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思维的子弹 第21章 英魂归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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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泛黄的老照片,九*式的旧警服,遍地挽纱和白花的追悼会,还有重现的那一年案发现场,支离破碎的一面楼窗,窗户的碎片和肢体的碎块搅和在一起,屏幕上一片血迹斑斑。

    案情就像骆家龙曾经讲过的那段故事一样,**年l月,本市冷轧厂出了一件恶性案件,嫌疑人抱着一包炸药,闯进了正在开会的冷轧厂的领导班子会议室,威胁要引爆炸药……接警后时任刑侦二队副大队长的邵兵山出现场,在嫌疑人的情绪快失控的紧急情况下,他脱得只剩下一身内衣好歹说服嫌疑人同意他进去劝服……在劝服的过程中,有在场被挟制的人质趁着嫌疑人分神的间隙爬着往外逃一下子让嫌疑人崩溃了,拉响了炸药包。在拉响的一刹那,邵兵山扑上去和他一起摔出窗外。

    然后,嘭…爆炸

    这是一个很多人知道的英雄故事,即便在今天看来,仍然有动人心魄的震憾力,他的追悼会有数千警察挽送,最后的归宿就在今天要去的地方:天龙坡烈士陵园。

    “这个故事对于现在的人可能已经过时了。”

    任红城轻轻点击了关闭,把一段不长的记录片关掉,回头看车厢里坐着的下一辈,有点哀思地道着:

    “可对于我们警察这个团体,永远不会过时,他的舍身不但保住了冷轧厂那幢楼和被劫持的五名人质,而且保护了同去一组十几名队友的安全,队友一部分埋伏在一墙之隔的地方,一部分已经从楼完呢?这个案子的动机是什么?案发经过是什么?案情的后续处理是什么?你说完,不是我说清楚,你要说清楚,我自己滚下去。”

    嗯?被曹亚杰拦着的任红城一滞,仿佛被击中的要害,不动了,阴森森地盯着余罪。

    余罪甩了拉自己的沈泽和俞峰,他义愤填膺地说着:“那个爆炸嫌疑人根本不是悍匪,我亲自了解过,他叫马学峰,就是冷轧厂的工人,事发前他和他老婆同时都在第一届下岗名单上,而且他有两儿一女,一下子两人同时下岗对这个家庭意味着什么,那就天塌了……偏偏下岗也罢,冷轧厂拖欠工人的下岗安置费用也迟迟未发……这就是作案动机,就为了要安置费,几乎是跪下了都没要回来,所有才有了抱着炸药包去要,酿成了这次惨剧……”

    没音了,都愕然看着声音铿锵的余罪,似乎他才是这次教育的主讲一般,任红城唉声叹气,不作解释了,余罪一看这样子就来气,他数落着:“你怎么不把英雄身后事也说说,老婆跑了,儿子没人管,就他妈那么点可怜的抚恤金,换走了一条命。救的是什么人,一帮子满脑肥肠的国企小官僚。”

    “你……你还是不是党员?”肖梦琪气得吼了他一句。

    “正因我是党员,我才耻与他们为伍。”余罪一翻眼,余儿,你千万别争啊,这尼马不让咱们回总队正好,刑警队多好,经济实惠,还不算累……要不咱们再合计合计,我跟你说啊,那帮子参赌的,再诈诈,你吓唬一回,他们回头就得走动走动,特别是单位公务员,最怕这个……真的,你别走啊,这事你比我在行……”

    越说余罪跑得还越快,这事可是余罪的长项啊,鼠标纳闷了,怎么看这货还有点不好意思呢?

    到场的人不少,今年是二十周年祭,许平秋粗粗扫了眼,当年邵兵山的师傅马秋林到了,当时那组突击组的队员大部分都到了,曾经的毛头小伙,现在大部分都成了肩上警督衔的各级警官,最高的已经在部里任职了,正和王少峰说着什么。

    都站在台阶的口子上,还在等一个人,万瑞升政委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了许平秋的身边,相视笑了笑,万政委感慨着:“一转眼就二十年了啊。”

    “可不,咱们都老了,再过两年,手里的枪就该交给下一代手里了。”许平秋同样委为感触地道,看了看市局来的苗奇副局长,看了看邵万戈、看了看史清淮和肖梦琪,很多出类拔粹的新一代,很快将要取代他们曾经叱咤风云的位置了。

    “想好了?”万政委笑着问。

    “你指什么?”许平秋道。

    “青黄不接啊,你这宝刀快老了,传承的刀还没练出师啊。”万政委笑道

    是啊,新一代里,史清淮和肖梦琪都文职,偏重于技术侦查。而一直摸爬滚打的邵万戈,又文化偏低了点,市局那位苗奇副局长倒是刑事侦查出身,可在行政的位置呆得又太久,总队那些纯业务的职位,已经成为许平秋一块心病了。

    “我抓得太久了,该放手让他们自己练练了。”许平秋感慨道。

    “于是把这俩扔到一线了?他们可能是有意见啊,我刚问红城了,路上还和红城嚷了一通。”万政委笑着打小报告了,这听得许平秋有点哭笑不得了,恐怕这良苦用心,未必能让身处其中的认识到,他轻声道着:“当官谁也会,当警察谁也能当好,可要当个有全局观的指挥员,就没那么容易了……你说这小子怎么样?不说别的,能跨区把人私自调出来,这就不是一般人能办到的,就能办到,也不是谁都敢办的。还有抓那逃犯,夺枪伤人,这狠劲可不是能训练出来的。”

    “所以,你想把他培养成第二个你?”万政委笑道。

    “看他的造化吧,如果窝在总队,过两年把棱角磨圆了,那就成第二个你了,有意思吗?”许平秋反问着。

    两个人都笑了,虽然各执己见,但保持着相互理解。正说着,又一辆车来,一位温婉的中年女人,搀着一位满足头华发的老人从车上下来了,这时候,满场的警察都快步走着,在台阶一侧恭迎着,所过之处,立正,警礼,有的叫王老师,有的喊校长,有的喊班主任,就连余罪和鼠标这两位贱人,也恭恭敬敬地等在路边。

    警校的老校长王岚来了,如果不是一身警服的话,如果不是一个肃穆的环境的话,恐怕不会有人把他当做一位什么人物,不过确实是一位人物,从警监、警督到肩上警员衔的余罪,都默然向这位带出了不知道多少届警员的老校长,致以最高的敬礼。

    “高奉成……在学校时候,就长老长胡子了。”

    “刘志江……呵呵,我记得你,和班主任大吵大闹,被班主任揪我办公室了。好啊,都成局长了。”

    “许平秋,还是这么黑。呵呵。”

    “陈昊,部里领导了,我得向你敬个礼啊……”

    一路看过,或开个玩笑,或说件学校的糗事,或勉励一句,即便是部里来的领导,也慌乱把校长的手拦住,先自敬一个礼。

    这不是官大一级的气势,也不是衔高一级的威压,而是德高望重的仰视,余罪悄悄向身边的鼠标道着:“我发现,当警察当得最拽的,是咱们老校长,不管什么衔的,站在他面前都是学生,都向他敬礼。”

    “拉倒吧,最拽的是躺在陵园的,老校长也得来给他们敬礼。”鼠标示意着陵园,惹得余罪狠狠剜了他一眼,眼睛的余罪光扫望时,不经意看到了搀着老校长那位女人,随意的挽梳着发髻,恬静白皙的脸,很漂亮。倒不是因为风韵犹存吸引了余罪,而是在许平秋面前,那女人似乎有点尴尬似地,下意识地往校长的身后靠了靠。

    耶,这是神马情况?惯于窥视奸情的余罪,很不合时宜地开始阴暗的推测了。

    接下来又吓了他一跳,那位女人居然和王少峰揽在了一起,轻挽着他的胳膊,老校长已然和一位年龄相仿的老头,牵着手说得好不热乎。

    哟?这情况里好怪异了,他看看身边,插了一个位置,站到了马秋林身边,小声问着:“马老,这位女人是谁?”

    “蠢货,局长夫人居然不认识?王校长的女儿,王芙,没从警,从政了。”马秋林笑着道。

    “那她和许处……好像……”余罪揶揄地说着,看着马秋林难得瞪眼了,快翻脸了,他赶紧改口:“好像什么也没有。”

    “滚远点。”马秋林直接道。

    “是老马你说了算。”余罪一扭身,又回到原位置了,马秋林瞪了若于眼,这才笑吟吟迎着王岚校长。

    情况真复杂哦,余罪还是不去想了,等着王岚校长走到身侧,他挺着胸敬礼,好崇拜地道了句:“校长好”

    “我认识你。”王岚略一思索,便想起了这个另类的学员,他推测在对方的身上,肯定发生过很多故事,因为此时的这位学员,身上已经看不到青涩,看不到稚嫩,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子内敛的凌厉。

    “谢谢王校长还记得我。”余罪有点诚惶诚恐,第一次觉得被这样的人记住,是一种荣幸。

    “你的名字很好记,叫余罪。校里校外,你于的事我想不记住你也难啊。”王岚校长道。

    这话说得,余罪觉得好一阵难堪,就像小时候犯了错站在老师面前,他有点手足无措了,不料老校长却是亲热地揽着他,来了一个同志的拥抱,像知道这些年所有的事一样,他面带慈详地说着:“你受苦了,每届学员里都有很多人冲到第一线,能走出来的,都是好样的。”

    拍拍余罪的肩膀,这却比什么鼓励也管用似地,余罪挺胸又敬一礼道:“谢谢校长,不辛苦。”

    “好,好样的,警察都是这样,身有余罪,终不觉悔……你这个名字好啊。”王岚校长笑着鼓励着。

    简简单单的几句,余罪很注入了一剂强心针一样,他不是容易感动的人,不过可惜的是,这位老校长却是感动过所有人的人,即便鼠标这样的劣生老校长居然还记得他,因为赌博被学校记过两次,差点被开除了,敬礼的鼠标脸红耳赤,估计强悍的神经要受到一次洗礼了。

    在学校就传说着,很多劣生劣到开除的水平,老校长总是尽一切可能去挽救他,很多劣生就这样在他高抬贵手下侥幸地溜走了,即便必须开除的学生,很多年后也有回到学校的,为的就是专程去拜访一次这位开除了他的师长。

    “………大家还记得我在你们毕业典礼上说过的话吗?我不期待在你们中间,在我的学生中间出现英雄,英雄这个字眼对于我们这个职业太过沉重,他意味着割舍亲情、意味着忍辱负重,意味着流血牺牲,意味着要经历普通人无法想像的痛苦,而这个充满痛苦的经历,又往往是以悲歌落幕的……”

    慢步走着,一行人渐渐走近了,走近了邵兵山的坟前,老校长忍不住悲恸地抚着碑身,状极痛苦闭着眼睛,喃喃地说着:

    “可总有一些这样的人,他们生来嫉恶如仇,他们敢于挺身而出,直到有一天慷慨赴死,变成一个让生者缅怀的丰碑…他们是英雄,我为我的学生是英雄自豪了二十年,可我同样为我的学生是英雄,难过了二十年……兵山,老师又来看你来了,大家都来看你来了,二十年了,你不会还记恨着我吧……”

    此刻,那位让全警景仰的校长,涕泪纵模地悲恸着,默哀的一众警者,慢慢地,齐齐地向着墓碑敬礼,不知道是敬向这位警师,还是敬向,那已经长眠在地下的英雄………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