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猪过牛年(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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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毛,跟你,跟你商量个事”坐在沙发上,孔白神情恍惚,吞吞吐吐,低着头双手无心地拨弄着自己的长发,一副心神不宁的样子。

    朱小毛闻言,收起了手中的鸡毛掸子,屋子太脏,他已经忙活半天了,头发上身上均沾满了白细的粉尘,蓬头垢面的样子颇为滑稽。

    “是,是,是这样的”孔白不敢看朱小毛的脸,声音很轻,象是在呻吟:“我小姨,她们,她们要回来了,所以,所以……”。

    朱小毛顿然为之一颤,有如触电一般,“啪嗒”,鸡毛掸子失手摔落在地。

    费力地蹲下身去,灵活的手却怎么也够不着鸡毛掸子,只能茫无目的地在地砖上来回摸索,因为自始至终,他的视线都集中在孔白身上,脑子里乱成了一团浆糊。

    片刻之后,手指触及到一个毛茸茸的东西,大力地将它紧攥在手心中,朱小毛缓缓而又艰难地站起了身,待低头一看,竟是一只毛拖鞋,孔白的。

    不长的沉默过后,呆滞的神情明显起了变化,他嘴角微微上翘,非常勉强地挤出了一丝凄冷的笑意,缓缓说道:“是吧?我懂了”。

    还不明白吗?孔白这是在变相地下逐客令了。

    朱小毛深信,在作出这个决定之前,孔白一定思虑了很久,徘徊了很久,甚至于痛苦了很久。

    小姨要回来?

    看似合情合理,但却是一个多么自欺欺人的借口啊,因为就在除夕那天,朱小毛亲耳听到孔白与小姨的通话,柳伶在电话里说至少要过半年时间才能回国。

    孔白为什么会这么决绝?

    问题的根源恐怕还在朱小毛身上,近段时间孔白已经很明显地感觉到,两人之间的关系已不再象以前那么单纯了,特别是元宵节之后,可以肯定地说,朱小毛已经对孔白产生了非份之想。

    都说女人被爱是一种幸福,但孔白却丝毫体会不到,因为爱她的不是别人,偏偏是朱小毛,一个猥琐的小男人,一个满身邪气的牧猪男,两人之间的差距是天与地,两人之间的鸿沟是山与海。

    爱情之花凋零越久,孤独之殇折磨愈深,孔白需要爱,渴望被爱,但她不敢想象,如果她敞开心怀接纳了朱小毛,那今后她该怎么走出这扇门,去面对世俗的偏见,去承受世人的非议。

    鲜花插在牛粪上,固然营养滋润,但又有几人会眷顾这朵牛粪上的鲜花呢?

    她是白雪公主,虽历经劫难,为的是找到白马王子,虽然身边有七个小矮人无私的帮助,但她不会因为这种帮助去选择小矮人,而朱小毛就是其中的一个,最丑的一个。

    她也是灰姑娘,用一双水晶鞋,最终俘获了王子的心,水晶鞋很美,但灰姑娘会爱上水晶鞋吗?当然不会,鞋就是鞋,永远只能被踩在脚下,而朱小毛就是这双鞋。

    思前想后孔白最终做出了这个残忍的决定:在二人之间划出一条清晰的红线,这条线的名字叫做------爱。

    为此她很矛盾,也很痛苦,但她不得不这么做,她怕,很怕,怕什么呢?四个字“日久生情”。

    “小毛,我,我在外面,给你租了套房子,你……”孔白语塞,将头深埋至胸前,脸上红白相间,红的是羞愧,白的是焦虑。

    “好啊,我也正想到外面去转转呢”出乎意料,朱小毛一口应承了下来,丝毫听不出有言外之意。

    这让孔白觉得很是欣慰,因为这个结果是她最想要的,但同时她又感到无地自容,因为这个结果来得太容易了。

    入夜时分,孔白早早地上了床,搂着毛绒玩具,倚着床头凝眉沉思,失落与茫然溢于言表,晶莹的泪珠如脱线般垂落,她哭了,无声地哭了。

    伤心,懊悔,愧疚,有如洪水般滚滚而来,又绵绵不绝,一波紧接一波地撞击着心灵的堤坝,随着每一次思想的激烈交锋,蛾眉便不由得深蹙一分,一种行将窒息的伤痛从心底油然而生,疼得她喘不过气来。

    “我为什么会这么残忍?难道我真的是个坏女人?”孔白不停地扪心自问,可谁来回答她呢?

    一帧帧旧时的画面,一幕幕昔日的影像,在孔白的眼前接连闪过,从去年10月份两人在新华路邮局的意外邂逅开始,一直放映到下午两人之间的这次极度尴尬的谈话。

    孔白笑了,她想起了朱小毛身上那无穷无尽的喜剧天赋,每每迸发时总能让她开怀大笑,纵使心情再坏,他都能让你化悲为喜、破涕为笑,心头的阴霾在顷刻间一扫而空,他是天使,将阳光普照在孔白蒙尘日久的心间。

    孔白哭了,她想起了朱小毛数次挺身而出,在危难时刻将她成功救下,第一次是去年12月18日晚在登天桥上,还有两次是面对穷凶极恶的黑社会,他硬是用邪门的招数化险为夷,并最终将黑社会送进了监狱。

    还有刘苹,自从朱小毛来了之后,刘苹就再也不敢骚扰孔白了,从而避免了一场无谓的闹剧,也可以说是一种悲剧吧。

    然后是凤巢公司的赖皮狗,为了讨回拖欠多年的旧帐,朱小毛情愿背上“断袖”的黑锅,又惨遭毒打,最终硬是连本带利讨回了五十万,使得孔白这只“脱毛的凤凰”又得以飞上了枝头,焕发出涅磐后的靓丽容颜。

    更不用说朱小毛勤勤恳恳、日复一日地承担了所有家务,无微不至地照顾孔白这个四肢不勤五谷不分的千金之躯,副作用就是孔白发现自己的体重增加了不少,该减肥了。

    ……

    忘恩负义,过河拆桥,釜底抽薪,狗咬吕洞宾……这是孔白对自己最中肯的评价。

    难道不是吗?这一桩桩,一件件,朱小毛索取过吗?几乎没有,他得到了什么?三餐粗茶淡饭,一席卧榻之地,他抱怨过吗?也没有。

    但既然知道自己忘恩负义,既然明白自己欠朱小毛的太多太多,可又为什么会忍心将他扫地出门呢?

    答案是:不甘,一份感情上的不甘,不甘心与“猪”为伍。

    因为孔白认为这是一种堕落,一种美学上的堕落;这是一种亵渎,一种对爱情的亵渎。

    还有,在她的心中尚留有一份旧爱的期盼……

    孔白长长地抽泣了一声,一抹胸口湿漉漉的,泪水在不知不觉中浸湿了衣领。

    不行,一定要设法还掉这笔债,孔白暗暗地下了决心,这是她在低头整理胸衣,无意间触及自己丰满的胸部时冒出来的念头,一个极为大胆的念头。

    她决定牺牲一次,为牧猪男牺牲一次肉体,她相信朱小毛会接受的,任何一个男人都抗拒不了这种致命的诱惑,除非他不是男人。

    一次,就一次,孔白有理由相信,这足以令朱小毛欣喜若狂,从此打消心头的非份之想,然后再多给他一点钱,从此两不相欠。

    是自信,还是自负?孔白倾向于前者。

    因为她了解朱小毛,他虽相貌猥琐,但心地善良;他虽口无遮拦,但思想单纯,他长于知足,容易满足,所以他爱笑。

    可一想到要把自己毫无保留地交给一个猥琐的牧猪男时,孔白又开始犹豫了,除了曾经深爱过的叶曲之外,谁也没有目睹过睡衣里面的风光,即使以前与叶曲在一起时,孔白也都是在半推半就的情况下付出的,甚至于两人在缠绵绯侧的时候,她从来不敢开灯。

    而现在呢?自己竟然要放下女性的矜持,主动地在一个自己并不爱的男人面前宽衣解带,而这个男人偏又长得这么猥琐,这……

    可如果不这么做,又怎么能偿还这笔高似山、深似海的人情债呢?

    除此之外,还能有更好的办法补偿吗?

    没有,至少现在找不出更好的办法来。

    孔白想罢,抹尽了脸上的泪花,深深地吸了口气,如鱼般缓缓缩进了被子里,漫长的犹豫徘徊过后,她挥动着颤抖的双手,异常艰难地地解开了衣带、文胸……

    轻柔地抚摸着身上的每一寸雪肤,它是那样的细腻,如锦锻般丝滑,如凝脂般娇嫩,如宣纸般吹弹可破,可今晚,它将迎来第二个男人的触摸,还有……

    顾影自怜的凄凉与忧伤在从心底骤然升起,鼻子一酸,不禁再度潸然泪下,她体会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悲哀与无奈。

    不想,不甘,不情愿,但又不得不做。

    翻然起身,用睡衣勉强遮住身无片缕的无瑕胴体,灯光下散发着微弱的肉色光芒,很美,来不及欣赏亦来不及思虑,抹去眼角的泪水,她悄悄地拧开门锁,将房门拉开了一丝极其微小的缝隙,然后又迅速地跳上了床,用被子紧紧地裹住了肩膀以下的躯体。

    再度深思良久之后,孔白一咬牙,心一横,伸手取过背包,从里面取出了一部新买的诺基亚8110手机,又触电般地缩进了被子里,连带着蒙住脑袋,整个人蜷缩成了一团,耳边传来了羞涩的喘息声,很粗重,很绵长,也和她此时的心跳一样,亦非常紊乱。

    “啪嗒”孔白摁灭了床头柜上的台灯。

    黑暗中隐隐有几丝亮光闪过,那是从被窝的缝隙中透出来的。

    许久之后……

    “叮铃铃……”清脆的铃声回荡在空旷的客厅里。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