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部 唯爱篇 第九章 真情两相误 敌情尽在手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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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站在南大城市中心的商贸顶楼上俯瞰全城,除了南面的天恩孤儿院,最有特色的建筑要数座落在东政路上的军政医院了。

    它象个崇尚古典美的老顽童,固执地立于四面的高楼大厦中,既不仰望繁华的都市气息,也不馋涎日新月异的时髦格调,连它身后那些因为业务需要而耸起来的钢筋水泥,也被它嗤之以鼻。它太骄傲——在人们的概念中,军政医院就是那座古香古色的老楼。

    而最让它骄傲的是它从建院起就被分为两部分,面街而建的是对外营业的普治院,普治院的后门正对着军政部的小楚河,过了河边的岗亭就是高密救治所,这里只为军政内部人员服务。

    王润清作为军政医院的院长,他更多的时候却是在救治所里,只有遇到“非君不可为”的手术时,他才会到普治院去一趟。可是今天再大的事也请不动他了,他答应了一个人,要让风江龙恢复正常。所以从早上七点到现在,他已经在救治所的手术室里站了六个多钟头。

    手术室外,那个来回徘徊的人正是小猛,一旁的椅子上则是踌蹰不安的胜男。

    “小猛,我好怕!”这是胜男熬了六个多钟头后的第一句话。

    小猛坐到她身边,“别怕,相信爷爷好吗?”

    “我信的,可我就是怕,你能理解吗?”

    “我能理解。他是我的队友,但我对他的感情就象兄弟。我们不该害怕,应该为他祈祷。来,我们一起闭上眼睛,用心去呼应他,给他力量,让他获得新生。”

    胜男看着已在闭目祈祷的小猛,她的心里涌起一股暖流,那是感动的热浪,是真情的召集。她也轻轻闭上眼睛,任随颤动的睫毛里渗出颗颗泪珠。

    手术室的门开了,花梦的脚步轻如浮云,椅子上的人谁也没注意到,但她一眼就看见他俩紧握的手还有那带着相同情感的脸庞。她的心刹如被一阵巨浪砸在锋利的岩石上,是刺骨的痛、冰冷的凉。一滴珍露滚落出来,划过她苍白的脸庞,滴在前襟上消逝无痕。

    花梦不知道自己怎么哭了,她只知道自己的心好象碎了。这时她才明白,原来她已经爱上了这个曾经策马追风,又一直神往大海的精卫队长!

    “花花!”爷爷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她忙拭去泪痕,收起满腔碎片,在脸上努力挣出一丝笑。因为椅子上的两个人已经睁开眼睛,而那个让她心碎的人正欣喜地望着她。

    小猛觉得花梦有些异常,这是他理应敏感的事,因为他喜欢这女孩,而且这份喜欢不曾象他保证过的那样得到过压制,反而只见膨长。原来爱情是吞灭理智的魔药,他今天才明白。

    胜男抓着爷爷却问不出一句话,只有泪水扑簌有声。小猛也怔怔地询视爷爷,可他眼里的泪似乎与此无关。

    爷爷笑对两人,“手术很顺利,他的体质不错,不久就会康复。”

    胜男大喜,身体却一阵瘫软。小猛知道她是焦虑过度,忙将她扶了靠在自己身上。

    “请让一下!”花梦推着风江龙出来了,不知她是什么时候进的手术室。

    小猛觉得她的声音里掺了一种陌生的冷,这冷只有小猛能领受,也只有小猛会因此而心疼。

    胜男追着推车去了,小猛仍杵在原地,爷爷晃了晃他,“怎么了孩子?哪儿不舒服?”

    小猛如梦初醒,他动了动唇却无话可说。爷爷拍拍他,“好了,江龙没事了,你就放心吧!”

    小猛满腹心事无人能懂,他暗自叹息着将爷爷扶进了休息室。休息室布置得清爽而舒适,爷爷在床上拉住要走的小猛,“你跟你爸爸一样,都是心细如发的人,总要考虑了别人才想到自己。我知道你想听听江龙的病情,说来也就几句话——”

    “不,爷爷你休息吧,咱们改天说。”

    “听着吧!江龙脑子里的晶片虽然植得凶险,所幸不会对他今后的生活造成影响,只是恢复起来需要一些时日。他心脏后被的那个东西一定是个精密仪器,手术中,我差点上了它的当。江龙的心脏明明还在跳动,心波屏却显示已经停跳,我差点没说见鬼了,还好花花发现仪器和心脏之间连着一根透明纤丝,这根丝细得象胎毛。我判断它可能就象炸弹的引线,但是没有十足的把握,谁也不敢动手。我突然想到你爸爸以前跟我闲聊时,说起过一种钳接排爆法。我想与其等第二次手术,不如用这个方法试试。所以我把纤丝钳接到一个心脏起搏器上,模拟掐断与心脏的连线。果然,心波屏显示正常,我就取出了那个见鬼的东西。手术情况大致是这样,你还有什么想问的吗,孩子?”

    小猛将爷爷的手贴在自己的脸上,“爷爷,你真了不起!如此高超的手法,这世上再也找不出第二个人来。我要是受了伤,一想是你为我医治,就没什么好担忧的了!”

    “要命的孙子!”爷爷在小猛的头上轻拍一下,“你敢被人抬着来见我,我不把你的屁股打烂喽!”说着,他无限爱怜地抚着小猛,“孩子啊,爷爷再好的医术也不希望它有用武之地,只望你们都活蹦乱跳地,我就心满意足了。”

    小猛心里一热,鼻子开始发酸。花梦进来了,她瞪了小猛一眼,小猛忙站起身来,“爷爷,你休息吧,我改天再来看你。”

    爷爷点点头,对花梦道:“你送送他,回来也不必到我这儿,也去歇会儿吧!”

    花梦不语,只替爷爷盖着被子,等她出了门,见小猛还等在一边,她不由皱眉,“你回去吧,有事我们会照应的。”

    小猛心头一怔,他来不及说话,花梦就进了她自己的休息室。小猛追上去,抵住就要关闭的房门。花梦显然挡了一下,却很快放了手,小猛几乎是摔进去的,他回手将门掩了。

    房间里的陈设和爷爷那间一样,只是床头柜上多了一盆兰草,是君子。

    “我累了,想休息。”花梦脱下护士装,露出一身白底绿点的衣裙。

    小猛杵在门边,满腹的话却不知从何说起。

    “你的保证呢?”花梦突然蹦出这样一句。

    小猛心头一疼,好象胸口的血就要往上翻涌。他咬着牙,象从胸口拔出一把刀那样憋出三个字——“对不起!”

    他一口气冲出救治所,中午灸热的太阳照不暖他心底的凄冷。

    “她怎么了?好象很讨厌我。但她喜欢过我吗?我说了不纠缠她,可又追赶她,她恨我了吗?我做错什么了?我言而无信、无耻吗?她判若两人,是出于本意吗?是,我无耻、我浑蛋!我们之间不曾有过承诺,就算有,也只是我请她放心,求她原谅的承诺,不是我有资格指责她判若两人的承诺。她的冷漠,我没有猜疑的权利;即使她曾经的热情,也不是允许我可以非份痴想,我真是——太放肆了!”

    日头下的小猛心绪翻滚、身冻如冰。他又哪里知道,此时的花梦也受着同样的煎熬。听着小猛说出那声“对不起”,看着他冲出门去,花梦一下子扑到床上,用被子堵着嘴,可是传出来的哭声更吓人。

    “我怎么了?为谁哭?他吗?可他已经有了心仪的伴侣,但他说过喜欢我,是真的吗?还是谎言?或者他果然履行了保证?但是喜欢一个人可以这么快就变了吗?如果是,我值得为这种人哭吗?不值得,一点都不值得!如此薄情寡义的无耻之徒!可是——我们之间没有过盟约,我也不曾允过他什么,他也只有不会纠缠我的保证,既使他爱上了别人,我有什么权利指责?更没有资格去判定他的薄情寡义,又凭什么去骂他是无耻之徒?他的新欢,我没有嫉妒的理由;即使他曾经的表明也不是承诺他终生不变。我真是——太轻狂了!”

    辗转中的花梦心语喋喋、苦味重重。

    两个伤心人,一对痴迷心。少男如落魄的浪子,少女似失魂的碧人。尘世间哪,唯有情才称得上至圣至坚。只有她能战胜重山复水的阻挠,杀开为爱的血路,直达梦想的宫殿;只有她能冲出生死的界限,超脱凡尘的杂念,升华精神直到最后的极限;也只有她能让人心甘情愿地,即使拿命交换,也不弃这场就算是飞蛾扑火的迷恋。

    情为何物?是生的意义、死的根缘。生若无情,命如走尸;死不为情,何足叹惜?

    情哪,便是这人世最珍贵的东西。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