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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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路东归,杰特的心一直很沉重,也许正是这个原因,索菲娅并没有冒出来打扰他。杰特算不清一笔账,他这次失去了很多,也得到了很多,应该说得到的更多,但失去的终归是再也得不到了,他真的赚了吗?天下的东西,都可以用利弊的大小来衡量吗?到第三天,他已经不想再纠缠这些东西,他很累,也许只有落叶村这个安宁美好的净土才能宽慰他,何况,那里还有他天使般的妹妹,珍妮。

    赶了三天的路,一堆人终于看到了熟悉的树林,清冽如旧的溪流,一切都是这么美好,浴血归来的男人们,简直有种立即躺在这软绵绵的大地上睡一觉的冲动。杰特的心情也好了很多,他的脸上终于又有了笑容。安迪见杰特终于笑了,就笑呵呵地走上来说道:“你笑了,我终于也可以笑了。”

    杰特拍拍他的肩膀,说道:“我估计你以后会笑得越来越少了,我感觉这次的参军对你的影响可不小啊。”杰特说这话是比较认真的,从前那个只知道放羊的少年,经此一役,似乎真的改变了很多,那双眼睛似乎多了很多异样的光芒,有时神秘深沉,有时凌厉敏锐。简单来说,就是人变得复杂了。

    安迪做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笑道:“也许有影响吧,随他吧。”

    杰特回身摸了摸他的战马,脸上忽然露出一副无法自已的微笑,他头也不回地大声道:“兄弟们,我们到家了!”话音刚落,他已翻身上马,随着一声马的嘶鸣,他的身影箭一般窜了出去。所有人此时都兴奋地高呼起来,拼命朝落叶村跑去。

    安迪对此只能摇头苦笑,但也只能加速奔跑了。看来,杰特基本已经走出心理阴影了。那自己呢?此时的安迪已经不再是那个简单的放羊娃,当他初入战场看到那一地的尸体时,他就已经不是原来的安迪了。这大概才是战争最可怕的地方吧。安迪抬头看了看眼前欢呼雀跃的人群,又想到早已经跑没了影的杰特,他忽然将所有沉重都放下了,于是他也兴奋地全力奔跑开来,奔向他的家。

    几里路跑下来,安迪还真有点累了,他哭笑着望了望前方那群已经疯了的人。忽然,他停下了脚步,因为前方的所有人都停下了脚步,也包括骑在马上的杰特。仿佛所有人都愣住了。安迪的心头一阵不安,他忽然发了疯似的跑起来,冲到了所有人前面,然后他的眼睛看到了他最不愿意看到的东西,他简直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和其他所有人一样,他愣住了,完全傻掉了。这时,杰特僵硬的爬下马来,他的眼睛死死看着眼前的村子,脸上一丝血色都没有了。他踉跄着朝前走去,走到了一座被烧毁的房屋面前,然后走向了另一边,那里的房子也已经被烧得黑乎乎一片,似乎还冒着热气。杰特忽然想到一事,心中如遭雷击,立即发足狂奔,绝尘而去。然后,所有人都疯了,发狂地跑进了村子。然而整个村子似乎空无一人,除了一些村民的尸体!

    杰特几乎是双眼喷血地跑回了他的家,他的房子没有被烧,大门开着,杰特跃进门直接就奔进了客厅,然后是卧室、厨房、柴房、茅房。然而他搜遍了整个屋子,也没有一个人影!杰特的眼睛已经红得吓人,他焦急地几乎要哭出来。

    “珍妮!珍—妮—!你在哪儿!珍妮——!”高声的呼喊,满是悲痛和害怕。杰特真的害怕了,他头一次如此害怕,即使是他一个人面对雪豹时他也没有这么害怕过,这简直比杀了他还难受!当再一次呼喊完那个名字,杰特已经无法忍受这种打击,跪倒在地,深深地低下了头。久久地沉寂,杰特忽然抬起了头,接着飞快地起身跑出了家门。

    他惊讶地发现,已经有十几人不约而同地来到了他的家门口,而更多的人正不断赶来。安迪很快也来了。他们全都注视着杰特。看着他们脸上毫不掩饰的焦虑、伤心,杰特大声道:“听着,事情也许没有我们想象的那么糟,现在我们进村后的林子里,我们的家人也许就藏在那里!我们一定要找到他们!”

    所有人都使劲点了点头,接着一众人立即朝村后的林子跑去。每个人都大声喊道:“我们回来了,你们在哪儿?快出来吧,已经安全了,我们都回来了!你们在哪儿?”经过一阵地毯式地寻找和声嘶力竭地呼喊,终于,不远处传来几声回应“我们在这儿!”

    这一瞬间,所有人的心都悸动了一下,有几人更是热泪盈眶,因为那声音正是他们的家人的!他们还活着!所有人立即都拼命朝那边跑去,果然发现了自己的乡亲。其中一人一见杰特他们过来,禁不住流下泪来。杰特一把抓住他的肩膀,焦急地问道:“发生了什么,快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

    那人哭丧着道:“昨天,昨天入夜,我们在地头干活,忽然听到有很乱的马蹄声传来,结果老远就望见有一大群黑衣骑士举着火把正往这赶,我们一害怕,连忙朝村里跑。结果他们经过老村长家的时候,二话不说就杀了山前询问的老村长,约翰想跑,结果也被杀了。村子里立即就乱了,所有人都开始跑,那些黑衣人根本就是畜生,他们见了人就杀!要不是他们主要想抢东西,我们根本逃不出来。但就是这样,还是、还是有很多没来得及跑的、跑不动的被杀了!”说道最后,他已经哽咽了。

    杰特的眼睛几乎失去了所有光彩,他使劲摇了摇那人的身体,说道:“其他人呢?他们都在哪儿?”

    那人哽咽道:“他们都在后面,我们都很害怕,都逃得很远。”

    杰特听罢再不理他,踉跄着就朝林子深处跑去。这时林子里不少人都隐约听到了众人的呼喊,开始朝林子外围走去。看着一个个出现的乡亲,杰特并不想理会,只是不停地说:“快出去,我们都回来了!快出去!”一番剧烈的奔跑,杰特有些上气不接下气了。这时,他忽然看到前方有一匹马,还有一个美好的身影蜷缩在大树下,她把头深深藏进臂弯,肩头竟隐隐在不停地颤抖。

    杰特缓缓走过去,在她身前蹲下,轻声道:“艾拉,怎么了?”

    艾拉闻言一惊,连忙抬起了深埋的脸。此时她的脸已经满是泪水,一双眼睛都哭红了。她一见是杰特,心中的委屈、愧疚一股脑的全都涌上了心头,她一把抱住眼前的男子,哭着道:“我爸爸死了,他被那些人杀了。呜呜,我很小就没有妈妈了,现在连爸爸也没有了。我该怎么办?”

    杰特也紧紧抱住她,右手轻轻抚着她的头。他已经预料到了这种情况,只是当真的知道后,他还是忍不住伤心。贝特老爷,也许有点不好,但也不需要用死来赎这一点罪。艾拉哭了一会儿,终于有点冷静了下来。但她仍然不愿离开杰特的怀抱。她忽然轻声道:“杰特,对不起。”

    杰特一愣,问道:“什么对不起?”

    艾拉的眼睛更红了一些,她哽咽地道:“对不起,我没有立刻告诉你。因为我怕你承受不了。珍妮,珍妮她可能被抓走了……”

    杰特一惊,一把将怀中的艾拉推到眼前,紧紧抓着她的胳膊,急声问道:“你说什么?!”

    艾拉的眼泪再次泉涌而出,她哽咽道:“昨天晚上我请珍妮来我家玩,结果那些黑骑士就来了,他们立即就开始撞门。我害怕极了,爸爸连忙牵了马拉了我们从后门走,结果还是被发现了。我爸爸和另两个人去拦住他们让我们跑。我很害怕,脑子都空了,只知道抱着珍妮,她一直带着我逃到林子边上,这时有好几个黑骑士追来了,珍妮让我下马躲在一片草丛里,她就骑马跑向别的方向。那时我吓坏了,我当时根本不知道她想干什么。结果,结果她不见了。我今天一直在找她,还有很多人都在找她,但林子都找遍了,也没有找到她,只找到了这匹马。对不起,都是因为我,不然……”

    艾拉已经再也说不下去了,杰特也颓然跪倒在地,眼睛里再无一点生机。珍妮,珍妮被坏人抓走了?她一定很危险,她一定很害怕,那些人会怎么对她?杰特的心一阵狠狠地抽搐,眼泪再也控制不住,终于决堤而下。

    杰特和安迪一人牵了一匹马,面对着村中剩下的一百多人。杰特的眼睛还是那么无神。他说道:“那些四级魔兽的皮毛,应该可以卖不少钱,勉强可以让大家收回点元气。我要去找我妹妹,不能和大家一起了。如果我找到了妹妹,一定还会回来看大家的。我永远都不会忘了落叶村。”

    安迪没有说话,他的家人也没有说。安迪和杰特从小一起长大,这次更是一同经历了这许多事,他是不可能让杰特一个人去的。艾拉忽然走到杰特面前,说道:“大哥,把我带上吧。我知道我帮不了你,但我真的很想跟着你。我不知道我还能依靠谁。”说着,她的眼睛湿润了。

    杰特很理解她的心情。一个十七八岁的女孩,原本还是一个无忧无虑的小姐,忽然之间就失去了所有依靠,那对她的打击是无法想象的。就好比杰特刚刚穿越来的时候,忽然发现自己什么都没有了,那是一种怎样的心情和害怕。杰特没有多想,轻轻将她拉入怀中。他很感谢她。谢谢她的信任。艾拉,已经不是以前的艾拉了。杰特很清楚这一点。

    一阵简短而沉重的告别后,杰特带着艾拉,和安迪一起踏上了征程。这是一场追逐,这是一场不知道结果会如何的征程。面对这黑暗的未知,三人心中,全无一丝害怕。因为他们的心已经改变了太多太多。他们都不再是从前的他们。马蹄疾,尘土绝。路很长了。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