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向日葵 第一部分(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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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商场出来,慕飞蝶信步走进美容美发厅。弄弄头发吧,她想。

    “您想剪还是烫?”服务小姐问她。“随便剪烫,换个发型。”“您想换什么样的发型?”小姐拿来厚厚一叠头型样板。“换一个没有正经单位敢接受的发型。”“这还真是个难题,只要舍得投资,现在那些单位还有什么不敢接受?不过,我们最近有一种最新潮的,非常时尚,特别适合您这样的个性女孩,不知道您会不会喜欢?”“你真觉得合适我?”“你这样天生丽质的美人,还有什么发型敢不合适?”“我天生丽质?”“当然啦,你上街可以不化妆,一看就是个美人胚子,根本不需要华丽装扮和脂粉,不像我们这些俗人,揭去一层皮,就什么都没有了,一点经不起推敲。”“谢谢。”飞蝶暗道,看来今天上这儿来,是走对门了。

    出来的时候,黄褐色的头发变成了一头紫红色的玉米缨子。并且,她还被赠送性地涂了银色指甲油。不用说,看上去特别惹眼。不过,惹眼也是一种美,那些年轻女孩子都这么认为。当然,口袋也空了。

    夜色在不知不觉中降临了。飞蝶从美发厅出来,并不急于回家,暂时还不想看到母亲的脸。看到那张老脸对她有什么好处?除了在耳边无休止地唠叨,抱怨,浪费她的宝贵生命,她究竟能从那张小时候没有接受过素质教育的脸上得到什么?慕飞蝶踽踽独行在蜗牛市夜彩斑斓的人行道上。步履看去漫不经心,悠缓闲散,就像刚刚卸下千金重担,脸上却是眉笼轻烟、眼颦薄雾,仿佛满腹心事纠缠不清。任何时候,她都是一个矛盾体。矛盾体,这是她给自己的确切定义。

    从今天早晨开始,她的身影从蜗牛市中级法院那间工作了近两年的办公室里消失了。她把辞职申请递交给了院党委书记,几句简明扼要的申请辞像是对过去工作的总结。她对自己说,新的里程又要开始了。的确是这样,又要开始了。

    然后,她去了张良善那里。应该对他有个交待,对与他的这段关系也应该有个总结。还好,张良善还没有去公司,老式的皇冠轿车停在楼下,仿佛在等待着她的到来。这是他创办公司之初,托人走关系,花六万块钱买人家单位里淘汰下来的二手货,又花了三千块钱重新喷漆,勉强达到了他所需要的包装效果,满足了他骨子里一点可怜的虚荣。不知道头天晚上他干什么去了,她拧锁进去的时候他还在床上。

    听到声音,他从床上爬起来,显然他已经醒了,或者正打算起床。飞蝶关上门,在门口一动不动站了一会儿,然后径直走向一只衣柜,打开了,翻拣自己的衣物。“找什么?”他问。“拿东西。”“拿什么东西?”“我自己的东西。”“怎么啦?”“没怎么。”“我看你是有什么事儿。”他身上挂着一件皱巴巴的睡衣走过来,伸出手想扳她的肩。“睡衣该洗了,有酸味儿了。”飞蝶皱皱眉头,毫不犹豫绝不心慈手软地一掌推开了他的手。“酸味?我怎么闻不到?刚刚洗过的,哪里有酸味?你是狗鼻子?”张良善讨个没趣,满不在乎地走开了。他总是这样,即便衣服散发的腐臭气味足以把他自己薰倒,他的嘴巴也会强硬地说他闻不到,还硬说她在骗人。此时此刻,她发现自己如此厌恶这个人,厌恶这张故作风雅的世故的脸。这张看去白净的脸上,实际上毛孔里塞满了细菌和污垢,她最清楚不过,他宁可对着电脑打最无聊的游戏,也不肯多花一分钟的时间去认真仔细地洗一洗脸。他洗脸向来是潦草的,这种潦草态度与他对待女人的粗糙态度如出一辙。因此她不由不推测,那些深藏在他毛孔深处的脏物定会伴他一生,何时何地都不可能离他而去。一想到这里,恶心的感觉开始从胃里往上翻涌。恶心的感觉使她保持了清醒,使理智牢牢地战胜了感情。对了,恶心!这是最近以来使用频率最高的一个词汇。因为不知道什么原因,现在的人包括她与她的熟悉的很多人,都感到很容易碰上恶心的人和恶心的事。没办法。躲都躲不开。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