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南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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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谋马福田,北算也非仙。”

    这是清末民初时候,江湖上流传极广的一句话。所谓南谋北算,跟武侠小说里的南慕容,北乔峰是一个意思。就是被江湖中人所推崇的,两位智计无双的人物。南方首推马福田,北方便是也非仙。

    要说起马福田其人,与我王家还颇有渊源。记得小时候,我爷爷曾经给我讲述过,马王两家,乃是世交。马家的先人,据说曾有两位官至巡抚。只不过做的那是大明朝的官儿,到了有清一代,马家就中落了。后来家乡遭难,马家人辗转漂泊,最后到了苏州府治下的大王庄,止住了脚步。

    那时候,大王庄中并无外姓。所以庄主开始并不许马家人多做停留,更别说要扎根住下了。那马家人说尽好话,也未得一丝同情,正心灰意冷,准备继续前程。幸亏有老天眷顾,偏巧这时候大王庄里忽然就疯了两个婆娘。

    这两个疯婆子闹的极凶,拿了菜刀见鸡杀鸡,见人杀人。三四个壮汉,都不得近前。好不容易七手八脚将两人制服,庄里的大夫却是束手无策。不单治不了这疯病,甚至连病因都摸不清楚。

    举庄上下,一片惊忧。

    这时候,马家有一位当家人,自荐能够治了那两个婆娘的失心疯。不过却有条件,那就是要庄里人允许马家人在大王庄住下。

    庄主正焦头烂额,一听有人帮手,当即满口应承。于是,请了马家这位当家人,妙手施治。果然,手到病除。

    疯妇的家属们,对马家人自是感恩戴德。庄里人也对马家人网开一面,算是勉强接受了外姓入庄。当时,马家那位当家人在庄中巡走三圈,选中了我家老房的一个跨院。于是,花钱买下。又连了几间耳房和偏厦,和我家成了邻居。

    马家人经历了多年漂泊,也终于有了安身之所,与我家邻里之间,关系还颇为融洽。只不过好景不长,不过十几年,长毛作乱。大王庄被战火焚毁,庄里人四散奔逃。马家人也再度流离失所,不知所踪。

    一直到我爷爷在东北落了草,当了胡子头儿。回家探望的时候,我爷爷的爷爷,还时常惦记着老邻居,马家人的情况。

    后来我爷爷带人进了北京,就听说江湖上出了两位上知天文,下晓地理,前知五百年,后算五百载的诸葛孔明式人物。一位,是天桥儿摆摊儿的算命先生也非仙。另一位,是游走江南的风水师爷马福田。

    当时我爷爷就寻思过,这位马福田,会不会就是当年邻居老马家的后人呢?

    所谓千里有缘来相会,无缘对面不相逢。国民军二次北伐之后,我爷爷钻了太行山,成了草头王。有天下山带人剪径,正截住一位风流儒雅的书生。这人年岁与我爷爷相当,报号乃是南谋马福田,想找王虎爷谈一笔大买卖。

    我爷爷本来对读书人不屑一顾,认为手无缚鸡之力的生物,根本就不配活在乱世之中。但对于南谋的大名,还是颇为敬仰。因为像这种江湖术士,往往都有特别的能为。不靠武力,也可杀人于无形。同普通的迂腐书生,还是有很大区别的。

    当下,我爷爷便邀那马福田上山,并设下酒宴,盛情款待。一叙之下,才发现那马福田的祖上,正是同我王家为邻的马氏一族。于是,我爷爷便同马福田八拜结交,金兰之好,成了异性兄弟。论起年岁,还是那马福田稍长。我爷爷一身豪气,当时便推了马福田做大瓢把子,自己则退居二当家。

    再说我的这位马爷爷,此次北上,乃是为了一宗天大的买卖而来。当时的中国,清帝宣统业已退位,躲在天津的张园,醉生梦死。北京城几易其主,京津一带,混乱不堪。南谋先生看准了时机,认为此时盗取清东陵慈禧墓,定能发上一笔横财。

    马爷爷一路北上,打探到京西一带的巨匪,乃是以我爷爷王虎爷为首。于是便借着送一套大财富之说,来游说我爷爷去盗墓。没想到误打误撞,原来是有缘之人再相见。这一下就更不需要什么客套了,马爷爷当晚便定了谋划。第二天一大早,马爷爷和我爷爷拉起队伍,就奔了清东陵。

    后来的事情,野史便有了记载。就是那位民国盗帅孙殿英也过来凑热闹,借着剿匪之名,赶散了马爷爷和我爷爷的人马。然后,他自己去掘了东陵诸坟。

    此后的事情,我爷爷从未对我提起过。只说当时被孙大麻子的部队追的太急,到了一个三岔路口,便和我马爷爷分道扬镳,其后数十年不得相见。

    真是没想到,这一次跟着六叔的饭局,在这吕梁山的深处,竟能够遇到马家之后!这真是命运的安排,老天的玩笑。时隔半个世纪,两家人又为了同一个目的:倒斗。再一次,走到了一起。

    我就问六叔,为什么不跟着马教授套套近乎,提提我爷爷和马福田的交情。那样的话,办起事来彼此也多些信任。

    六叔当时看我的眼神很是怜惜,无奈地笑了笑,默然不语。这老家伙的表情只让我想起一句话:知道猪是怎么死的不?猪的笨死的。

    第二天一早,我跟着风情在村里头挨家挨户地做宣传工作。昨晚上我就在村委会办公室的木床上将就了一宿,里屋就是风村长的宿舍。这也是六叔事前安排好的任务,以防这位大学生干部思来想去,忽然觉醒,作出对饭局不利的事情。再者说,泡妞嘛,就是要时刻钓住的。

    一个上午下来,我对枕戈村的情况也有了大概的了解。这枕戈村坐落在一个小山包上,北面横着一条干涸的河床,很早之前,那里应该流水潺潺。河床向北接着一片沙化的荒地,无边无际地直连到内蒙去了。东南西三面都是大山,高高地拦住了外面的天,一种无形的压迫感时刻悬在头顶上。

    枕戈村的布局也很有趣,村里的石头房子,都是以小山包最高点的老柏树和树下的一口石井为中心,呈圆形分布。此时,村中心那个足有两三个篮球场大小的空地,已经完全隔离起来。我和风情赶到的时候,洋钉正带着人,守着唯一的入口。马教授指挥着村里招来的民工,围着老柏树挖掘不停。六叔则搬了个凳子,坐在太阳底下优哉游哉地喝茶。

    风情一到挖掘现场,就直奔马教授而去。我心里就觉得酸酸的,狠狠剜了那大黑框眼镜一眼,然后跟六叔简单汇报了下情况。

    六叔眯着眼,啜了口茶,盯着马教授,似笑非笑,小声对我说:“皇子,一定盯紧那个村长丫头。千万不要被绵羊温顺的外表迷惑了,哼,谁知到那里面藏的是不是一颗虎狼之心?”

    我不禁皱了皱眉,心说六叔也太他娘的奸诈了,人家一个涉世未深的女大学生,满怀豪情地来支援西部建设,你来骗人一下不说,还把人妖魔化了,实在不应该。这老家伙要这么坏下去,早晚不得好死。

    六叔似乎看出我的不满意,马上沉下脸:“皇子,切不可为女人坏了大事!你可知道,我派人去过这风情的家乡。虽然一切都如她档案中所记载的一般不二,但奇怪的是,她家中竟然没有一张她的照片,她父母也说不清女儿的长相,只推说多年离家未见。这难道不可疑么?再者,她大学毕业为什么不回自己的家乡做村长,反而偏偏挑了这个有白日斗的地方?那老羊倌一看就不是个善茬,她一个小丫头,没有点儿本事,又怎么能熬这一年多?你呀,还需要锻炼呀——”

    我这会儿根本就没兴趣听六叔唠叨,因为我现在除了杠子,谁也不信。我四外扫了一圈儿,却没见到杠子的身影。就问六叔,把杠子派到哪儿去了。

    六叔皱了皱眉,禁不住笑起来:“那小子他娘的比我牌谱都大,一大早就坐在这儿看人家干活,活像个监工的。我坐的这个凳子,就是那混蛋小子用来摆谱的!”

    六叔说着,又露出一个得意的微笑:“我看他那德行,早晚坏了大事儿,所以就打发他去办些外围的事情,也十分的重要。饭局结束之后,你自会知晓。”

    我心里恨恨地骂了句,脸上却只能现出一副不服高人有罪的神情,以示对六叔的运筹帷幄,高深莫测十分的钦敬和崇仰。忽又瞥见对风情的热情表现得一脸冷漠的马教授,我心里不禁胡思乱想起来:这南谋之后的心思计谋,与北派的占天六爷相比,究竟哪一个更胜一筹?这一次枕头村的白日斗饭局,会顺利成功么?要是演变成一场南北斗法,那可就热闹了……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