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为找工作而努力(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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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费雷拉走到门口掏出钥匙,一开门,看到一个女人只穿件睡衣正打开冰箱拿东西,嘴里塞着块面包。他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反手带上门。那女人像只偷食的老鼠,转身小跑,进了自己的房间。

    费雷拉已经有些司空见惯这样的场景,并没有放在心上。不经意间却发现冰箱上贴了张纸条,上面龙飞凤舞:“哪个不要脸的偷老娘牛奶,生孩子没屁眼。”他很少买需要放到冰箱里的食物,以前还真没注意,看见这张纸觉得很好玩。群租房是个很有趣的微型社会,大家呼噜之声相闻却老死不相往来。不光冰箱上,马桶盖上还贴着“便后请冲马桶,谢谢”。这充分说明人类有时候对待大便比对待食物文明,进而证明了有些嘴巴是比肛门还要肮脏的。

    躺在床上,费雷拉觉得一番大战后很疲惫,房东的几句话让他有些烦躁。他不认为自己不够努力,只是上天吝啬的不肯给他一个试一试的机会。

    手机忽然响了,他看都没看接了起来,“我说大小姐,你就不能让我消停会儿”?

    对面却道:“是费雷拉先生吗?”

    费雷拉立刻翻身坐了起来:“是,是,不好意思啊。”

    对面那人显然并没有觉得不好意思,说道:“您明天有空吗?请下午三点钟到我公司面试。”

    “有空有空”,费雷拉恨不得告诉她我现在就有空,能不能立刻过来。

    “那请您记一下地址,淮海路1587号东湖商务大厦2010室。”那女人仍然不紧不慢的说。

    “好的,好的,谢谢您,我一定来。”

    挂掉电话,费雷拉才想起来不知道这是什么公司。每天都要投出去那么多简历,他根本记不清具体是哪一家,招聘的是什么职位。但是又不能问,如同洞房花烛夜却问新娘子“你妈贵姓”,这一看就是没诚意的。他赶快打开电脑,一条条翻阅发送记录。

    记录里面并没有,费雷拉只好把电话和地址输入到百度,终于找到了招聘信息:贝斯特国际保险公司,业务代表。他有点失望,这年头关于保险的工作好像都不保险,而且相当部分的人进保险公司工作不光拿不到工钱还得倒贴名目繁多的培训费、考试费。费雷拉躺在床上,顺手拨了徐倩儿的电话。

    “刚才怎么了?什么事那么急?”徐倩儿问。

    “别提了,差点被一帮老太太揍个半死。”费雷拉把“老太太”几个字加重了语气。

    “行,你真厉害,连老太太都敢招惹。”徐倩儿果然中计,电话那头哈哈大笑。

    “错,我招惹的是老头,没想到揍我最厉害的却是老太太。”费雷拉回答。

    两个人你唱我和,他觉得这样的对话有些无聊,甚至第一次觉得这么长时间以来都是在浪费时间做毫无意义的事情。情人间说话,像拿筛子滤水,说完了就说完了,筛子上什么都留不下。

    “倩儿,我累了,不说了,下午还要出去面试。”费雷拉挂了电话。

    他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白天房子里很安静,大家都已经去上班,只有费雷拉因为没工作,窝在小房间里。进门右手边的一个姑娘好像也没工作,费雷拉有时候能在卫生间门口碰见她。不过费雷拉也有几次晚上散步回来看见一辆别克送她回家。

    他脑袋很沉,想的都是乱七八糟的事情,一会儿竟然沉沉睡去。

    醒来时候已经下午,他有些饿,又不想出去吃。继续望着天花板。又是一天过去,上海给他的感觉就是钱用得特别快,一百块钱只要换成零票,不一会儿就消失的无影无踪;时间也流失的无声无息,睁开眼还没做什么,天就会黑下来。已经在小房间里憋了半个多月,他觉得自己就像个废人,无事可干,空有一副纠结的愁肠。

    他忽然想到了父母。从小到大,他是家里的骄傲,在众人羡慕的眼光中接到大学通知书。在那个小村子,上大学就意味着为官做宦,他只有一边嘲笑乡下人什么都不懂,一边努力想做出点事情来为父母增光。父亲很不理解为什么找个工作都这么难,可是费雷拉怎么开口告诉他,过去可以拿着毕业证吃皇粮,现在拿着毕业证只能吃救济粮,前提是你还得有这个城市的户口。

    他又想到徐倩儿,这个姑娘此刻令他难以捉摸。当初谈恋爱,不过是因为两个人在填新生登记表的时候发现居然同年同月同日生。于是徐倩儿便把这个当作了上天的安排,而费雷拉有些莫名其妙的成了全班男生的全民公敌。打打闹闹的四年就这么过来了,有些小甜蜜,却没有大幸福。

    费雷拉有些委屈,觉得自己尚未长大,而上帝把所有一切都推给了自己。像去学游泳,刚换好泳裤却被教练一脚踢到了泳池。他一直认为独闯上海滩,留一个孤独的背影在夕阳里是很爷们的事,谁知道这个世界看的不是背影,比的是谁有背景。

    活了这么多年,他第一次试图看清楚自己。他觉得自己是个教育的牺牲品,非名校毕业,又没什么特别的本事,不招社会待见;回家种地,又不可能适应农村的生活,而且丢不起那人。穷人有穷人的活法,贵族有贵族的生活,唯独夹在中间最难抉择。

    费雷拉酝酿了一下午情绪,想哭一场,男人流泪也是他认为爷们的行为之一。可惜泪腺像是去参加一个毫不相干的人的追悼会,望着冷冰冰的尸体就是不肯逢场作戏。费雷拉眨得眼睛生疼,只得像泪腺投降。可是这事被肚子发现了,立刻觉得他欺软怕硬于是提出严重抗议。大脑成了西周末年的王室,镇不住四方诸侯,只好答应立刻去填饱肚子。于是肚子挟大脑以令四肢,费雷拉只得站起来,下楼去小区旁边的小饭店找吃的。

    天气有些凉了,路边的梧桐叶落了一地。费雷拉紧紧衣领,走在明亮的路灯下,感觉自己像只孤独的野猫。而野猫还保留着叫春的权利,他的春天却不知何时到来。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