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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愣坐在黑暗之中，四周的草木反射着微薄的光芒，然而那点光线不足以将他的身影笼罩在光明里。他不知自己像这样坐了多久，他甚至感知不到夜晚的寒冷，他仿佛一具失去灵魂的躯壳，只懂得呼吸，却没有任何思想。
但这一切静谧在某一刻被终结了，黑暗中兀然响起的声音让这个空间的空气荡起了涟漪，震动着他的鼓膜。
“真是好优美的笛声啊，想不到你还会吹笛子。”
然而金发男人的脸上没有丝毫惊讶，甚至连表情变化都没有。他依然坐在那里，似乎早已觉察到对方的来到，抑或是根本不在乎对方的存在。
四周的阴影有了变化。那草木的光辉渐渐隐去，显出一个欣长的身影。来人步履轻盈，拂过地面草叶时只发出极轻微的声音。渐渐近了，来人的脸终于显露在一道略微明亮的光线中，他脸上挂着始终不变的笑意，却冷得让人寒颤。
但金发男人依然没有转过脸，他似乎早就知道了对方的身份。
“只有你一个？”
“莱萨德身负重伤，不过我想你也不希望看到他，正如他不想看到你一样。其他人回去汇报了……不，或许用‘回去受戒’这个词比较恰当。”
曼弗雷德笑了笑，似乎那些死去的同僚根本不会影响他的笑意，抑或者他早已习惯，用笑容掩盖愤怒与疯狂。
“然而我想，这里还漏了一个需要回去受戒的人，你说是不是？”
艾路非无力地笑了下，眼神逐渐冰冷。
“说得也是，少了你这个主谋，其他人不过是替罪羊而已。那你怎么还不回去呢？”
曼弗雷德眼神一凛：“你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问得好。”艾路非缓缓站起身来，面朝向那个曾经的队友，“我也要问一问，没有接到命令便展开进攻，这又是什么意思？是准备叛变的意思吗？”
“‘碎魂’！你什么都不知道，最好别乱说话！”男子的脸色发青，却被周围的黑暗很好地隐藏了。
“好吧，你就把密令拿出来，证明我是在乱说话。”
曼弗雷德紧紧一握拳，似乎想对准艾路非的脸打过去，但最终他还是忍住了。明显的怒气浮现在他脸上，但不久之后，那愤怒骤然转变为笑意，令人不寒而栗的笑意。
“不过，我总比你好吧，‘碎魂’。”
艾路非没有理他，于是曼弗雷德上前半步，眼神中闪烁着凶光。
“你觉得我为什么会知道你在这里？呵，就是因为那把刀啊，那把杀掉了我们那么多同僚的飞刀。‘碎魂’，我跟在你组里这么久了，你认为我会认不出来你的武器吗？怎么样？杀死自己同僚的感觉，很开心吧？”
阴影笼罩在金发男人的脸上，可是他依然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接受了曼弗雷德的指责。四周如此宁静，安静得似乎万事万物都已覆灭，只有这两个男人面对着彼此，空气里却弥漫着压抑而浓重的火药味。
曼弗雷德深吸一口气，将自己的愤怒压抑了下去。
“尤莉亚告诉我，之前的你也是一样，居然为了保护圣女而杀掉了自己的同僚。虽然后来你说是为了那本书……可是现在那本书已经到手了，你这样做又是什么意思？难道你果真决定背叛‘影’？决定背叛首领，背叛我们？！”
“……为什么？”
他终于开口，可是他的脸隐藏在阴影里，让人无法窥见此刻的表情。曼弗雷德一时有些惊诧，他原以为艾路非会开口反驳或承认。
“你说什么？”
“为什么‘影’会变成这样了？”他慢慢回过头来，淡碧色的绝美眼瞳里，此刻映着深深的哀伤，“之前的我们，一直以教廷为目标，可是现在……我们却连无辜的人都要残杀。”
那些往昔兀然从脑海中闪过。他想起在那树林中的难民，想起他们惨死的模样，想起爱里纱和拉蒂的哭声；他想起达雷尔被无数柄利剑刺穿身体，无法倒下，他的血染红了那对纯白的翅膀；他想起无数无辜的生命，被“影子”的黑色利刃割破喉咙……他想不起之前的“影”是何种模样，但是他可以肯定，必然不是今天这个样子的。
“‘碎魂’，难道你忘了，见过‘影子’的人都要死……”曼弗雷德咬牙切齿地说。
“没错，见过‘影子’的人都必须死……但那只是针对任务目标而言。”他直视对方的眼睛，丝毫不退让，“什么时候起，这句话被这样曲解了呢？滥杀无辜……不，这不是我当初加入‘影’的目的，可是现在的‘影’，真的越来越让我看不懂，我看不懂，现在的‘影’到底要干什么……”
“‘影’要干什么，只有首领才清楚。跟我回去，向首领问个清楚……”
“……不，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该不该回去……”
他愣在原地，但须臾之后便恢复镇静。他早该料到对方这样的回答。
“‘碎魂’你……”
“你走吧，‘绅士’。别来烦我了。”
曼弗雷德没有说话，他犹如最深邃的阴影，被黑色背景所吞没，但是他周身释放的凛冽之气，却如此明显地昭示着他的愤怒。
“我最后说一次，跟我回去。”
金发男人转过身去，不再理会他。许久之后，绅士才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是吗……那真是太可惜了。”
他慢慢转过身去，背对着艾路非的方向。然而在那一刻，他腰间的细剑骤然发光，紧接着，几道明艳的图腾赫然在艾路非身周腾起！
曼弗雷德哀伤地闭上眼睛。
“永别了。”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