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西尾设毒计


本站公告

    西尾将军终于睁开了昏昏欲睡的眼睛。

    从他接任关东军宪兵司令部特务机关长并兼任满洲国首都警视厅总监的职务以来,失眠和梦魇就始终伴随着他。他不喜欢在休息时被人打扰,尤其不能容忍睡梦中被人惊醒,但今天副官小井竟然把他叫醒了。

    “你干什么?”他恼怒了。

    “对不起!”副官有点惶恐不安地解释道:“将军,出事了------”

    “又怎么了?”西尾睡眼惺忪地看了眼墙上的钟表,时针已指向早晨5点10分了,这就是说,他睡了还不足3个钟头。

    “在宪兵司令部后院的松树林中,情报搜查课的宗象少佐被人刺杀了。”

    这句话就像一声霹雳,把储存在将军血液中的倦意一扫而光,他从床上一跃而起,“这是什么时间发生的事,凶手抓住了吗?”

    “目前还无法断定具体是谁所为,又是出于什么目的?从尸体的外观来判定,应是今天凌晨1点至3点之间。”

    “执勤的哨兵和巡逻队,就没有发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吗?”

    “没有!现场根本就看不出有厮打和挣扎的痕迹,更没有人听到松林里曾传出什么音响,更让人感到奇怪的是,少佐居然是被自己的军刀所杀,而且是一刀毙命。”

    “会不会是自杀?”

    “少佐的颈部动脉血管和气官均被利刃切开,伤口深度达2.5公分,分明是一刀毙命,大量出血和窒息是导致他死亡的主要原因,从受伤的部位来判断,无法认定是自杀。”

    “半夜时分,宗象少佐去后院做什么?”

    “他是昨夜的值班员,那个时间段应是他在巡视各哨位。”

    将军在随从的簇拥下,匆匆来到后院的松树林中。只见少佐的尸体倒在松树林西南角的那条用鹅卵石铺砌的甬道上,双臂和双腿呈大字形张开,面朝下伏卧着,就如同被一股看不见的力量向四下里强行拉开。他身上的宪兵制服没有丝毫凌乱的迹象,甚至都看不到沾染泥土的痕迹,几乎被军刀切断的颈部,早已被凝固的血迹糊住了,已成黑褐色。仍佩戴在腰间的手枪,没有丝毫动过的痕迹,悬在腰间一侧的刀鞘空了,那柄军刀静静躺在距尸体约1.5米处的草地上,刃锋上还依稀可见已干涸的血珠。奇怪的是少佐的右手食指也沾有血迹,显然是把手指伸进伤口或蘸着地上的血,似乎是想要告诉人们什么,因在他的右手指尖处,明显留有几道类似符号的印痕。

    将军轻轻抬开少佐那沾满血污的右手;他惊讶地发现在鹅卵石铺砌的地面上,还残留着几个清晰可见的日文字母――“ちかん”(翻译成中文,则是野狼两个字。)

    让人感到困惑的是:宗象少佐的伤,根本就不是狼这种野兽所能造成的。

    将军和在场的所有人,不由得倒抽了口凉气,他们顿时什么都明白了,又似乎什么都没有明白。他们不知时光是否可以倒流,也无wWw.法想象人的记忆是否可以超越时空?可当这两个血写的文字清晰地展示在他们眼前时,那已被蒙上一层厚厚云翳的瞳孔深处,那潜藏在心灵角落里的惨痛记忆,才奇迹般地闪烁出久违了的生命灵性之光。他们才不得不承认:如果说历史并不是一件值得珍藏的器皿,那记忆就充其量是一种思想状态,更是一种可以令自己警醒的心境。那么,他们曾经历过的历史记忆又怎么可能真的离他们远去呢?尽管他们曾力图忘却记忆中的某些苦难,恐惧、困惑、还有那已被证明是不成熟的鲁莽与草率,然而历史的严肃,却仍然要固执地唤回他们对当初生死搏杀后的惊恐所形成的梦魇,虽然他们并不情愿,哪怕是心头正在滴血。

    西尾将军痛苦地闭上了眼睛,又深深地叹了口气,一道就犹如赤练蛇般的闪电,在他的心头一掠而过,一股无以倾诉的沮丧和难以遏止的愤怒从他的肾上腺素里陡然升腾而起,他喃喃自语道:“该来的,终究还是要来的呀!”

    副官小心翼翼地说:“将军,您是说他们又------”但他没敢再往下说。

    “你没有说错,野狼突击队――回来了!”

    周围所有的人都沉默了,大家的目光都聚集在新上任的特务机关长的身上。

    西尾将军掏出一条手帕,轻轻擦拭着手上沾染的血渍,那近乎麻木的嘴角竟然古怪地浮起一丝冷笑:“你们都见过野狼突击队的人吗?”他又强调了一句:“我是指在近距离之内,面对面的相见?”

    在场的人,都不由自主的面面相觑WWW.soudu.org,却又在心里暗自嘀咕道:能有幸近距离相见的人,几乎都阵亡了,而我们------

    副官忙说道:“据可靠情报,野狼突击队只有12个人,而且已经退入苏联领土里面去了。只是听说,最近他们已经扩编为行动支队了,人数也已增加到45人了。”

    始终站在西尾将军身后的警卫参谋,不以为然地说:“既然只有这么点人,还能成什么气候呢?”

    将军知道这些人,都是从本土和各野战部队新近抽调上来的人员。确切地说,是衫田友彦将军战死后,宪兵司令部重新调整时抽调上来的,他们只是听说过野狼突击队,却从未和这支神秘与可怕的对手打过交道。

    将军苦笑道:“不错!就数字而言,这是一场极不对称的战争较量。但糟就糟在,这是一场看不见对手的战争,这是一场人与影子的较量。其复杂,其微妙,就如同是在黑暗中用高射炮打蚊子,那么,作为高射炮和人又能有几成胜算呢?”

    副官似乎理解了将军的忧虑,他小心翼翼地说:“将军,我可不可以这样理解您的话:那就是跳蚤虽鼓不起毛毯,但它却能闹得你寝食难安。虽说这野狼突击队,不会致我们于死地,但他们无疑是我们的肘腋之痛,更是心腹之大患!”

    将军点了点头,冷冷地说道:“你没有说错。”他顺手把弄脏了的手帕扔在地上。“我很想见到这些神出鬼没的反满抗日分子,哪怕是只能见到其中的一人呢。”

    “什么------?”副官惊愕地张大了嘴,他甚至都不清楚将军到底想要做什么,他嗫嚅道:“将军,你是不是想见到他们的尸体呀?”

    将军很理解地拍了拍副官的肩头。“我见他们的尸体有什么用?我想见到的应是活生生的人!”

    “这可都是杨靖宇将军训练出来的人,怎么会------?”副官没有敢再往下说。

    将军笑了:“你跟我来。”说罢,他大步回到办公室,顺手从抽屉里拿出一个黄色公文信封,递给副官:“这是野狼突击队的负责人――洛阳生队长唯一的儿子的全部资料。”

    副官忙把信封打开。只见上面写着:龙儿,小名,暂无大号。性别:男、年龄4岁,父亲――洛阳生,野狼突击队的主要负责人。其母,已与洛阳生离异多年,曾与一乡村教师同居,后不知去向,龙儿始终是由他的姑妈抚养。现居住地;张广才岭凤凰山东南侧的落凤岭镇,信内还附有龙儿及他姑妈等人的照片。

    西尾吩咐道:“你去安排吧,要秘密进行,但一定要快!记住:每次行动都只能有一个中心目标,所有举措和应对计划都必须是围绕这个中心目标而服务的。龙儿并不是这次行动的中心目标,但你必须把龙儿完好无缺的带回来!”

    “那咱们的中心目标,应当是那批黄金吧?”

    “这才是我们当前最主要的中心任务,是重中之重!不错,我知道无论是抗联,还是八路军,目前都还不具备和我们进行公开较量的实力。但问题在于这件事只能秘密进行,因这批数量巨大的黄金是属于中国人的,而不是属于咱们日本人的。无论是从日内瓦国际公约,还是从战争法的角度而言;我们都是在抢劫和盗窃!这无疑是为道义所不耻,为各国政要所不容的犯罪行为。若此事的内幕暴露,致使其大白于天下,那么,我们大和民族的颜面何存?东京大本营及我们的内阁又将何以告天下呢?这才是问题的要害之所在,这才是我们最不希望发生的事啊!现在野狼突击队又一次出现了,恐怕也绝非是偶然吧,这足以证明他们的政治嗅觉是灵敏的,他们的战略攻击的方向是准确的。对于野狼突击队,我们无权掉以轻心,因我们实在是输不起了。所以,为了确保我们中心目标的顺利实现,就必须转移野狼突击队的视线。而为了彻底铲除野狼突击队,就必须将我们去寻找他们,变成由他们来寻找我们。如果说人最难战胜的并不是自己的对手,而恰恰是自己内心的软弱和欲望,那么野狼突击队,难道就真地会无懈可击了吗?”

    “那就是说:龙儿既是钓鱼的诱饵,也是转移对手视线的障眼法。”

    “这样做可能很残忍,也极不人道,但这毕竟是战争的需要,是政治较量必然要付出的代价。道理只有一个;战争从来就不是靠高尚的行为来赢取的,而胜利者的桂冠,只能属于战争中的最卑鄙和无耻者!”

    “是,我明白了。”副官立正答道:“为了赢得这顶桂冠,我们必须只要目的,而无需计较手段。”

    “你去办吧。”

    副官出去了。西尾缓缓踱到宽大的落地窗前,饶有兴致地欣赏着窗外的景致,早晨的阳光从高大的玻璃窗的纱帏缝隙里射了进来,暖洋洋地洒满地毯,并把他的办公室切为两半。从地板直通天花板的落地窗敞开着,窗外的松林和花圃中传来斑鸠鸟的咕咕鸣叫声。乳白色的晨雾依然在市区的上空漂浮,街道上已是车辆往来穿梭,。他终于想起了圣经中的一句名言:在前的,将要在后。在后的,将要在前。他的嘴角浮起一丝狡狯地冷笑。他感到有一股从未被激发过的期待,自他的足底升腾而起,这使他震惊,更使他激动。8年了,他始终以衫田将军的助手身份出现,无怨无悔地缩在这棵大树阴影的遮蔽之下。现在上天终于为他提供了一展身手的机会和舞台,他要清除衫田的印痕与影响,他要重建属于自己的生活和事业。

    此时间,他就像一头即将冲入角斗场的公牛。他那并不宽厚的肩膀微微向后倾,下颌则向胸部伸得很厉害,稍有些花白的头发,显得有点蓬乱。抑郁的神情间,不时掠过一丝忧虑和困惑,那清澈辛辣的目光里,渐渐聚集起一种只有赌徒才会有地执拗和疯狂。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