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偃勒缰转身，皱起了眉头，一脸焦虑的神色。家将双手递上信，转身打马，如飞而去。
狐偃展开帛书，上面有父亲草草写的信，出声读道：新君夷吾派寺人披重金求购勇士，限三日出发，前来刺杀公子。速与重耳前往秦国，不可自取其祸。
重耳：“告诉狄君，我们立刻回去。”狐偃：“狄君为公子解愁来狩猎，不能坏了狄君的兴致。”
一声长哨响起，先轸、魏?等聚了过来。人加鞭，马急奔，重耳、狐偃等撤出了围场。
灯碗高挂，融融的灯光照着狄国重耳府的书馆。伯?捧着竹简，摇头晃脑地背诗：“谁谓尔无羊？三百维群。”
门被推开，重耳大步地跨进来。伯?跑过去：“羊再多，也没有黑熊好。黑熊呢？爹爹怎么空着手？”重耳拍拍儿子：“伯?，对不起！”
季隗站起，诧异地望着重耳，满眼的疑问。重耳：“老国舅派人送信，夷吾要对我下手。”
怀着身孕的季隗抚摸着腹部，恨恨地：“公子没有窥探君位的意思，夷吾欺人太甚。不用担心，季隗禀明主父，兴兵相抗。凭公子与从者的才识，凭这些年积聚起的实力，夷吾没有什么可怕的。”
重耳态度坚决地：“两国相争，必有损失。好不容易发展起来的和戎局面，会因重耳而毁于一旦，让百姓遭受战祸之苦。不行。”
季隗：“采桑之役，咱们赢了，夷吾有多大能耐，何必怕他。公子，来了多少兵马？”重耳：“刺客杀手。”
季隗：“这好办。令从者与哈图将军分头带人，四处搜捕，他们在狄城难有藏身之处。”
重耳摇头：“这会闹得人心慌慌。再说，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季妹，重耳失去了爱我的杜祁夫人，也失去了一双小儿女，重耳不能让你和孩子受到伤害。刺客杀手是对着我来的。重耳离开了，狄国就会平安。”
季隗：“也好，咱们一起走。”重耳：“你们不能走。”伯?抱住了重耳：“爹爹不要我们了。”灯光闪闪，照着季隗泪水盈盈的脸。
“季妹，你想想，山高水险，去向难定，怎么能一起走？可你们留来，重耳心里割舍不下。”重耳抱住伯?，声音哽咽着，脸扭向了一旁。
星星升上了夜空，银河将牵牛星与织女星分开。伯?酣睡着，呓语着：“爹爹，我要爹爹。”
重耳、季隗四目相对，无语凝咽，重耳抚摸着季隗隆起的腹部：“重耳实在是放心不下你们，还有这没出世的孩子。”
季隗：“走国避祸，前途未卜，旧仇未去，又有新恨。”重耳：“你我不是卜者，走一步说一步。记住，好好活着，就能团聚。季妹，是重耳对不起你，对不起孩子！”
季隗摇摇头：“给孩子起个名吧！”重耳握住季隗的手，凝视着季隗：“孩子是我们的骨肉。重耳走了，你和孩子留在狄国，也留下重耳的终生牵挂。孩子姓你的姓，留在狄国，就叫隗留。”
“隗留，爹爹起的名字。”季隗拍拍腹部，仰头问：“夷吾派人行刺，不得手不会罢休。公子避祸走国，要走向哪里？”
“晋国是大国，只有强邦才能与夷吾抗衡。”重耳与季隗站到舆地图前。季隗手指着秦、齐、楚说：“秦国是西方大国，楚国是南方强国，齐国是中原霸主，公子只能去这几个国家。楚国异姓，诸侯列国称他是‘荆楚’，不到万不得已时不能去。齐侯救助卫、邢、燕三国，有‘尊王攘夷’的美名。秦国离我们最近，又有婚姻关系，公子是要去秦国的。”重耳点头：“说的对。”
季隗依偎着重耳：“公子与君夫人姐弟情深，与秦君既有亲情，又看重彼此的才学。公子与秦国重臣公子挚有交往，跟百里奚更是忘年交，杜老夫人是你派人送去的。有这些情意在内，他们会善待你的。不过，我还是惦记公子。”
重耳：“我与舅父、赵衰所议，你都说了出来。寺人披的行期是五天，我们夫妻相聚还有时间。”
“相聚日短。”季隗叹气来到陶罐前，小心地解开上边的封盖，倒了一觥酒，吸着气：“真香。”重耳看着身体笨重的季隗，有意打破愁闷：“杏花酒香。”
季隗将酒放到重耳的手里：“这也许是季隗最后一次给公子倒酒。”重耳深情地：“杏花为媒，相识、相知，我们度过多少好时光。”
季隗叹道：“没有内乱，没有争战，心爱的人相守着，就有快乐的时光。”重耳：“重耳说杏花茶好喝，杏花酒也一定不错，你就想方设法去酿制。”
季隗：“酒酿出来了，你却要走了，这一走不知道什么时候相见？”“我等远行，不知归期。你我情重，等我二十五年。二十五年不来接你，你再改嫁。”重耳强作笑脸戏谑着，大颗的泪珠却落在了季隗的手上。
季隗替重耳擦着泪，自己却泣道：“狄国风俗不同中原，在狄国，丈夫音信不通，妻子可以改嫁。公子为求平安，走国避难，季隗不敢苦留公子。别说二十五年，季隗一辈子等着你。”重耳：“等我，苦了你。”
季隗从陶罐取出一个小包：“为你准备的干杏花，杏花泡水，解渴去火，香味悠长，做饮料，做药用。”重耳将小包放进旧帛包里包好，贴身收藏：“我在杏花在，花在情意在。”
季隗举着觥：“公子。”“夫人之情，我喝。”重耳接过觥，大颗的泪珠滴进了觥里，一饮而尽。
梳妆台上静静地躺着的梳子，季隗拿起梳子：“公子送的牛角梳子。”重耳接过梳子：“绛都家宴，重耳宰杀那头健牛留下来的纪念物。”
季隗解开发髻，一头秀发如瀑布般地披散下来。重耳一边为季隗梳理秀发一边说：“何年何月，还能为季妹梳头？”季隗轻轻地叹道：“只怕黑发成了白发。”重耳一把扳住季隗的双肩：“不、不会的。”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