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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十九

    渐渐发现,不管我白天干了什么,不管我晚上几点回家,总会有一顿做好的美餐在桌上等我,我想这应该就叫做家,可以是别墅,可以是租屋,甚至可以是窝棚。对我来说,家在哪是什么都不重要,家不是有形的东西,有人就有家,它是一种感觉一个归宿。一个男人走在回家的路上,能够想到最美的画面,大概就是如此,饭菜在桌上,女人在床上,但梅小年在饭馆工作比较晚,一般都要十点以后才回来,所以通常的情形是饭菜在桌上,加菲在床上,说不定还有一坨狗屎在旁边,我气不打一处来,追上去要收拾加菲,它就四散奔逃,于是画面变成鸡飞又狗跳。

    我还是没有碰她,其实我很想,但身体里有两个声音在交锋,特别是小弟弟的,每逢小年换衣服或者洗澡它就出声“上吧上吧,忍无可忍,无须再忍”,我正准备不忍,李三三的声音就如影随形“你敢你敢,斩尽杀绝,断子绝孙”,我就不敢不忍。我总是在想小年如果了解我的这些煎熬,不知道会不会主动献身?那我就不用煎熬,因为我是被逼的,李三三再横行霸道,也不能让一个被逼失身的人断子绝孙。

    这种好事从未发生。

    不算命的时候,我会把更多的时间留给小宝和芳大娘,他们是岁月的两极,生命之于他们回复本来的意义,生存。这种意义是那种含着金钥匙长大的孩子和儿孙满堂膝下承欢的老人很难理解的。

    芳大娘的日子很苦,我跟她出去不是为了体验课余生活,不是为了寻找新闻素材,不是为了撰写社会论文,我只是想帮帮她,她背上背负的那些负担,对于一个这样年纪的老人来说,过于沉重了,沉重到每次看到她背着那些东西步履蹒跚踱着步的时候,就像是整个世界的重量堵在我的心上,使我对自己骨子里的懒惰和无休无止的抱怨羞愧难当,无地自容。

    在芳大娘轻度智障的脑子里,没有“安享晚年”“天伦之乐”这样的概念。她经常天不亮就得出门,深更半夜才能回家,不停穿梭于各个垃圾堆和垃圾桶之间,一次次的低头,一次次的弯腰,用捡垃圾挣来一点点的钱换来一点点的食物和衣服,让自己勉强生存下去。

    但至少比起那些居无定所,无依无靠的拾荒者,她还是有个挡风遮雨的小家,有时常会接济帮助她的邻居,有一台陪着她的收音机,她对此已经很满足了。

    许多年来,她无数次被城管或保安呼喝驱赶,前几年甚至进收容所也是家常便饭。可她依然乐观,捡了这么久的垃圾,她已经和这座城市的垃圾融为一体,被风吹到哪里就到哪里,被人带到哪里就在哪里,不会反抗也没有抱怨。她一点都没有意识到,随着年龄越来越大,不断有青壮年拾荒者进入,像她这样的老年拾荒者,迟早会被淘汰出局,沦落为最最凄惨的乞讨者。她或许知道,但依然善良的就像戴安娜,总是想对身边的每一个人都再好一点,都再微笑一点,她那干净的灵魂足以照亮整个世界的丑陋。

    我跟她只出去过几次,几次就让我苦不堪言,难以为继。按照通常的行规,拾荒一般有三个步骤:首先是尽可能多地捡废品,然后再将乱七八糟的废品挨个分类,最后把分类后的废品卖给收购站。我一般在第一个步骤开始抽筋,第二个步骤感觉想死,第三个步骤我从未见过,因为没有一次能坚持下来。

    开始我只选择在晚上没人的时候去捡,甚至有两个人在场时我也绝对不会去,丢人啊,没面子啊,我虽然五谷不分,四体不勤,可至少也在大学当过大爷,总算是个天之骄子,尽管现在混得像个天之孙子,可是拾荒?心理过不去那关。就算在万籁俱寂的无人深夜,就算我面前的垃圾堆积如山,在伸出手来的那一刻,也是万分挣扎,彷佛面对的是翻着热泡的油锅,我总是在想也许我捡起了垃圾,就会扔掉了尊严,但很快我就知道,尊严不值几个钱。

    我跟芳大娘去过其他拾荒者栖身的地方,不足40米长的过道上竟然横七竖八睡了20多个人。如此冷的冬天,这些人身下垫张草席或者破垫子,身上盖点旧衣服被子,居然就这样睡了下来。每个人的身边都放着许许多多的凌乱垃圾,洗好的衣服也晾在一边。早上6点,不用闹钟,大部分人都会准时醒来,一起涌到附近一个水龙头旁边洗脸喝水,早餐就是几个馒头,最多加点清汤白菜,荤腥油腻只有逢年过节才会见到,肚子总是呱呱在叫。就是在这样恶劣的生存环境下,我竟然看到那些老人嘴角的满足,那些孩子脸上的微笑,那些男男女女对于生命的坚定执着。

    虽然还不曾看见他们的难过痛苦,虽然也没和他们说上几句,但只要在这个身边活生生的难民营呆上几天几小时甚至几分钟,你就会深深的知道:

    拾荒,不只为了活着,也是为了幸福

    世界由有钱人和没钱人组成,有钱人制定规则,没钱人遵守规则,有钱人丢弃垃圾,没钱人拾起垃圾。他们是低人一等,衣衫褴褛,但他们一没偷二没抢,靠自己靠劳动吃饭,也为城市的发展建设做出了贡献。我只是希望有钱人给予没钱人的,除了那些被称为垃圾的东西,还有最起码的理解和尊重,仅此而已。

    经过几次实践之后,我和芳大娘达成了共识,我不是拾荒的料,由我去拾荒,简直是对这个行业的侮辱。算了,我还是老老实实在家里帮她收拾分类废品吧,地球废品分装员,我是瓦力。

    有一天下午,我去理发,被加菲逼的。

    这要说明一些情况,梅小年晚上睡觉的时候爱吃手,但是另外一个会尿床,而且是尿在我的床上,这一次甚至尿到我的头上,我竟一无所知,于是干着头睡觉,湿着头起床,头发像尿布一样,洗都洗不掉味道,我只有去理发。

    我很不喜欢理发,因为不喜欢别人动我的头,这是我的大忌。而理发会先让别人玩篮球一样玩你的头,然后再让另一个人在你头上下毒手,动刀子,而且这一切还要自己付费。

    我查了查自己的私房钱,还有30元,这是这段时间来最穷的刘勇时代了,而加菲在最有钱的刘勇时代一直憋着,一直等到最穷的刘勇时代来临才一泻千里,辛苦它了。

    我很久没有理过发,不知道现在的行情,但30元应该够了,在我上次理发的那个年代,30元洗剪吹烫,蒸煮烧炒全套都够了。虽然我上次理发的年代足够久远,但回忆都无法触及的地方,还可以选择穿越。

    走进一家看起来很一般的理发店,生意还不错,顾客很多,排了一会队终于轮到我,顺从躺在洗头发的台子上后,一个女孩子走过来给我洗头。昏暗的灯光下,看不清她的样子,只觉得她胸很大很挺,从地下倒着看很像山洞里倒吊的钟乳。她一边机械性的做着动作,一边跟旁边的女孩说话,除了我的头之外,基本上当我不存在,我盯着天花板和她的钟乳,默默承受着我的头在她的手里变成篮球的过程,直到一股滚烫的热水流到我的头上,“哇”!一声凄厉的惨叫,一个梃子就坐了起来,诈尸一样,所有的人都被吓一跳,女孩更是大惊失色,花枝乱颤,胸脯一抖一抖摇摇欲坠。

    我捂着头一脸怒容的看着她,她自知理亏,忙上前跟我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水温烫了一点”烫了一点?这都快成开水了,烫猪毛都够了,她见我依然生气,使出美人计,挺着胸就凑了过来,我这才发现她的胸是真的好大,身未动,胸已远,走路都重心前移。她贴近我轻轻的说“大哥,别生气”嘛。真是神奇,有的女人是眼睛会说话,而她绝对是胸部会说话,轻言细语还有催眠作用,不知不觉我就被胸说服了,又躺下来让她继续玩弄我的头,这次她小心多了,调好水温,十指纤纤,边洗还边说“对不起,大哥,等会给你找个好师傅给你理”,不过此时她说什么我都已经听不进了,只顾沉浸在波涛滚滚的温柔乡里,看来今天胸多吉少。

    洗完头我无限依恋的离开胸,坐到那个好师傅的位子上等他,旁边的人不停说好师傅的技术多么娴熟,经验多么丰富,给这个领导理过头,给那个长官染过发,根据他们的说法,在不完全统计下,A市70%政府部门头头的头,都被他动过刀子,他简直是个神。

    “这位师傅叫什么?”出于对神的敬仰我问道

    “康师傅”

    “什么师傅?”

    “康师傅”

    再一次确定答案之后,我等康师傅来给我理发。

    康师傅来了,果然是康师傅,手里拿着一瓶康师傅绿茶,施施然坐到我身边,我们两人微微一笑,笑的比新闻联播还假,而虚假是一切合作的开始。康师傅面红齿白,年纪不详,打扮不男不女,声音不粗不细,正式对我下毒手之前对我说:

    “你发质不好啊”废话,被开水烫过发质能好吗?

    “你头发很稀疏啊”这倒是实话,我头发不是很密。

    “是的“

    “需要补补”

    “怎么补?“

    “多吃点带毛的东西”

    “什么?什么是带毛的东西?”

    “肉啊,皮啊之类的”

    什么?这不是要我吃鸡鸭猪牛都要连毛带肉一起吃吗?这不成茹毛饮血了吗?这个原始人,原始野蛮人,原始野蛮变态人,我心里这样想着。

    他问我想怎么剪,我说随便剪,我只想靠剪剪头重新开始,被狗尿在头上实在晦气,白药师简直想跟我脱离师徒关系。

    康师傅听了后拿出剪刀,开始对我动刀子。

    我头发很硬,一般的小剪刀剪半天都没用,剪不断,理还乱,得用那种大剪刀才行,我给康师傅说了,他不信这个邪,咬牙切齿还要剪,剪刀崩口还要剪,火星四溅还要剪,青筋暴起,额头冒汗,看上去就像是那种农村里偷盗电缆剪电线的大坏蛋。

    他还是换了一把大剪刀。

    康师傅确实有两把刀子,不一会就给我理了个很不错的发型,乍一看还以为是梁朝伟,再一看原来是曾志伟。理完他又给我烫发,头上戴个安全帽后插上电,小火焖两个多小时,差不多熟透了也烫完了,头发像**一样卷卷的,看上去就像康师傅方便面。这还不算完,他还要给我染头发,拿出一个本本让我选择颜色,说是多种选择,却只有一水的绿,深绿、墨绿、翠绿、草绿,我靠,我知道喝了康师傅会有绿色好心情,可你不能把我头发都弄成绿的吧,那不成了绿帽好心情吗?

    我不干,说可以了,让他们结账,算下来300多,我问怎么那么贵,他们说烫发就这么贵,我就说那烫回来吧,这次轮到他们不干,我又说我就带了30,你们还把我头烫了半熟,我还没找你们算账呢,大不了找315,他们不想找麻烦,收我30放我走了。

    折腾一个下午,我尿布头进去,方便面头出来,回去后加菲瞅着我直笑,还汪汪汪的狂叫,我真想马上抓它去给康师傅理发,可是斗牛犬又没有毛,一气之下,我找支笔在它身上写了四个大字“卖身自葬“。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