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侠小说代表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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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总的来说,正规武侠小说主要是从二十世纪六十年代以后开始兴盛的,从二十世纪八十年代或九十年代开始迅速衰落。如果我们希望重新激发一次正规武侠小说的浪潮,那么先去认真作一次基本的回顾和总结,认真研究和剖析前人成功的经验和失误的教训,就是必须经过的一个重要环节。

    梁羽生

    正规武侠小说的正式开创者,一般认为是香港作家梁羽生。他被朋友所逼,被迫为香港太极门和白鹤门之间的澳门擂台赛写的一篇《龙虎斗京华》,是许多人认定的“新派武侠小说之源”。他的主要代表作有《萍踪侠影录》和《白发魔女传》等等。其中《萍踪侠影录》在二十世纪八十年代时,曾经被大陆的广播电台改编为午间播音剧,那每天中午的三十分钟,曾经令无数人为之痴迷。其所写的《白发魔女传》,同样也被许多人认为是正规武侠小说中第一个以女性为主角的著作。另外,梁羽生不但是正规武侠小说的主要开创者,而且至今依然是诸多武侠作家中,文史造诣最高的一位或几位之一。

    粱羽生写书有一个非常重大的问题,就是其写书容易“走神”。这是指其书的前半截很可能是在说某一个人物,可后半截却又开始在以巨大篇幅去描写另外一个人物。这种走神的笔法并非新意,主要见于《三侠五义》之类的古典小说,以及有“仙侠类武侠小说之王”称号的还珠楼主。“走神”写法的优点,自然是可以给读者造成一种格局很大的感觉,缺点则是容易打断读者的思绪,用起来很不好掌握,必须极为慎重。这是因为,几乎每一个读者在读小说时,都会情不自禁地把自己想象成其中的主角。如果突然间转换了主角,那么读者无疑有一种被凌空腰斩的感觉。如果是思绪习惯于随时跟着别人走的读者,这种感觉可能还不很明显;可如果是思维惯性比较强、全局记忆能力比较强、掌控欲望比较强的读者,其被这种腰斩感觉所激起的反应,对于作者来说自然未必是好事。

    一般来说,既然武侠书最中心的特色之一,是反映人们奋发向上的上进心被满足,那么武侠书中,最好有一个很明显的主角武功进步的过程,而且最好一开始非常差,而到最后应该最强或“非常”强。但在梁羽生的著作中,男主角的武功很少能在最后达到最高、或是最高的那一阶层。这虽然与现实中的情形也许更加贴切,但毕竟读者来读武侠小说,其本来目的,就是想体会到一些现实中难以达到的冲动和满足。梁羽生之所以喜欢这样,很可能是因为他的思维习惯中非常讲究辈份、尊卑等等传统规范,因此后辈武功要超过前辈的话,很可能本身就会是一种“原罪”。

    同时,梁羽生崇尚“名士”,因此无论他想把其著作中的主人公改换成什么,总是难以完全摆脱这一骨形。由于此一原因,其男主角的性格经常受到很多无形拘束,往往显得“半死不活”。另外,其作品中男主角的夫人数目永远小于等于一个,很多还是赤裸裸的悲剧,经常难以令一些特别热爱幻想的读者们满意。

    金庸

    第二个最有名的武侠作家就是金庸。金庸的作品几乎无须介绍,就能被所有武侠小说读者所熟知,其中的许多人物、事件甚至早就已经融入了社会生活中。他的作品被无数次地改变成电影、电视,一部一九八三年版的《射雕英雄传》电视剧,更给七十年代出生的人留下了永远无可磨灭的深情。如果说梁羽生是正规武侠小说的开创者,那么金庸就是正规武侠小说的发扬者和集大成者。他和古龙、梁羽生一起,构成了武侠历史上不灭的神话。

    金庸最重要的特点,在于能够用非常平常的语句,来描述扣人心弦的人物和事件。他无论是对世人,还是对读者的心理,都把握得非常透彻。他真正知道读者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敏感什么,不敏感什么,并总是能在别人还察觉不到的时候,就先行迎合,完全没有任何文笔、心理或身段上的困难。他几乎从来不用大段大段的描写去赞美女主角的容貌,但任何人都能从其中得到女主角容貌无双的印象。他的一个最成功的塑造成果,就是《飞狐外传》中的程灵素,因为他居然在先明言了其丑陋的情况下,依然能让程灵素成为无数读者的梦中情人。他的每一章节几乎都有分枝,他的每一章节又几乎都有合龙,他甚至能在一切都自然的同时,让一切都不平凡。正因为如此,金庸成为无数读者心中不可逾越的圣像,几乎已容不得任何人看到他的任何一丝缺点。

    然而正如世上没有完人一样,金庸的作品也同样有一些瑕疵,只不过要看出这些需要眼光,说出这些需要勇气,而认同这些需要理智。

    首先,金庸对于恩怨事件的了结,经常突出表现“受害者选择拒绝惩罚加害者思维”,很少有“加害者选择停止加害思维”。这是一种弱者式的、夕阳式的思维。在他的书中,几乎所有的受害者,最后都选择了“只要我自己变强,别人不来惹我也就罢了,我还是不要去报复的好,就算要惩罚,他也总会有别人去惩罚的”的老年人思维,加害者很少受来自受害者的直接惩罚。这种思维,当然是维护现代社会长久和平必不可少的一部分。但是,如果过分推崇这种思维,却容易导致整个社会弥漫一种心理过分老龄化的衰颓气象。最起码当年梁启超就是因为看到了这种老化式思维的危害,特地写了一篇《少年中国说》。

    如果过分强调这种受害者首先去原谅、去理解加害者的思维模式,容易潜意识地对加害者产生降低行恶成本的鼓励作用,甚至导致其对加害别人或别国理直气壮,拒不道歉,满脑自我舒缓“你自己都承认,你之所以被我打是因为你自己弱,那当然是你自己的错”。同时,这种模式也容易让善良的人们不自觉地远离“人若犯我,我必犯人”式的强者威慑思维,导致其总爱去想“人若犯我,我则避之;无须报之,天必惩之”,只知以自我退让的方式求得和平,把惩罚罪恶的希望寄托于别人身上,或是某种无可捉摸的“天道”。

    可是“天道”怎样体现?“天道”还是需要一个个的人来实现。如果人人都去把希望寄托于别人身上,那么“天道”如何实现?如果最直接受害的受害者自己,都没有去惩罚加害者的动力和勇气,而只选择了回避甚至原谅,别人岂非有种狗拿耗子的感觉?大家都这种心态的话,谁去惩罚恶人?这种回避式的思维习惯如果过于泛滥,结果就只能是闭关锁国,不愿和别人接触交流。另外,中国自宋以后,人民精神颓废,一个小小恶人就能横行乡里,与这种自我精神的颓废也是有关系的。本体精神衰退的人们往往特别希望有别人去惩恶,希望别人去为自己出头并替自己承担后果,这也导致武侠小说中描写宋代以后的特别多。

    金庸的“夕阳”式思维还表现在,其书中几乎所有胸有大志的人都是反面人物,而正面人物经常是一些年纪轻轻便成天只想归隐、万事别找上门的人。这种主角与普通人的惰性本能最相融,他们最容易让普通人感到亲切,也最容易让普通人把其幻想到自己身上,自然也就为他赢得了无数的读者。但是,这种不遗余力的推崇平庸,也不可避免地会带来一些较为颓废的负面效应。

    由于金庸本人崇佛,因此他的几乎所有作品,都在有意无意地引导读者去靠近佛学。在他的作品中,

    “感化思维”几乎一切通吃,再大的罪恶也可以被一个佛字一笔抹去,很少看到“药医不死病,佛度有缘人”般的辩证局限(大家可以去查一查,国内八十年代因《少年犯》而曾兴起的“感化教育”的结果)。

    金庸的第二个特点,就是他似乎很喜欢选择华夏历史上特别消颓的时代,经常在大萎靡的时代寻找小奋起。在他的作品中,异族的君主几乎永远更英明,顺着异族的角度来看事物,似乎总是能更顺一些,更舒服一些。当然,这既可能与其佛学思想有关,也可能与其比较明了明清历史有关。

    第三,几乎所有的金庸作品都有一个潜在的套路,那就是能赢得男主角之心的,一定是长的最漂亮的那一个;特别是金庸修改了其中唯一的例外《碧血剑》之后,“非最美女主角”们更是全军覆没,再也没有丝毫疑念。

    对其任何一部作品,只要读者仔细看就能发现,无论最漂亮的那位美眉是何时出现、出现得么晚或多么早,无论见面次数是多是少,无论相处时间是长是短,无论本来是敌是友,无论多么无能或白痴……其总能一劳永逸地赢得男主角的心。因此,可以总结的一个普遍规律就是,一个姑娘之所以竞争不过别的姑娘,根本原因似乎就是因为她长的不够漂亮。这虽然很是有趣,也可能确实就是现实,但毕竟还是容易为一些评论家所诟病。

    至于有人批评金庸的其他一些方面,如其书开始时过于平淡,又如离婚两次后开始写专情的杨过,等等等等,并不认为是什么文学上的问题。因此,金庸的问题其实主要都不是纯文学水平上的问题,而大多只是对其思想观点的评价。虽然读者当然可以从全方位角度来评价,但众口难调之下,金庸作为一个单独的作家,既没有必要,也不可能去做到同时满足所有人的要求。因此,无论从哪一方面来说,金庸都的确是当之无愧的写作高手。

    古龙

    大武侠时代的第三个神话,就是台湾武侠奇才古龙。他是迄今为止,唯一一个在影响的深远程度上,几乎可以与金庸比肩的人。他的主要作品如《绝代双骄》、《楚留香》、《小李飞刀》等等,也同样被一次又一次改编和翻拍;而楚留香等个性人物,更在日韩女性中难以置信地受欢迎。另外,他还是九十年代初期大陆的武侠冒名潮中,被冒名最多的作家之一。

    古龙不同作品的风格,往往有很大的差异,但其最有代表性的风格,通常都认为是那种酷得让人无可奈何的气概。身首已经分离,却还要先说句话再死的句式,从此成为无数假古龙们毕生追求的模仿对象。同时,古龙的小说转折性往往特别突兀,常常能够顺利将读者暂时“击昏”,令其醒后忠心感叹其思维变化之迅捷突然。古龙还有一大特点,就是能在耍酷的同时把废话化为宝贝,能够让许多人一遍又一遍被语句本身绕入其中还不自觉,并在好不容易转出旋涡的时候永远重复那一句话:“好有哲理啊!他真聪明!”古龙小说从头到尾的波折变化,以及前前后后的关系叠套,其实往往既不多也不深,但是他却常常能够令其成为厚厚的一本书,并令无数人读得如痴如醉,半点也不觉有重复感。在有限的空间内发挥其最大的潜力以吸引读者,是古龙之于天下三十余年,却至今也依然无人能得其神髓的不二法门。但也正因为如此,古龙除了几部小说之外,其余的小说很不好被改编为电视剧或电影,或者说让编剧者太费劲、被编剧者很不喜。

    古龙小说的诸般特色中,很明显的一个是用词偏于粗俗。如果比较金庸、梁羽生和古龙的话就能发现,前二人对一些常见的粗话明显是有禁忌的,而人称“风流才子”的古龙,却是完全无所禁忌。当然,这对于单纯的销售来说,未必是一个缺点,但对于其在文学上的长远地位来讲,却始终是一个明显的短处。

    同时,古龙的用词粗俗也经常表现在对主角、特别是女主角的名字选取上。武侠小说由于主要是文字,读者对于女主角的容貌想象,与女主角最被经常看见的名字是有很大相关的。如果这个名字本身太过粗俗,比如“牛肉汤”等等,那么无论怎么去费劲去描写其魅力,都会难以令读者产生足够美的感受。更何况,古龙还根本就不很善于描写女主角的美?

    古龙的第二个问题,是他书中的人物与金庸书中的几乎完全相反,简直可以说九成以上是不折不扣的变态。如果说金庸崇尚“水桶原理”,喜欢把一个人四面棱角随手抹平一些,那么古龙就是“一俊压百丑”的坚定信奉者和执行者。随便抓一部《陆小凤》,立刻就可以说,无论是陆小凤、花满楼,还是西门吹雪、老实和尚,里面一切一切的人物几乎全都是心理变态。尽管无人能说写出这些变态的人可能本身就是变态,但无论如何,如此多的变态充斥其书,客观上也容易令世俗有些难以接受。

    古龙的第三个问题,是他的书经常在前后章节上有相当大的不一致。这原因一方面与他写作时完全即兴、心境变化容易影响到书中内容有关,一方面也是与他后期的出版方式有关。古龙在前期还未闯出大名堂时,作品主要是自己一个人写完的。但到后来有了名声之后,他便经常只写其前面一部分,然后把自己的构想大略一说,就让某位写手来替自己完成其余部分,自己则开始写另一部书的头一部分。如此一来,其书的质量自然难以前后一致。

    另外,古龙的小说中,特别是他那最具特色的几大系列著作中,几乎从来没有主角武功的渐进过程。其典型情况是,主角的武功往往从一开始就高,并且一直顺利高到最后。造成这一现象的原因之一,可能是古龙本人不善于描写武功的具体招式,并因此也导致其不善于描写和区分武功的不同境界。

    需要顺便说明的一点是,古龙的书中有不错的一部长期未受到重视,就是他早期的《名剑风流》。其书的想象力其实不比其余几部名篇差,而且性格可能还更加奇特、更加鲜明。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