衿。”苍羽楼不禁呢喃。

    仿佛听见了那声呢喃,百里衿飞扬的鬓角落了落,他笑得讽刺:“你可知道我等这一天等了多久?”

    苍羽楼凝眉,“你在说什么?”

    百里衿勾起嘴角,声音嘶哑:“说什么已经不重要了。”

    苍羽楼还来不及思考,百里衿便抽出赤色长鞭,迎面绕着圈袭来,仿佛一条火红色的长蛇吞吐着灼目的火焰。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