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死亡喷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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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景秧本来没心思看,但这样的场景太过惊人,谁会想到在苗家禁地里还有如此数量的雕像。看这些人像久了,会生出很重的负面情绪。现在的景秧正处在低落和焦躁中,他自然更容易受到这些人像的影响。

    方临风走到石像旁,看着这些默默伫立在此不知多少年月的石像,看着只经过简单加工,但却有如生命的人群,他心生悲凉。

    两个男人,性格不同,生活经历不同,但都被黑暗中的鬼斧神工所折服。他们差点就忘了,寻人,他们是来寻人的,不是来观光,不是来考古,不是来研究苗族先民的文化物质遗存的。过了十一分钟,更准确的说是过了十一分零五秒。

    在零六秒的时候,一滴水珠滴落在一尊石像嘴里,“咳~咳”,如同人在咳嗽时的声音从石像嘴里发出来。紧接着,从这尊石像嘴里喷出大量浆液,这些浓稠的浆液一股一股的往外冒,在手电光里,呈暗红色,很像是黄泥土的泥浆。

    “不好,是涌泥!”景秧突然想到什么,他虽然不知要怎么解释,但他知道再不跑,一定很危险。

    也就在这时,四十多尊石像仿佛都活过来,此起彼伏的咳嗽声在黑暗里响起。几乎每一尊石像,都开始向外喷涌着血色浓浆。这种场面不是壮观,而是诡异中带着阴森。

    景秧二话不说,拉起在一旁发呆的方临风就跑,上次他在调查工程队失踪案时,就曾听人说起这类地质灾害,只是不知道这种情况有多危险,但尽快离开肯定是对的。

    这时所有的石像都在开始喷涌,有的甚至喷出近半米高的浆液,一个个石像如同传说中的妖魔,浑身裹着红色的外衣,仿佛就要拔地而起。

    景秧他们要穿过石像群,但这些石像喷出来的浆液很快就在将地面铺成暗红色。满地很快就是涌动的粘液,两人不敢轻易触碰,心中总是对这些像血液的物体有排斥,他们快速的在一些大石块间跳跃前行,景秧让方临风走在前面,他跟在后面照路。只是他不知方临风已经完全不用手电光,完全是在凭着目力前进。

    石像群分布在二十几米长的一处洼地,位置接近洞窟的中部。方临风已经拼了老命在跑,但在他跑到石像群中间时,才发现能落脚的大石已很少,而且跨度也在加大,对于他这个普通人来说,实在是考验。他心里知道,很可能他就会在下一次跳跃时,滑落在浆液中。这些现在看来无害的浆液,天知道有没有致命的危险。

    方临风还不想拿生命去赌,他还想找到风琳问清楚,有个疑问如果他不问明白,会非常遗憾。

    下一块大石离他有一米多宽,他一个纵身,跳到上面。脚有点滑,但很快就保持住平衡。可当他再找下一个落脚点时,却发现前面已经是暗红的海洋。

    “走这边,快点!”景秧的声音在后面催促着。

    方临风顺着他的手指方向,看过去。原来他指的是通向一侧的一排石墩。刚刚他只注意向前,也没去想是否有迂回的路。还好景秧跟在他后面,反而更能看清整个石块的分布。他发现的这一排石墩,是通向石像的左侧,从他的位置看上去,那边还露出很多黑色的岩体,如果跑得快,是能通过。

    方临风也没时间多想,在原地鼓足劲,跳向离自己近一米五的距离。他脚下的鞋子不是很适合跳跃,当时他选择的时候主要看重走路的舒适度,可谁知这鞋不能沾水,一沾水鞋底就会滑。如果是平地还好,但在石块间跳跃,简直就是在考验他的平衡能力。

    本身这次跳的距离就是最远的,再加上落脚点又是很平整的。方临风刚一跳在上面,脚就不受力的滑向一边,人的平衡瞬间打破,他能感觉自己正侧滑着扑向红浆中。方临风唯一能做的只能是紧闭眼、嘴,还好这不是岩浆,他脑中闪过的唯一念头。

    看着方临风纵身跃过时,景秧离他只有两米的间距,本来他是想等方临风站稳后,他才过去,但他一看方临风跳跃的姿势不对,心说不好,也没多想,紧跟在他后面往石墩上跳,这是块四人餐桌大小的石墩,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景秧比方临风晚一步落下,正好看到方临风侧滑着扑倒,他本能的顺手一捞,没能抓到他的手,只抓到他的衣襟,还好,方临风的衣服质量不差,景秧猛得用力稳住身子,将方临风上半截身子拉上石墩。

    整个过程,说起来慢,但在发生的时候,也就两三秒钟。景秧也为自己的表现吃惊,他刚刚完全是在本能的驱使下,做出动作。如果再让他来一次,他一定会等方临风扑在红浆里以后,才反应过来要救人。景秧后怕的坐在石墩上,看着四周涌动的红浆。

    方临风只是两脚落在红浆里,人被景秧拉坐在石墩上。

    “快走吧!”景秧拍了拍有点吓傻的方临风,用手电将后面的落脚点看清,刚刚他们也是太冒进,也没有等看清路线就跑。

    方临风站起来,扭了扭脚,还好。人虽说滑倒了,但脚没崴到。

    方临风有点不好意思,他感觉自己对景秧来说是个拖累,可一看景秧也没把这事放在心上,到嘴边的话,又吞回去。

    “等一下,我鞋带松了。”方临风感觉两只鞋很松,正要低头系紧,一看双脚。他双脚上的鞋子已经变形成面包样,上面还裹着红色的浆液。

    “啊,不好,这红浆真的有毒!”景秧也看到,方临风的鞋子,裹着红浆的地方全都像面包一样膨胀起来。

    两人手忙脚乱的,立刻将鞋子脱下来,牛皮的鞋面正一点点的被侵蚀,沿着红浆向外膨胀。方临风这才后怕的看着眼前的红色浆液,这里喷出的简直就是死亡。

    光着脚的方临风,踩在冰冷的石墩上,心里有点绝望。他还只是在孩子时,有过赤脚走的路的经验,现在这片地狱般的洞窟里,没穿鞋,可真是要命的事情。

    “你穿我的吧。”景秧平静的说到。

    “好啊!”

    景秧蹲下来,正要松鞋带,可方临风已经跳向下一块石墩。吓得他赶紧给方临风照着路,他也知道方临风是个要强的个性,一想也就不再勉强,跟着他一起跳跃前行。

    很多石墩表面不是平整的,还有一些菱角,这些菱角与脚掌的亲密接触,都会是痛苦的经历。好几次,方临风在落下时,就要坚持不住跌倒,但他咬着牙,忍住脚底传来的巨痛。他回头看着紧跟身后的景秧,决定不再做个拖累,他和景秧都是普通人,虽说有职业的不同,但在面对大自然的绝境时,他们都是一样的。没有人就应该为谁而付出,与高尚无关。

    人应该为自己的命运奋斗,而不是仰望谁的恩赐!

    方临风越跳越快,脚底已经麻木,比起会湿滑的鞋底,这双父母创造的脚掌更好的承接着与岩石的摩擦。比起直线距离,这段路要远上十多米,但在激发起潜能的方临风看来,成了很短的路途。当他的脚掌落在碎石高地时,他已经忘了脚毕竟是肉做的。他的双脚,已经渗出很多血,没破的地方,也磨出几个血泡。

    景秧跟在他身后,跳上碎石高地,回头看着身后持续涨高的红浆,也是一阵后怕。要不是他们当初就感觉到危险,现在也许两人已经变成人形面包了。

    “你的脚没事吧?”景秧看着这双白净的脚掌,还有一路的血迹,心里也有点感慨。

    “啊!痛死我了!”方临风直到这时,才感觉到脚上传来信号。他痛得坐在地上,捧着左脚看看,又捧着右脚看看,龇牙咧嘴的。

    景秧不尽有点好笑,方临风这个人有时会有点小孩子,有时男人得很,如果和他谈生意,又绝对是个商人,可和他做朋友,又会发现他是个简单的人。唉,真是个复杂的人!

    两人找了块高地,远离红浆,坐下来休整片刻。方临风的双脚确实已经磨得很惨,只好用他的衣服为他做了双布鞋,款式很犀利,比起犀利哥还犀利。

    “我们走吧!”方临风回头看着身后灰白的世界,他没有感觉到原本一直跟在身后的双眼,看来‘它’也不敢轻易过来啊!

    穿过石像群,是一大片碎石,都是菱角分明的小石块。他们也不是搞地质工作的,自然也无法解释这样的洞窟里,怎么会分布着如此泾渭分明的岩石。

    出发前,他们终于得到好消息。景秧在碎石区,找到一个空的竹筒。这是他们从寨子里带来装水用的,竹筒还很新鲜,不可能是其他人留下的。

    这至少说明,路是对的,只是不知离他们有多远。但对两个本来有点绝望的男人来说,真的是绝好的消息。

    现在时间是晚上七点半,他们从寨子里出来已经有近十个小时,路上曾吃过的只是寨子为他们准备的煎饼,当他们看到空的竹筒时,感觉到有点口干,这一路跑下来,体内存储的水分所剩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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