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最长的一天(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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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营西北角是一座二层的小楼,两个同样穿着月白色竹布学生装黑色裙子的女孩子,俩人都是十六七岁的年龄。个字高点的女孩鹅蛋脸丹凤眼,娇小些的有一条油亮的长辫子,杏核眼瓜子脸。

    俩人一直目不转睛的看着校场,直到新军解散,才恋恋不舍的转过头来。

    “那个柴团长,他可···真会装腔作势!”丹凤眼的女孩目送着柴东亮的背影,幽幽的说道。

    “口不应心!”她旁边的长辫子女孩,掩嘴窃笑道:“你心里想的应该是,这个柴团长好生的英俊吧?”

    “哼,这恐怕是你的心里话吧?还要攀扯我?莫不是你看上了他?”丹凤眼女孩笑道。

    长辫子女孩俏丽的杏核眼一翻,笑道:“是啊,我就这么想的!可惜啊,咱小门小户的高攀不上啊!”然后佯装叹息道:“这样的青年才俊,都是替你们这些大家闺秀准备的!”

    丹凤眼女孩满脸绯红,急忙转移话题道:“这大营中都是男人,不许带家眷,你们家为什么这么特殊?”

    长辫子女孩鼻子哼了一声道:“还不是我那个好姐夫!他是把全家六口人都送到军营当人质的!”

    “人质?为什么?”丹凤眼的女孩急忙问道。

    长辫子女孩打开了话匣子,把武库的方守备设局诱骗姐夫贺天寿赌钱,然后又趁贺天寿输红了眼急于捞本的心情,让他把小姨子作为筹码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讲了。听的那个丹凤眼的女孩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替长辫子女孩捏了把冷汗,不住声的埋怨贺天寿混账。

    当讲到柴东亮从天而降,替贺天寿打牌赢了一笔钱,然后贺天寿要把全家送到大营的事情,才长舒了口气。

    “就这么着,我们全家就搬到了大营了!”

    “你姐夫也够混的,那个武库的方守备也真够缺德!真是好险啊!”

    “可不是,不过我姐夫和姐姐把我从小养大,姐夫他对我也不错,就是好赌了些···要不是柴团长,我现在恐怕只有一死了!”长辫子的女孩说着说着,触动了情肠,眼圈有些红了。

    丹凤眼的女孩噗嗤一笑道:“柴团长是英雄,你是我们芜湖女中的头号美人···这一出英雄救美的才子佳人戏真是好生的精彩···怎么,你不打算以身相许吗?你这可是近水楼台先得月啊!”

    长辫子女孩先是脸上一红,然后一甩辫子,决然的跺脚道:“他要是愿意要我,我就嫁他!当不了正室,我就作妾,实在不行就给他当丫鬟!”

    丹凤眼女孩没想到她会这么回答,一下子愣住了,沉吟半晌才挤出笑容道:“莫小怜,你好不知羞啊!”

    莫小怜手里把玩着自己的辫子,脸上浮起一丝惨笑道:“羞什么?女人出嫁父母之命,可我父母都不在了!我自己就能做的主!可惜,我这只是一厢情愿罢了,他是大英雄,拿个鸭蛋就敢孤身犯险,一举拿下芜湖五府十三县,我姐夫对他佩服的要死!这种大英雄是要做惊天动地的大事业,又怎么会为小儿女之情牵绊?我和姐夫、姐姐搬到大营之后,他迎面和我迎面走过了三次了,连正眼都没看过我呢!”

    如果这话让柴东亮大大听见了,肯定会大呼冤枉,他这几天满脑子的心事,走路压根就没注意过两旁,根本就没看见这个和他擦身而过的小美女!

    丹凤眼的女孩,眼里闪过一丝喜色,然后劝慰道:“他都不看你?这芜湖女中第一美女主动要**,他都不看?真是暴殄天物啊!小怜,你也别伤心,这天下好男人多了,别一棵树上吊死!”

    莫小怜叹了口气,挤出笑容道:“吴宝琪,再把上次柴团长在你家,舌战洋人领事的事情讲讲吧!”

    丹凤眼的吴宝琪点点头,又把已经讲过无数次的故事重温了一遍。

    俩个女孩都是十六七岁,正是充满无数梦想的年龄,又上的是新式女中,受了西式教育,满脑子的白马骑士拯救公主的梦想。

    柴东亮刚才骑着白马在电光中挥舞洋刀的一幕,几乎在一瞬间就印刻在她们的脑海里了!

    刻意精心打扮之后耍帅的效果,原本是要震慑新军官兵的,无意之中却构成了两个豆蔻年华的女孩无法抵挡的诱惑!

    两颗鸭蛋夺城,一张利口驳倒洋人,亲率一百零八骑攻袭省府安庆,而且又是个骑白马的年轻将军···这简直是每个青葱少女梦中情人的标准模板,也难怪两个女孩都对他引动了遐思。

    一百零八骑要攻打重兵防御的省府,这有可能成功吗?两个女孩心里暗暗替柴东亮祈祷。

    ······

    阿嚏!阿嚏!

    柴东亮打了个喷嚏,刚才在风雨里扮酷受风着凉了!

    “是不是有哪个姑娘惦记咱们团长了?这喷嚏打的!”无论多么危急的关头,陆凯都能不忘说几句笑话。

    邝海山在腰上拧了一把,他笑笑不再言语。

    柴东亮用手帕擦了擦鼻子,然后指着地图,倒吸口凉气道:“这安庆城高壕深,不好打啊!”

    高铭点头道:“是啊,当年洪杨举事的时候,曾国荃率两万大军,光一个集贤关就打了半个多月,血流漂杵啊!”

    方清雨不屑道:“这芜湖不也是城高壕深吗?团长还不是用俩鸭蛋就拿下了!这安庆的新军,无论是同盟会、共进会、岳王会、铁学会、文学社的,都是要反清的,我敢保证城内枪一响,他们就会立刻起事!”说罢,突然揉着脑袋笑了起来:“团长,要不是你早来一步,这芜湖团的团长不就是我的了嘛!”

    柴东亮也想笑,每次看见方清雨就想起这厮一袭孝服拿着俩鸭蛋,站在衙门口牛气冲天的样子。在另外一个时空,就是这个家伙用俩炸弹拿下的芜湖,不过历史上却没记载他后来的经历。以他那种傻大胆的性格,应该是在后来的战斗中死了,否则这种人绝对不会甘于平淡的!

    现在看这家伙,一身军装倒也满威武的!和原先孝服男的样子,简直是判若两人了!

    “方连长说的是,这天下人心向背已经分明的了!淮上军的那些会党匪类,当年被我们打的屁滚尿流,压根就不堪一击,现在居然能一路攻城拔寨所到无不披靡!我们这些人再怎么样,比那些扛着粪叉子的匪类强吧?大人,标下愿为先锋,替大人砸开安庆!”

    贺天寿拍着胸脯请战!

    柴东亮也觉得有理,芜湖团由新军为骨干,战斗力肯定强于巡防营,而当年被巡防营剿的满世界逃窜的会党,现在都能攻无不克,这只能说明清军的士兵压根就兵无斗志,甚至大部分的新军都是心里倾向革命党的!

    所以,才会出现几十个人攻城,而几千人守卫的重镇转瞬间就易主的怪事!

    “贺连长,这里没有什么大人、标下,只有革命军的同志!”柴东亮纠正着贺天寿的叫法。

    “大人,哦,不,团长,张游击和何管带,哦,不,看我这猪脑子!”贺天寿对着脑门拍了一下道:“张营长、何营长,今天可一天都没见到他俩了啊!”

    巡防营的张游击,新军的何管带,被柴东亮安排成芜湖团步兵营、马炮营的营长,但是下面的连长、排长都是由倾慕革命的新军官兵担任,这俩人算是被彻底架空了,柴东亮也没当他们算一回事儿。

    自己走了更好,省的还得想方设法的解他们的职务!

    “这里是要害!”一直没说话的邝海山用红蓝铅笔在地图上圈了个圈!

    “安庆军械所?”

    “不错,安庆新军大部分都是愿意反清的!只是最近满鞑子对新军颇为忌惮,所以各地新军的弹药都被收缴了,大家用的都是空枪,只要打下军械所给安庆新军发了枪支弹药,我敢保证八个营的安庆新军立刻就举事了!”

    柴东亮重重的一拳头砸在地图上,兴奋的道:“就这么定了!我带人攻打军械所,贺天寿、陆凯带人攻打巡抚衙门,方清雨在城内制造混乱,要造成大军进城的声势,同时接应城内响应的安庆新军!”

    “哈哈,明天一早,朱家宝的脑袋就挂在旗杆上了!”

    “打下安庆,团长当大都督,咱们弟兄都封个将军干干!”贺天寿笑的满脸横肉乱绽!

    “笑早了吧?如果朱家宝封了城门怎么办?只要扛过一夜,明天早上就该你们哭了!”高铭毫不客气的泼了瓢凉水!

    这时候,大家才想起一个最要命的问题,一夜之间轻骑突进三百里当然没问题,可大炮这些攻城的家伙是不可能送到安庆的!没有大炮,靠什么攻城?万一城里的兵不投降呢?

    “这骗开城门的勾当,就交给老头子我吧!”高铭手拈老鼠胡须,笑的无比诡秘。

    柴东亮一直对高铭保持着若即若离的态度,这老家伙到底是什么底细,他不说柴东亮也不问。

    “事情成败的关键,是安庆的新军是否真的会响应咱们,如果他们没有动作,孤军陷入城中那就难了!”邝海山说出了自己的担心。

    陆凯哈哈一笑道:“放心吧,这大清的新军,都是替孙文先生练的!咱们团长可是孙先生的特使!”

    孙文,又是孙文,柴东亮的眼睛眯缝了起来!

    这个名字似乎是有魔力的,对这些热血青年有着无穷的吸引力,也对满清的官员有着无比的震慑力!

    自己这个特使是个冒牌货,等到孙文回国之后,该怎么见面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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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庆新军大营

    天一擦黑军官就把士兵锁在军营里,营房里熄了灯但是士兵都没睡觉,纷纷围绕在一个哨官身边。

    “听说芜湖已经易帜了!新军改成了中华革命军芜湖团”

    “咱们安庆也该动了吧?总不能等到芜湖团或者淮上军打到安庆城下,那人家可要把咱们瞧扁了啊!”

    几个士兵七嘴八舌的谈论着造反这种话题,丝毫不怕身边的人泄露出去。

    实际上,大清快要完蛋的形势,各地新军比老百姓清楚的多,而且新军中钦慕革命的人几乎占了大半。新军的军官大部分由留日学生担任,那些陆军中学毕业的学生,老师也都是由留日学生担任,而日本几乎是革命党的大本营.

    等他们学成归来,这革命的种子算是给新军播下了,这大清的新军除了北洋六镇是袁世凯的私兵之外,其他的几乎都被革命党掌握!

    “咱们是不是联系一下芜湖团,里应外合打下安庆?听说芜湖团的团长是孙先生的特使!”一个士兵建议道。

    哨长冷笑道:“芜湖团?芜湖升的可是共进会的铁血十八星旗,不是咱们同盟会的青天白日旗····孙先生特使?假的!”

    “假的?”

    哨长啐了一口浓痰,冷冷的道:“这一个槽里容不下两头叫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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