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特从繁琐中抽身而出，他眺望着不远处落日下的孤山，心里不由生出感慨。虽然很忙碌琐碎的事情也很多，但无疑这种熟悉的生活才是他真正喜欢的。
两年的流浪乞讨已经把他所有的不平与不甘消磨殆尽，在这个大陆作为一个平民，在没有天上飞行、地上奔腾的魔兽代步，在两年里几乎走遍帝国大半，这也是极为令人自豪的事情了。
唉！只是苦了自己的孙女劳拉，她小小年纪就跟随自己流浪乞讨吃尽苦头受尽磨难，如果不是自己当初一怒她又怎么会在孩提时刻就尝受世间苦难直至现在。
想到孙女劳拉，亚特的目光不由自主的飘向孤山绝顶那个地方，劳拉就在那里。
孤山、本森族、亥利尔。尽管已经到达孤山六天了，但亚特对亥利尔以及孤山的事情还是有些摸不着头绪。亥利尔的情况与自己在明克城猜测的并不相同，原来他并不是一个世家子弟。他的母亲此时还在孤山绝顶结庐而居，在本森家族并没有受到应有的尊敬与爱戴，就像....一个外人。
看来这个仅仅只有十二岁的少年正在努力地在这个乱世挣扎，他想要崛起想要借助家族的力量，如今又想借助流民的力量平衡家族。也就是说今年是他迈步的第一年，如今他还不能掌握本森族。
可是他又如何走到今天这一步的呢？
幼小的年龄却沉稳干练，从他深邃的眼神中根本就看不到少年人特有的幼稚与张扬，另类但很奇妙的崛起思路却又被格局深深局限，这大概是他的目光被这座大山所阻挡的原因吧。
孤山村本森族的总管凯特，亚特忽然间想到了这个人。这是一个非常关键的人占据着一个非常关键的位置，可亥利尔完全忽略了他。
亚特用力的踹了脚下的一粒石子，石子飞出小路落尽稻田之中。为了劳拉的将来！亚特原地踏了两步就朝孤山走去。
亥利尔还在孤山上疯狂的虐待那群羔羊到现在还没有回来。
孤山上，影子钽力站在亥利尔身后仍然用那一成不变的音调说，“亥利尔你这么拼命地对待他们，他们能承受得住吗？会不会不顾一切的逃走？听说今天早上他们中有二十多个人起不来了，现在都送到族里族医那儿了。夜间风凉他们又没房间睡觉只能在院落里勉强凑合，晚上睡不好白天还要这么拼命训练，你这......”
钽力还要再继续说却被亥利尔用拳头擂了一下。
“你傻了吧，你也不是没见过他们前几天过的什么日子，露宿街头对他们来说已经是家常便饭，而且还是在饿着肚子的情况下。现在呢？吃的喝的虽然不是很好，但总归能吃饱不是。我这么玩命的训练他们也是为他们好，一个人从逆境进入顺境之后最容易产生惰性，我这只是在让他们提前熟悉未来的环境。在这个世上想要过好必须有依靠和自身实力，护村队这个团体还有孤山村就是他们的依靠，自身实力就需要我来帮助他们了。至于你说的那几个人，我不用去看就知道真正累倒病倒的十个人中有一个就不错了。他们为了不愿意做有吃有喝的奴隶，宁可满世界的流浪乞讨。同时，他们中的一些人为了不用每天进行地狱式的训练就装作病倒。以前他们病倒之后没有人搭理他们，现在他们病倒了不但有地方遮风挡雨，还有人专门做饭给他们送过去伺候着，这就是有依靠的好处了。可惜那些人不能领悟其中的差别，还在继续装死。现在我手头上就是缺人，要不然我一定会让他们后悔出生在这个世界上。就这样我也不会让他们好受的，你瞧好行了，等他们回来再说，我就不信他们还能装死装一辈子？”
钽力就是愕然。他哪里知道这件事儿还有亥利尔心里有这么多弯弯绕，原来什么事儿他心里都装着呢。钽力的本意就是提醒一下亥利尔，同时也是可怜下面这些人。
在亥利尔的嘴角露出冷笑的时候，亚特气喘吁吁的走过来。此处是山腰，别看旁边那群少年就算站了一上午的队列，山间小路越野也是一下午，但他们此时看起来还是生龙活虎，如是朝阳。亚特已经老了，从山脚走到山腰他就歇歇了五气儿，看到亥利尔的身影时他的脸色都隐隐发白了。
亥利尔看到亚特过来心中疑惑，难道他不放心自己的孙女想到山上去看看？可是现在天都快黑了，就算上去了晚上他也下不来啊。不过亥利尔知道肯定不会是村里有事儿，如果有事儿也不会找个老头子给自己送信儿。
“亚特老爷子怎么了有什么事儿吗？居然劳烦你亲自上来。”
亥利尔对亚特一直都是很尊敬，就算他破坏自己的打算怂恿兹釉菲兹多招募出一倍半的流民，给自己惹了大烦恼，亥利尔也没有责怪他，反而让他做了孤山村的副总管，原因就是亥利尔感觉这老头根本就不像是一个老实巴交的种田人，而且也不像是商人，反正亥利尔就是看他不会很简单。
亚特却是没有马上回话，只是调整呼吸大口大口的吸着秋日山巅的凉风，并用眼神瞄着钽力。从明克城一行到孤山村，亚特看见这个冷冰冰的人总是跟在亥利尔身后像一个影子，知道这绝对是亥利尔信得过的人。但是亚特想对亥利尔说的话有些不足为本森族人道也的感觉，自己刚来谁知道这个冰人与凯特什么关系，反正他们是一个家族的是真事儿，而自己是个外人。所以他用眼神示意亥利尔让钽力离开。
亥利尔稍微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毕竟这是他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特意赶到山上与自己密谈？还要避开钽力？那就是村里或是族里的事儿罗。亥利尔就郁闷了，这个老头才来几天啊。
当下亥利尔就摇头淡淡的说，“有事儿你说吧。”他没有解释钽力的事儿，想来这个老头会明白。
果然，亚特懂了这就是不用避讳了。来之前怎么个词儿都备好了亚特就直接说到，“亥利尔，我老头子能力确实有限你让我做这个流民做孤山村的副总管是不是有些勉强啊？”
说了这一句亚特就停住了观察亥利尔的反应，谁知道亥利尔等着两只大眼睛就盯着他也没什么表情。亚特只好继续说道，“我刚来村里脚都没站稳，开始你在明克城跟我说的那些我还有些不太相信，来到这儿之后总算了解一些。原来不光是我们才来的这些流民，就是你的族人也是受雇于你，这样我这个副总管就更不能做了。”
连说了两次不做这个副总管，亚特以为亥利尔总会给点反应吧，谁知亥利尔还是很迷茫的看着他。
亚特咬咬牙脱口道，“村里每年收入多少粮食，每个月支出多少我都不了解。比如说如今的孤山村到底有多少人丁，这麽多人每个月吃粮多少，吃盐多少，用多少布匹，全村的锅碗瓢盆日用桌椅，农具修护购买，这些支出我都全盘不知，而且这些支出也没有登记在册，只有大总管凯特先生一个人知道......”
亚特说到这儿亥利尔总算是听明白了，所以伸手打断了他的话。
他猜测亚特对自己说这番话可能有两个意思，一个就是撇清自己，如果村里账上出了什么事情跟他无关，因为这些东西他不过手啊。
另外一个意思大概就是在提醒自己财务的重要性了。
记得前世亥利尔听人说过一些官场上的事情，无论是那个地方的一把手最先掌握的而且必须掌握的就是人事和财政。亚特才来六天，以他看来现在自己算是初步掌握人事了，至于财政那可就是一塌糊涂，所有的账目都在凯特一个人的脑子里。
当然，这是亚特这么认为。
他不知道凯特手里根本就没有可供支出的金币，一年当中所有的支出都是在琉安镇借的高利贷，好不容易收入四千金币还是在自己怀里。至于高利贷账目都在自己脑子里装着呢，自己敢忘记吗？这可是自己每天熬夜催生铁树果实挣回来的，那滋味可不好受。
再说就算库房有金币供村里每月支出，凯特敢贪污吗？别忘了这可是一切公有制，你说凯特家里突然多了金币或是多了什么奢侈品村里人能不知道？难不成凯特还敢私自贪污然后卷款外逃？还是那句话，在这个世界想要过好就需要有依靠和自身实力。自身实力就不用说了，就凯特那身板和文化水平也算有实力的人？说有依靠还有什么能比得上他的家族呢？
所以短时间亥利尔并不担心凯特，不过亚特的话也很有道理，亥利尔承认等将来自己建立了庄园之后最先建立的就是一套完善的财务制度，把柄不能总放在别人手里，主动权也不能总让凯特握着，这是在纵容他去死。
想通了之后亥利尔就对亚特说道，“你的意思我听明白了，你放心我心里有数，将来一切制度都会完善的。”
点到为止，亥利尔就没有再说下去，没必要跟他解释这么多自己的打算，他才来了六天而已。
他不知道亚特现在就被他震惊的不行了。
亚特知道亥利尔听懂了自己话里的意思了，本来他还想把话再说明白说透一点呢，现在看来不用了，他心里跟明镜似地。原来这些都装在他心里呢，原来不是格局不完善，是自己的目光太短浅。
这还是一个年龄仅有十二岁的孩子吗？
他是怎么学会这些东西的？据说他根本就没有进过学院本森族也没有族学啊，无师自通肯定不可能，就算是领悟也需要时间跟阅历吧？可他才十二岁啊！
持续的震惊让亚特的思维陷入困境，他脑子里只有来之前的那个念头，想让劳拉在这里活得好活的幸福，自己－－－就必须有用。
电火光时的思索速度，亚特马上又换了一个话题，“亥利尔我觉得你是时候着手建立族学了，现在就着手，等你长大之后你的手里就有了可用之人，老头子年轻时学过人文史记等方面的东西，至今还记得一些，我可以教导他们。”
亥利尔没有应对他的话而是对身后的钽力说道，“是时候了，你去让他们停下来回去吃饭吧，吃完晚饭之后还要学文字还有简单的汉语。”
汉语这个新名词亚特知道，他还特意找到护村队中的流民少年询问，发现这种语言自己根本就没有听过，与大陆通用语的差距简直是太大了，也不知道这个少年是从哪儿学来的，又是哪个部族流传下来的？
亚特正在沉思冷不丁亥利尔凑过来说，“我们也慢慢往山下走吧，要不然以你的速度，我也要跟着吃不上晚饭了。对了，你刚才说那个什么人文史记？就是精神文明建设吧？我不用他们学那些，我可是每天都在为他们洗脑。至于其他的，现阶段只要认识字会写会数算就行了，农村老百姓学那么多东西做什么？没用！我们就是要做暴发户。学识积累、底蕴积累、礼仪积累需要后三代，我们这一代要做的就是打江山坐地户，进行最原始的资本累积！”
精神文明建设？洗脑？农村老百姓？打江山？原始的资本累积？
亚特就傻愣着不动！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