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狼(短篇赠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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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天捕梦要体检,话说体检完了工作就正式确定下来了~~~以后终于有时间安安静静写小说了~~~~喔耶耶~~~~~为了体检俺要早点休息,今天就先送大家一个短篇,等到后天俺回家以后拼命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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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却难忘

    长安城里正是百花争艳的时候,满城缭绕着醉人的花香。

    廉及第身穿大红状元袍,骑着红花大白马,在街上迤逦而行,两旁的灰墙青瓦似乎也鲜亮起来。只是他却一脸淡淡的笑,似乎这一切都不能打动他的心。

    “看呐,这就是新科状元廉及第廉相公。”

    “啧啧,真是一表人才……”

    “御殿亲试,圣上亲点的状元……”

    “前途无量……”

    道旁驻足而观的路人指指点点,青年人一脸的羡慕,姑娘们不停地抛着媚眼儿,把廉及第的脸映得越发雪白英俊,他却更是面无表情,摆出一副宠辱不惊的淡然模样来。心中,也确实没有什么惊喜。

    前后拥簇的公差们不管这些,趾高气昂的高宣道:“新科状元出行,闲杂人等回避!”仿佛那新科状元就是他们,而非高头大马上的廉及第。

    廉及第心想,前人诗云“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那骑马看花的滋味儿确是美妙,古人诚不欺我。而今,我这穷酸秀才也算飞黄腾达了。

    夜儿,只可惜却看不到我今日的潇洒了。

    夜儿,我独自享这无限风光,又有什么意思呢。

    夜儿,你父母不知会有多后悔,那李家不知有多害怕,且待我为你报仇!

    想到与自己青梅竹马,被她父母和县令李家逼婚而死的夜儿,廉及第眼中逐渐暗淡,突然觉得骑在这马上游街,实在是件像小丑逗趣儿般可笑的事。眼瞳中却慢慢燃起复仇的火来。

    若不是为你报仇,我早就随你去了地府。李玉郎,你且稍等些时日,家破人亡却是莫须急躁的……

    正出神,忽听公差们一阵吆喝,把廉及第的目光拉回石板街上。只见一个青发素衣的身影慢慢向前移着,头上一蓬青云里斜着一朵兰花,只是背影就显出万种风情,腰间还挂着柄红绡宝剑。

    那背影,竟是如此熟悉。

    “前面的女子,快些闪开,莫冲撞了新科状元,文曲星的贵气,你受得起么?”两旁的公差厉喝。

    廉及第也不开口,只盯着那背影看。

    那女子慢慢回转,现出一张天仙般的容颜,朱唇皓齿,肌肤映雪,目似水波,身形如烟,洛神湘妃不过如此,这是一个玉一般的女子。

    廉及第只觉脑子里轰的一下炸开,然后就迷失在那玉璧般的容颜里,没了知觉。

    夜儿,夜儿。

    “不过是个俗世的状元,好了不起么?”那姑娘含怒微嗔道,翘起的朱唇皱起的琼鼻更添了一股媚态。

    公差们见是这样一个女子,俱是一愣,随即也没了主意,只盼廉及第说话。却见廉及第只是呆呆傻傻的看着那姑娘,全没了半点御殿上的灵气。

    一个公差悄声叫道:“廉大人,廉大人。”廉及第浑没听见,仍是一副痴痴的模样。

    那公差急了,轻拍了拍廉及第的大腿,廉及第猛地转醒,一脸茫然的问道:“什么事?”

    “那姑娘挡了您的路,您看……”

    廉及第忙转头,向那姑娘作了个揖,彬彬有礼的说:“这位姑娘,小生新科状元廉及第,敢问姑娘芳名?不知……不知小生是否有幸与姑娘同游?”他亲眼见了夜儿的尸身,自然明白这位姑娘决计不会是夜儿,可为什么这么相像?不过他虽然惊讶,脑子却很是灵光,立刻想到一个与这姑娘亲近的法子。

    一定要弄个明白,或许她是夜儿的魂灵派来与我相见的?想到这里,廉及第呼吸一阵急促。

    那姑娘见廉及第呆头呆脑的酸样,“扑哧”笑出声来,说:“你这呆子倒也有趣,我看你却有些面善,倒像从哪儿见过一般,我叫叶儿。”

    “夜儿,夜儿,好名字,好名字。”廉及第的脑子嗡的一声几乎要炸开,欣喜,惊讶,悲伤,迷茫,种种感觉就在他脑海中绞成一团。

    夜儿,是你么?

    2.从此醉

    廉及第见叶儿没有拒绝,也就当做是默许了,当下街也不游马也不骑了,下马和她走在一处。脑子里乱成一团麻,翻来覆去地只想叶儿是不是夜儿。

    可是我亲眼见了夜儿的尸身,甚至还在坟头上种了一丛兰花……

    辞别众公差,廉及第就带叶儿逛起了街市。他身上还穿着大红袍,牵着白马,一脸呆相的随着叶儿想着心事,说不出的滑稽。那些市井之民却不以为滑稽,反而认为又要传一段佳话。

    叶儿在前边跑跑跳跳,看见什么喜欢的就让廉及第买下放在马背上,一会儿马背上就堆得满满的。廉及第身上本没有多少钱,但人家知道他是状元郎,大多干脆不要钱,只图个喜气。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到了晚上,廉及第只是跟着叶儿,叶儿也不理他。虽然总共没说几句话,但廉及第心里却越发认定这叶儿定然和夜儿有脱不开的关系,那一笑一嗔几乎全然是一个人。

    “喂,呆子,你有什么地方住吗?”叶儿玩累了。

    “有,只是不知叶儿姑娘的家在哪里,我送你回去吧。”廉及第略略有些失神的说。

    “我没有家,我师父不要我了,我去你那里住。”

    “那怎么行,令尊……”廉及第心中一阵乱晃,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儿。

    “我师父才不管我呢,你这呆子怎么又变得无趣了,快快带路。”

    廉及第赶忙带路,再不敢多言,只怕叶儿嫌他无趣离他而去,只是心中却放下一丝焦躁,且慢慢查探吧。

    回到廉及第所居的客栈,一路认识的人都对他打躬作揖,廉及第只是将心系在叶儿身上,谁也不理会,众人看他那模样,都掩口笑他,却没人再来打搅。

    进了屋里,叶儿躺到床上和衣睡下,却又把眼一睁,把剑一抖,在床前划了一条线,瞪着廉及第说:“你若敢过这条线,我就杀了你!”随即合眼睡了。

    廉及第心想,我只要能看着你就好了。自己去柜子里扯出一床被来,在地上打个铺盖,熄灯躺下。心中想着叶儿就在身侧,却像夜儿在身侧一般。

    窗外的星辉撒到地上,结成一方银灿灿的手帕,把廉及第的思绪裹成一团乱麻。他大睁着眼睛,听着叶儿均匀的呼吸,忽然出声道:“叶儿?”

    “嗯……怎么?”叶儿迷迷糊糊地应道。

    “你的家在哪里?”

    “我记不得家在哪里了,从我记事起就和师父住在一起,”顿了一顿,叶儿转过身来对廉及第说,“前几天师父罚我面壁,这次我是偷偷跑出来的。”说着还吐了吐舌头。

    廉及第不由瞧得痴了,只是心中却也明白了此“叶儿”非彼“夜儿”,自己的夜儿是个富户人家的小姐,哪有什么师父。

    只是她们实在是太像了,难道是老天可怜,让我在死前稍解相思之苦?本来他打定主意,做官之后就暗结势力杀掉李家人给夜儿报仇,然后从容殉情,可没想到竟然遇到了叶儿。

    第二天,廉及第请了一个戏班子来给叶儿演戏,那戏班子一听是状元郎相邀,巴巴的赶来,让廉及第佘着帐,什么时候高兴了再赏钱。晚上又找喷火的番人来,做那吐火吞咽之术,叶儿看得高兴,走上前去,对那火棉一指,就点燃一束火炬,又一指,那火竟悬在了空中,一个大火球分出六十四朵焰花,不停旋转。廉及第啧啧称奇,大声叫好。

    这天各级官员、满城豪绅的拜帖请帖络绎不绝,廉及第都辞了,只专心陪着叶儿玩耍。叶儿看戏,他就看叶儿的喜怒哀乐,直把叶儿作了夜儿,乐此不疲。

    如此过了五六天,廉及第只觉得分不清到底身边之人到底是谁了。这相思之苦一旦有了宣泄之处,简直就如黄河决堤般一发不可收拾,连他的复仇之心都被叶儿的欢笑冲淡了。

    这天早上,两人正准备去游西山,皇帝差人来下旨,让廉及第明日卯时进宫授职。那宫里来的宦官说明来意,笑眯眯的等廉及第接旨,身后两名小太监恭恭敬敬的垂手侍立。

    “呆子,你怎么又变卦了,我们不是说好要去游西山吗?”叶儿怒道。

    “不变不变,”廉及第慌忙说,旋即转身对那宦官说,“这位公公,有劳了。”

    “哪里,哪里,”那宦官向空中虚做一礼,说道,“都是为皇上做事,廉大人,您以后前途不可限量,可别忘了咱家。”他身后的两名小太监也是笑眯眯的看着廉及第,都说新科状元英俊非凡,今日一见果然如此,回去之后可要给宫里的其他人好好吹嘘一番。

    “不敢,不敢,”廉及第偷眼看了看在一旁撅嘴的叶儿,连声道,“多谢公公,公公慢走。”说着还偷偷向叶儿挤眉弄眼,引得叶儿“噗嗤”一声,捂着嘴笑弯了腰。

    “廉大人可要保重身体,”那老太监瞅了一眼在里屋的叶儿,悄声说道,“这酒色伤身,况且这等身外之物,等到您飞黄腾达了,还不是唾手可得,莫要因此误事。”说完,他笑着拍了拍廉及第的肩膀,转身走了出去,后边两个小太监急急忙忙跟上,一溜儿小跑儿消失在回廊外,只是远远传来两个小太监兴奋的交谈声。

    “叶儿你看,他们像不像祖孙三人?”廉及第看着太监们走远了,坏笑着说,他刚才被老太监拍得一阵发毛,此时忍不住想要拿他逗趣。

    “哈哈哈!”叶儿再也忍不住,指着廉及第放声大笑起来,说太监是祖孙,也亏他想得出来。

    廉及第痴痴地看着欢笑的叶儿,只觉得一切都不重要了。

    随后两人就收拾行囊去游西山,此时正值春末,山里的春花比之山下更是种类繁多,而且大部分都开得正艳,实在是一副世外桃源般的景色。更何况山泉解冻,一些野果也挂上了枝头,虽然青涩,叶儿仍然吃得大呼过瘾。见叶儿高兴,廉及第早已将圣旨忘到了九霄云外。

    两人流连忘返,干脆当晚就住在了山中寺庙里,第二天在山巅看到了一朵瑰丽的日出。随后他们竟找到了一条瀑布,甚至还钻到阴森森的山洞里乘凉。廉及第每看到叶儿的笑就感到一阵幸福的眩晕,这一日游完,他简直不知道自己姓甚名谁了。

    3.如一梦

    直到傍晚两人才尽兴而归。廉及第乐呵呵的走在前边准备开门,与叶儿笑说着山上的风景。

    走到客房门口,叶儿突然惊喜的冲进去,对着窗前的一个身影说:“剑哥哥,你来啦。”

    廉及第这才发现屋里有个人,他点上蜡烛,看到一个面如冠玉的美男子,身着和叶儿一模一样的白衫,腰悬一柄蓝砂宝剑,真如神仙中人。

    我这红袍可真是难看。廉及第想着,不禁扯了扯衣襟,像是要把衣服藏起来。

    “剑哥哥,你怎么才来,我还以为你不要我了呢。”叶儿扯着剑木的衣服撒娇。

    廉及第从未见过叶儿这个样子,不由瞧得痴了,在心中早把那剑木换成了自己。

    “你还说,自从你赌气出走,我和师父不知道找得有多苦,差点就走火入魔了,幸好让我找到,快跟我回去吧。”剑木捏了一下叶儿的鼻子,看似宠溺的说,眼中闪过一丝历芒,嘴角扯出七分笑意。

    “叶儿知道错了,没你陪我玩我快闷死了,幸好有个有趣的呆子陪着我。”

    剑木看了廉及第一眼,走过来一抱拳,扯着嘴角道:“多谢兄台照顾,我师妹不懂事,若是给兄台添了麻烦,十分过意不去。”

    “没有,没有,不会,不会。”廉及第已经傻了。

    “叶儿,咱们走吧。”

    “好,呆子,我要走了,谢谢你了。”叶儿冲廉及第笑道。

    “兄台,告辞。”那剑木又一抱拳。

    两人走到窗边,将宝剑往空中一抛,捏个手诀,踏剑腾空而去,带起一红一蓝两道彩光,在空中划出两道长虹。

    “剑仙!是剑仙!”窗外响起一片惊呼。

    只是这一切都和廉及第没有关系,他只呆呆的盯着那道红色的光芒,呆呆的说:“走,走了吗?就走了。叶儿……”然后一屁股坐在地上。

    “夜儿!夜儿!回来!回来!”他突然又冲到窗边对着远方大喊,随即无力地倒地。

    廉及第就在昏暗的屋里坐着,全身的力气仿佛在被一丝丝的慢慢抽走,身子也慢慢冷起来。他却不管这些,只是在那里喃喃地说一些混乱的话。

    “走了么……剑仙……叶儿……夜儿……回来……”他只觉得脑子里一片混乱,心却撕裂般的痛,如坠云雾深处,不知该何去何从了。

    “我能再看到夜儿的样子就该知足了,一定是她的魂魄地下有知,感动了上苍给我这机会,可是,可是就不能让我多看看了么……”

    他正在这儿悲伤着,只听屋外一阵喧哗,昨天来过的太监推门而入,后边还跟着两个小太监,穿着一身锦袍,手持雪白的拂尘。

    那宦官斜着眼瞧了瞧坐在地上的廉及第,厌恶的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展开手中的龙纹黄绢,厉声宣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新科状元廉及第,沉迷声色,目无王法,除其状元尊号,贬为庶民,永不录用。钦此。”

    廉及第木然的说:“一个俗世状元罢了。”

    宣完圣旨,那宦官把黄绢往廉及第手里一塞,又换了一副慈悲面孔,说:“廉相公,你好自为之吧,天子召见你也敢怠慢,皇上也是惜你的才情,要不然那秋后法场上可就跑不了你了。”有一处他还没讲明,这皇帝也是个风流天子,做下不少荒唐事,所以对廉及第也算网开一面。

    随后那太监望着廉及第摇了摇头,把门一关,施施然走了。

    那宦官前脚刚走,店主人后脚就进跟来,对着廉及第阴阳怪气的说:“廉公子,您这店钱该付了吧?小店是小本生意,可经不得这样拖欠,要是您没银子了,就只好请您走了。”

    “好,我走,走。”廉及第慢慢撑起身子,行李也不要了,就这样跌跌撞撞的走出客栈,路上撞了两个人,一个骂他“杀才”,另一个给他一顿饱打。廉及第也不还手,任鼻血留出来,然后慢慢凝结在脸上。

    他出了客栈,在路旁坐定了,面无表情,满脑子都是叶儿的样子,这才觉得心中稍稍安定。

    过往的人们一开始都不知道缘由,见状元郎坐在道旁都吓了一跳,等到明白这状元郎已经成了永世庶人再不得翻身,就都露出轻贱的笑来,有的还唾上一口。

    廉及第只是呆呆的想着叶儿。

    罢,罢,罢。既然夜儿托叶儿来见我,那我就和她同穴而眠,去那阴间寻她做夫妻吧。

    廉及第已经认定了叶儿是夜儿所托,当下打定主意要去殉情,心下反而轻松起来,甩开大袖出城向家乡安阳的方向走去。

    4.花仍在

    想到就要和夜儿同穴而眠,廉及第归心似箭,恨不得能够立刻飞回安阳。他身无长物,每日到邻近的村镇里讨点吃的,就急匆匆上路,若是在荒郊野外,便摘些野果,捕些野物,烧熟了果腹。困倦了就找棵树靠着,不一会儿就鼾声大作。

    这么一路下来,廉及第已然看不出半分英俊潇洒的影子,衣服早已扯得破破烂烂,一头乱发简直成了鸟窝,脸上虽然还算干净,但也被大胡子占了半边。本来他就不像让人认出自己,这样反而更合本意,索性不去收拾。此时他哪还有半分儒雅秀才的样子,完全就是个落魄邋遢汉子了。

    这样过了月余,这日,廉及第终于远远望见了安阳小城。他脸上不喜不悲,慢慢踱了进去,见屋舍街道依旧,两旁的摊贩大声吆喝,路上的行人缓缓走过,随意问着价钱,一片喧闹景象。

    本来应该直奔夜儿的坟墓所在,可他转念一想,若是到了地下,夜儿向他问起自己的父母却不好回答,还是先打听打听李家的近况吧。

    廉及第直奔城西的一处茶摊而去,那摆摊的陈伯是一个善良的老人,而且茶摊每日顾客众多,若是打听消息找他最好不过。

    到了茶摊旁,廉及第从怀里摸出最后的几枚铜钱,走了进去。

    “老丈,这安阳城的张员外家最近还好?”趁着陈伯上茶的功夫,廉及第问道。

    “张员外?就是那个有个小姐叫夜儿的张员外?”不想这一问那陈伯反而受了惊吓一般定在了那里,颤声道。

    “是啊。”廉及第不禁有些疑惑,这陈伯怎么看似如此惧怕?

    “哎吆,看客官你不是外乡人,想是多时没回来了吧?最近张家可出了件大事!”陈伯看看周围,压低声音道,“那张夜儿本来和廉秀才情投意合,后来却被李家公子逼婚,张夜儿极为刚烈,却是自尽了。”

    顿了顿,陈伯又道:“那廉小子可苦了,唉,那可是个好孩子呢,没少在我这儿喝茶。”

    “后来廉秀才竟考上了状元,张员外肠子都快悔青了。不过这几天听说皇上不知为何夺了他状元尊号,这是后话。你可知廉秀才走后又发生什么大事?”陈伯眉毛一挑,故作神秘的问道。

    廉及第不由苦笑,自己和夜儿的故事竟然已经被相亲们当作谈资了。他随口应和道:“什么事?”

    “张夜儿诈尸了!”陈伯突然打了个冷战,往旁边看了看,似乎身边就有个女鬼,“那坟头从里边被人扒开,石板上全是指印,而且当晚李家上上下下十几口人死了个干净。”

    “全都是被咬断脖子死的,”说着,陈伯还在自己脖子上比划了一下,“张员外和张夫人惊吓之下已然仙去了,后来那尸妖却是被一位路过的仙师降服了,不然还不知道要做多少恶。”

    诈尸!夜儿!廉及第只觉如晴天霹雳,呼的站了起来,拔腿就向城外跑去。

    大约过了一顿饭工夫,廉及第气喘吁吁的跑到了城外南雾山夜儿的墓前。

    这里早已是一片狼藉景象,原本秀气灵韵的墓园被翻得七零八落,那墓穴的顶石更是被整个儿翻了过来,破烂的雕花棺木残片撒得到处都是。夜儿的尸身早就不知去向了。

    只是,墓前的一丛兰花儿仍然完好,只有最中间一朵不知被谁摘去了。

    廉及第一屁股坐到地上,浑然不顾满地尖利的石子。

    人呢?夜儿呢?廉及第只觉脑中一片混沌,一丝灵光若隐若现,却总也抓不着。忽然,叶儿的面孔出现在他的脑海中,隐隐约约又响起那天叶儿说过的话。

    我看你却有些面善,倒像从哪儿见过一般。

    我记不得家在哪里,从我记事起就和师父住在一起。

    还有叶儿头上那朵兰花!分明就是自己种的斜月兰!

    廉及第只觉头脑越来越清亮,一个答案和那兰花一样在他脑子里不住盘旋,呼之欲出。

    叶儿就是夜儿!

    一股说不出是欢喜还是失落的感觉在廉及第心中轰然炸开,一时酸甜苦辣咸五味俱全,他不由得流下两行热泪,却又抽搐着笑了出来,表情说不出的怪异。

    5.总相逢

    从此南雾山上多了一名邋遢男子,正是心中犹存一丝希望的廉及第。他想夜儿虽然被仙人收为弟子作了剑仙并且忘记了前世之事,但这南雾山却是她熟悉之地,说不定还会经过此地,自己或许就能再见到她了。

    再者看夜儿现在的样子却是过得十分快乐,若是此生不再得见,那么终老此山也未尝不是一件幸事。

    他把满地的棺木石料收拾起来填进空空的墓穴,又把墓顶收拾平整,就在旁边搭了个草棚子。山上的野果野菜、飞禽走兽就是他的腹中之物。也幸亏这山不算大,没有什么猛兽能伤到他。每天解决了吃喝,廉及第就侍弄那一丛斜月兰,倒也悠然自得。只是头发胡子长时间不曾梳理,却让他越发像个野人了。

    这日廉及第吃了几个野果,躺在山坡上出神,蓝天白云碧草清泉,又一阵凉风吹过,他只觉得几乎要融入这一片山水了。

    这时山坡后却忽然转出一位老者。这老者一袭青衫,脚踏流云履,头戴明月冠,却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意思。他走到廉及第身旁站定,也不言语,就盯着廉及第看,边看脸上还边带着微笑。

    廉及第起身一拱手,道:“老丈,何事?”

    那老者一脸欢喜的说:“小子,老夫乃修道之人,见你根骨极佳,要收你为徒,怎样?”

    廉及第懒懒散散的摇摇头:“没兴趣。”说完转身就走。

    “唉,唉,小子别走,你身具灵根,前途不可限量啊。”

    廉及第一边大摇其头一边向一块青石走去,准备睡上一觉,看能不能和叶儿在梦中相见。

    那老丈刚要抓住廉及第,忽闻一声大喝:“妖孽,哪里走!”一个游方打扮的道士从天而降。

    那道士祭出一柄仙藤拂尘向老丈打来,却被他伸手抓住,发力将拂尘震成一节节。拂尘是道士性命相修的宝贝,连着心窍,他当即被震得喷出一口血。

    道士往后一退,摸出一串符纸,抄住鲜血,捏了个法诀,符纸化为一条两丈长短的法龙,向老者盘旋啃噬而来。

    老者的双臂忽然化为一只泛着青光的狼爪,猛地一挥,架住法龙与之缠斗起来。

    那道士趁机退到一旁,手上结印,口中高宣道:“雷光猛电,欻火流星,付臣诸将,烈面南行,勾面使者,立荡乾坤,烈面使者,敷散乾灵,掷目使者,撼动雷神,争目使者,烈阵布营,八杀威猛,追到翼星,神兵队队,九天敕命,敢不从命,破灭汝形。”

    随着那“形”字一念完,三道碗口粗细的霹雳从几天呼啸而来,向老者打去,只一瞬间就把他劈得灰飞烟灭了。

    那道士收起法龙,正要询问在一旁冷冷观看的廉及第,忽觉心口巨痛,低头看去,胸前却穿出了一截血淋淋的狼爪,那老者不知何时已绕到了他身后。

    刚才杀死的是幻影!

    道士盯着狼爪,一脸不甘地说:“千年……狼妖……”随即倒地而亡。

    那狼妖得意洋洋收了爪子,盯着在一旁观看的廉及第说:“徒儿,怎样?”

    廉及第翻翻白眼,哼了一声:“无趣。”

    狼妖气得差点背过气去:“老夫松玄子乃是千年狼仙,寻常人谁不是做梦都想拜在我门下,偏偏你这小子不识抬举,你不怕老夫一怒杀了你?”

    “我又不是寻常人,你杀了吧。”廉及第懒洋洋的答道。

    “我问你,拜在我门下有什么不好?”

    “老狼妖,我虽然呆,却不傻,现在落到这田地全是我自愿,我从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人虽落魄了,那浩然之气却不敢丢,你要想让我做个滥杀好戮的妖魔,那是妄想!”说罢,廉及第看也不看狼妖,慢腾腾向自己的草棚走去。

    松玄子脸上青筋直冒,几次抬起手掌又放下了,终是舍不得毁去廉及第。这廉及第灵根深种,若是修妖定能成一代妖王,光大狼妖门户。

    松玄子传音道:“小子,以后若是你想成妖了,就到城北万福山找我,只要你给我磕一千个响头,我就收你。”随即化为一阵清风飞去。

    廉及第只做没听见,自去路边躺着晒太阳。

    这天夜里,廉及第在草棚里睡下,不一会儿就做起了美梦。他梦见夜儿记起自己,又回来了,还是素衣赤剑,说不出的俊俏,他们逛街、看戏,然后去爬山,山上一片旖旎,两人走到一处山崖,廉及第正高兴着,夜儿突然一声惊呼掉了下去,廉及第猛然醒来,才发现这是个梦。

    夜儿的惊呼却没有消散,仿佛从天上传下来的,真实无比。

    廉及第猛地抬头,只见天上三个人正战做一团,是夜儿和剑木在与一个中年男子交战!

    那中年男子甚是了得,一根长鞭使得出神入化,边打边叫嚣:“叶儿姑娘,你就从了我吧,我震山虎不会亏待你的。”

    剑木大骂:“妖邪,先过爷爷这一关。”和夜儿役使仙剑舞成两团光华。夜儿却不作声,只是闷头向震山虎攻去,时不时的脸露狰狞。

    廉及第自从见了夜儿就整个儿把魂儿丢了,嘴里不断念叨:“天可怜见,我又见着她了,我又见着她了……”只是心里却焦急不已,不知怎样才能保得夜儿周全。

    却见夜儿和剑木越打越是吃力,渐渐让震山虎占了上风。那震山虎瞅了个空子,一鞭将剑木打落,制住夜儿,化出一阵狂风把夜儿卷走了。

    6.终不悔

    廉及第心中大急,恨不得把那震山虎撕了,他在原地打着转儿,嘴里大喊:“这可怎么办,这可怎么办……”

    突然,他想到要收他为徒的千年狼妖,立刻没命的向城北万福山跑去。

    这时侯已是深夜,廉及第磕磕绊绊的在山上乱窜,被蒿草树枝划得满身血痕也没察觉。他在空旷的夜里大喊:“老丈,狼妖,狼仙,松玄子!”

    松玄子的声音远远传来:“小子,想要拜我为师了?你那什么浩然之气呢?先磕一千个响头!”

    廉及第立刻跪下“砰砰砰”的磕起头来,边磕边说:“前辈,夜儿被震山虎抓走了,求你救她一救,我一定做你的徒弟,这条命给你也行……”

    “原来是为了女人,没出息,连命也不要了?”

    “没了夜儿,还要命做什么。”

    松玄子显露身形,掐指一算明白了大概,笑道:“哈哈,看不出你小子还是个痴情人,好,要做我妖族一辈,就当敢爱敢恨,切不可学那虚情假意的狗屁正道伪君子,但那震山虎的师父和我有些交情,我不能直接出手,不过……”

    廉及第一听有希望,更加卖力的磕起头来,额前已是血肉模糊,地面都染红了一小片。

    “我这里有一片妖狼残魂,是我死去的大徒儿留下的,若是打入你体内,可以让你立刻获得三百年法力,不过那妖气甚是霸道,你只能保持两个时辰的清醒,而后会陷入杀戮之心一年,你可愿意?”

    “我愿意。”廉及第想也不想就急切答道。

    松玄子也不再多言,从心口化出一抹青光,融入廉及第体内。

    廉及第只觉浑身充满着力量,似乎开天辟地也不在话下,一股暴虐之气从他心里透了出来,他大吼一声,向震山虎遁走的方向飞去。

    身后隐隐传来松玄子的话语:“你那小情人如今化成尸妖,全凭一股混沌之气支撑,要想让她活命,切不可让她记起前世,不然那混沌之气消散,她也就魂飞魄散不得超生了。”

    廉及第身形猛地一颤,随即化为一颗流星向前飞去。

    只要夜儿好好活着,其他的却是顾不得了。

    夜越发的黑沉,廉及第却看得通透,他尽全力飞行,带起一阵烈风,细密的毛发缓缓透出他的皮肤,他却浑然不觉。

    追寻着震山虎残留的妖气,越过十几个村镇和山头,廉及第终于在三百里之外找到了震山虎的巢穴。

    他直接撞了过去,像一颗铁炮弹穿山而入。

    山洞里,叶儿昏昏沉沉的躺在一堆毛皮里,震山虎正满脸堆笑的要解她的衣衫。

    青色的怒火从廉及第心里烧出来,包裹了他全身,他只觉那愤怒烧灼得心脏隐隐作痛,他大喝一声,抬拳向震山虎打去。

    震山虎正搞不清状况,慌忙架住廉及第的拳头,一鞭在他身上抽出一道血痕。

    廉及第衣衫尽碎,露出满身青色的狼毛。他猛地探出乌黑尖利的爪子,将震山虎的腰间抓下一块肉来。

    震山虎大怒,露出满口尖牙向廉及第扑去。

    他们从洞中战到空中,飞沙走石,一片暴烈,削平了附近的山头。廉及第心中渐渐被杀戮填满,浑然不知自己已经慢慢变成一只山一般的青色巨狼。而震山虎也幻化成一只金毛大虎。

    一狼一虎开始还用些雷霆霹雳的法术,后来却都把法术抛了,只用兽体舍命相搏,带起蓬蓬血雨,漫天泼洒而下。

    夜儿悠悠转醒,只看到天上一只巨狼和一只老虎在打斗,她找出自己的飞剑,躲在一块大石下,目不转睛的看着天上的战斗。

    “这狼妖是震山虎的仇家吧?这些妖邪怎么都这般厉害。”叶儿边看边嘀咕,不时躲避飞溅而来的血液。

    这是怎样惨烈的战斗,泼洒而下的血顺着山坡缓缓流下,竟发出潺潺的声音,给蒿草灌木染上一层妖异的红。

    廉及第只剩一只眼睛了。他身上剧痛无比,越战越是心焦,他必须速战速决,不能让震山虎伤害下面的叶儿。眼见两个时辰要到,他突然不顾性命的向震山虎猛攻起来。

    震山虎暗暗心惊,一爪抓向廉及第的心脏,廉及第不避不闪,拧头向震山虎的咽喉咬去。竟是同归于尽的打法。

    震山虎想躲,可惜已经太晚了。他的爪子刚刚抓碎廉及第的心脏,脖子就被咬断,一颗硕大的虎头骨碌碌滚了下来。

    廉及第口吐鲜血从空中跌落,他呆呆的望着夜儿,咧着嘴笑起来。只是那笑在夜儿看来是一头满嘴鲜血的巨狼张开血盆大口,说不出的狰狞,她不禁提起飞剑凝神戒备。

    “叶儿!叶儿!”远处空中一群蓝色身影渐行渐近,是剑木找了帮手来。

    一群人远远望见这片惨烈的战场,全都下了飞剑,唏嘘不已。

    “叶儿,你没事吧?”剑木面带疑色的看着巨狼和虎尸,“这妖邪可曾对你……”下边的话虽没有说出来,心里却在想,师父也不知想什么,对这尸妖如此宠爱,竟然非要我来救她,她俩都是妖邪,还有什么好说的?没想到这局面却是更混乱,竟然还有一头狼妖。

    “我没事,震山虎的仇家刚好找来,也不知和他有什么深仇大恨,两个妖邪同归于尽了。”叶儿却没听出那弦外之音,惊魂未定的说。

    “没事就好,这狼妖身子可真大,我把它面颊上的毛皮剥下来,给师妹做个狼皮夹衫怎样?也算给你压压惊。”剑木将信将疑的信口说道,自己可以讨厌这尸妖,不过师父的面子还是要顾全的。

    “谢谢师兄。”叶儿魂不守舍的说,她望着垂死的狼妖,只觉不知为何有一种拥堵的感觉,脸上也带出一丝忧愁。

    剑木撇撇嘴,心道:这尸妖不会和这狼妖有奸情吧?啧啧,这些妖邪的事儿,说不准呐。

    狼妖的独眼中竟然也流下了一行血泪,叶儿缓缓走过去,伸手要合上巨狼的独眼。突然那巨狼竟然把鲜血淋漓的头颅向前探了过来!

    “小心!”剑木大喝一声。

    随后数十柄仙剑在瞬间洞穿了硕大的狼头,它仅有的眼睛也糊满了鲜血,漫天飞溅的血染红了叶儿雪白的衣襟。

    她愣住了。

    那巨狼却依然慢慢伸长了脖子,仿佛那些致命的攻击都是和风细雨,血淋淋的头颅在叶儿小小的手上蹭了蹭,然后才重重的垂下去,像是入了一场美梦。

    叶儿突然觉得自己不曾存在的心好像一寸寸碎裂开来,她看到巨狼上扬的嘴角。

    他在笑。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