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大地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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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月,正是春暖花开时节,报社记者燕健英驾驶着自备车,从成都出发,带着妻子梅静和十二岁的宝贝儿子燕啁啾,赶往一百多公里之外的雅安市名山县。

    燕健英和梅静夫妇之所以选择这个时候让儿子燕啁啾向学校请假,带着他一起去雅安名山燕健英的老家,是因为燕啁啾的爷爷今天七十寿辰,一家人决定聚集在一起,好好为老爷子祝寿。

    能够不上课去爷爷奶奶家玩,对燕啁啾这么一个顽皮的小男孩来讲,无异是天底下最最幸福的事情了!一路上,小啁啾根本不要休息,双眼透过车窗,兴奋地看着外面的景色!

    而梅静则打开车载CD播放器,在听音乐……

    突然,汽车剧烈地抖动了一下,接着,开始有一点摇晃,方向飘飘忽忽、难以掌控。

    “老爸,怎么了?”儿子燕啁啾问道。

    “健英,怎么回事?”妻子梅静也急忙问道。

    驾驶座上的燕健英顾不上回答儿子和妻子的问题,双手紧握方向盘,竭力把汽车稳住,然后,慢慢减低车速,把汽车停靠在路边,然后下车,仔细观察汽车到底为什么会突然抖动?为什么会突然失去控制?

    燕啁啾也跟随着母亲梅静,也下了车。

    还是燕啁啾首先发现了问题所在,他大声叫道:“老爸!老妈!你们快来看,汽车后面的轮胎瘪掉了!”

    燕健英和梅静夫妇连忙向后轮胎看去,果然,轮胎爆掉了;再细细看,发现爆裂的轮胎破损的地方,竟然镶嵌着一块鸡蛋大小的十分尖利的石块!

    原来,轮胎碾压在这尖利的石块上面,所以爆裂。

    燕健英一边费力地把尖利的石块从轮胎里面拿出来,扔在一边,一边准备换上备用轮胎,一边心有余悸地说道:“乖乖,还好刚才的车速不是太快,并且是后轮爆裂,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梅静摇摇头,忿忿说道:“好好的大路上,怎么会有这么一块石头的?哼,一定是哪个缺德鬼,把石头扔在路上了。”

    “是啊,那么尖利的石头,它还偏偏尖的那头朝上面,一下子就把轮胎刺出一个大窟窿。”燕健英回答。

    燕啁啾捡起被父亲扔到一边的闯祸石头,把玩着,突然惊呼:“老爸!老妈!好奇怪,石头上有看不懂的符号哎!”说罢,立刻拿给父母亲看。

    果然,但见尖利的石头上面,镌刻着一些他们不认识的符号!

    梅静是学医的,一时间不知道石头上所刻的符号是什么意思;而燕健英是学中文的,供职于一家报社,见多识广,立刻就判断出了石头的来历。

    “蛋蛋,爸爸知道了,这块石头叫做玛尼石,上面所镌刻的符号,是藏文的六字真言,据说能够起到阻秽禳灾和镇邪的作用。在藏族人居住地方的山间、路口、湖边、江畔,几乎都可以看到一座座以许多玛尼石垒成的祭坛,那就叫做玛尼堆。”

    蛋蛋是燕啁啾的小名。

    “玛尼石……玛尼堆?”小啁啾喃喃念叨着,问道,“老爸,老妈,我可以留下这块石头做一个纪念吗?”

    “当然可以。”燕健英回答。

    小啁啾兴高采烈回到车上,开始把玩他最新的玩具:一块鸡蛋大小的尖利的玛尼石。

    梅静一边帮着丈夫换轮胎,一边嘀咕道:“哼,还阻秽禳灾和镇邪呢,差一点给我们带来灾难啊!”

    “嗨,小静,世界上的事情怎么说得清楚?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这玛尼石虽然把我们车子的轮胎戳破,但冥冥之中说不定解除了我们什么灾难,也是说不准的啊……”燕健英说道。

    “好啦好啦,就你学中文的人迷信这种说法,自我安慰吧;实实在在的现实是,这一块石头差一点让我们一家三口发生车祸!”梅静说道。

    “哪里啊……不是好好的吗?”

    ……

    夫妻俩一边换轮胎,一边说话,不一会儿,轮WWW.soudu.org胎换好了,燕健英发动汽车,继续上路。

    燕健英的老家,坐落在雅安市名山县发源于蒙顶山西麓王家山的后延溪之畔,古朴的老房子依山傍水建造,周围的风景优美之极。门前清粼粼的溪水潺潺,门后山壁上鸟语花香,真是个度假休闲的好去处。

    中wWw.午,燕健英一家三口,到了老家。

    爷爷奶奶连忙把他们三个人迎接进去。爷爷和奶奶搂着孙子,喜笑颜开,又是抚摸又是亲脸,疼爱得不行;然后,奶奶招呼大家赶快入座,中午随便吃一点,晚上再好好摆下宴席,庆贺老爷子的生日。

    吃罢午饭,已经下午一点半了,小啁啾吵着要去蒙顶山玩,燕健英和梅静久居城市,也是静极思动,自然答应带儿子去爬山。

    蒙顶山上,气候变化迅速,前一刻阳光灿烂,转眼之间就会云雾缭绕、细雨霏霏。燕健英和梅静夫妇带着儿子燕啁啾,慢悠悠、乐滋滋地在山上走走停停、细细品味。转过一个山坳,是一片竹海;再前面,是苍茫的原始森林;山背后,放眼望去,是一望无际的郁郁葱葱的茶园。小啁啾心旷神怡,对什么事情都感到好奇、新鲜,不断地问这问那,燕健英耐心地一一解释。

    梅静看看手表,已经下午两点多了,于是对丈夫说道:“我们回去吧,让蛋蛋休息一会儿。”

    “不!我不要休息,我还要玩!”小啁啾说道。

    平时就十分溺爱儿子的燕健英对妻子说道:“小静,时间还早着呢,这儿空气也新鲜,蛋蛋难得出来散心,就让他再玩一会儿吧。”

    “那……好吧。”梅静不得不同意丈夫的意见。

    前面有一片陡峭的山崖,从崖壁的石缝里面,顽强地生长出一丛鲜艳的小花。

    小啁啾蹦蹦跳跳来到崖壁前,踮起脚,掏出玛尼石,用玛尼石尖利的一面割下几朵小花,回头笑着对燕健英和梅静说道:“老爸!老妈!你们看,是不是很漂亮?”

    “嗯,蛋蛋,确实很漂亮。”燕健英说道,向儿子所站立的崖壁走去。

    蒙顶山中一片寂静、幽谧。

    梅静感到山里面太安静、肃穆了,心里面有一点发慌,于是,向走向儿子的丈夫燕健英说道:“健英,我们还是回家吧,我累了……”

    燕健英回头,笑着摇摇头,说道:“小静,看你,一直生活在城市里,缺少锻炼,爬那么一会儿山,就累了,身体还没有儿子好。”

    燕健英的话刚说完,突然,整个蒙顶山开始剧烈地摇晃起来!

    这蒙顶山摇晃得那么猛烈,仿佛要把整个山体都摇倒塌了才肯罢休!

    面对这突然的地动山摇、土崩树折,大家一下子都惊呆了!

    “老爸!老妈!这……这是怎么回事情呀?我害怕……”小啁啾站立不稳,惊慌失措地问道。

    “老公,这……不是幻觉吧……怎么整个山都在摇晃?”梅静一下子也手足无措、呆若木鸡。

    “地震了!”燕健英第一个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情,他不顾自己也站立不稳,立刻发足,跑向十几步开外的崖壁下面的儿子燕啁啾!

    “蛋蛋!千万不要惊慌,站着别动,爸爸来救你了……”燕健英一边飞奔,一边大声喊道。

    “是,老爸,我不动……”燕啁啾全身发抖,又惊又惧。

    电光火石之间,整个山体摇晃得更加剧烈,不断有大小不一的石头,纷纷从崖壁上面滚落!四周风云变色、一派末日的氛围!

    一块有半辆卡车大小的巨石,以泰山压顶之势,轰隆隆从崖壁上面狰狞地滚落,径直向小啁啾站立的地方,以势不可挡的气势,快速地碾压下来!

    “蛋蛋!快跑啊!”梅静见状,睚眦欲裂,疯狂喊道。

    而燕健英使出浑身力量,想赶在巨石落下之前,把儿子拉出来!

    小啁啾早已经吓呆了,他根本不知道自己的头上有一块如此巨大的石头在滚滚落下;他在地动山摇的大地震之中艰难站立着,无助地看着疯狂呼喊的母亲,以及奔跑向自己的父亲……

    突然,小啁啾感到有一股巨大无比的力量当头压了下来!他整个身子顿时无力地萎靡下去;他看到一块硕大如汽车的石头压过自己的身体,然后,推金山倒玉海一般,一路披荆斩棘,轰隆轰隆滚下山坡!

    小啁啾并没有感到任何的疼痛,只是耳边仿佛骤然响起某种尖厉的呼啸声音,就像迷蒙之中有某一扇门被打开,一片灿烂的阳光突兀地照射进来,照耀得连自己的眼睛都难以睁开;但仔细听,仔细看,却什么呼啸的声音也没有!什么耀眼的阳光也没有!

    然后就是一片寂静!

    这是怎么回事情?

    小啁啾茫然地站立起来,赫然发现自己的身体变得轻飘飘的;他看到父亲燕健英正癫狂一般地冲向自己,他连忙喊道:“老爸!老爸……”接着,张开双臂迎接父亲,却不料父亲猛然穿过自己的身体,扑向他的身后!

    老爸怎么能够穿越自己的身体?!

    崖壁上仍然有许多石头滚落,小啁啾感到这些石头竟然也穿过自己的身体,继续滚落;而自己的父亲却因遭受石头的打击,变得浑身伤痕累累,鲜血直流!

    但见父亲猛然在自己的身后停下,快速俯身下去,抱起一个血肉模糊的孩子,撕心裂肺地叫道:“蛋蛋!我的蛋蛋哪……”然后,立刻转身,发足向山下跑去!

    小啁啾依稀看清楚,父亲抱着的那个血肉模糊的孩子,竟然和自己穿着一模一样的衣服!他是谁?老爸为什么抱着他?

    “老爸!我在这儿!你干嘛跑了呀……”小啁啾大急,连忙叫道,但父亲燕健英根本不听他的喊叫,只是抱着地上那个血肉模糊的孩子拼命往山下跑。

    “老妈,老爸这是怎么了啊……”小啁啾转向母亲,刚开口发问,就发现母亲梅静也不理睬自己,状若疯狂,跟在父亲身后,向山下飞奔。

    “老爸!老妈!等等我,你们别扔下我啊……”小啁啾哭喊着,跌跌撞撞尾随着父母亲,一脚高一脚低,深一脚浅一脚,也一路向山下跑去。

    在连续不断的余震之中,燕健英抱着血肉模糊的孩子,和梅静一起跑得飞快;小小年纪的燕啁啾一边哭泣,一边喊叫着“老爸老妈”,紧紧跟随在他们身后,却眼看着距离越拉越远了。

    前面就是山脚下的停车场,小啁啾看到父亲把手里面的孩子交给母亲抱,然后快速地打开车门,先帮助抱着孩子的母亲坐进汽车的后排,然后自己坐进前排的驾驶座位;而自己距离汽车,还有五、六十米呢。

    “老爸!老妈!别拉下我,等等我啊!”小啁啾撕心裂肺地狂叫着,把手里的玛尼石放回口袋,发足奔跑。

    还好汽车需要调头,小啁啾正好赶上。他哭喊着,猛烈地敲击着汽车的门、窗;可是父亲却好像看不见自己、也听不见自己一样,加大油门,绝尘而去;小啁啾大急,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勇气,但觉自己的身体轻飘飘的,他伸手,一把抓住汽车的门把手,整个人立刻被汽车带起来,就像放飞的纸鸢,随着疾驶的汽车前进!

    汽车的窗口已经被放了下来,小啁啾弯曲着身子,竟然从半开的窗口爬进了汽车!

    “老爸,你为什么撇下我不管?为什么不理睬蛋蛋?呜呜……还有老妈,你为什么也和老爸一样对蛋蛋不理不睬?把蛋蛋扔在山上……呜呜……”小啁啾哭泣着问道,一双小手去抓父亲的衣服,可是,父亲燕健英专注地开着车,还是对他视若无睹。

    “蛋蛋!蛋蛋……我的宝贝,你千万不能死,你要挺住……”汽车的后排座位,母亲梅静搂住血肉模糊的孩子,抽泣着,正在无助地祈求着。

    “小静!别瞎说,孩子不会死的!”燕健英一边开车,一边说道。

    奇怪,母亲为什么称呼她怀里的血肉模糊的孩子也叫做蛋蛋?小啁啾爬到后排座,对梅静说道:“老妈?蛋蛋是我啊,我就在你身边,你为什么喊别人蛋蛋?呜呜……”

    可是,和父亲一样,母亲梅静对小啁啾也视而不见,把全部心思放在怀里的血肉模糊的孩子身上。

    小啁啾不由得更加伤心地“呜呜”大哭了起来:“老爸……老妈……我做错什么了,你们……你们为什么不理睬我……难道是我作业没有完成吗?是老师没有表扬蛋蛋吗?是蛋蛋又不听话了吗?是蛋蛋吃饭之前忘记了洗手吗?你们告诉蛋蛋,蛋蛋改正缺点,但你们千万不要不理睬蛋蛋呀,呜呜……”

    途中,燕健英的手机响了起来,梅静接过他的手机接听,是燕健英的父母亲打来的电话,询问他们现在怎么样了?

    “爸,妈,我们……现在正赶去医院呢……蛋蛋被石头砸伤了,需要急救……”梅静强忍悲伤,说道。

    为什么?为什么老妈要说我被石头砸伤了?我不是好端端的吗?小啁啾想,心里面充满了狐疑。

    不一会儿,汽车已经开到离蒙顶山十五公里之外的雅安市。

    市区到处是因突然的地震而陷入慌乱的人群,人们纷纷走出楼房,茫然地站立在大街或广场空旷的地方,神情惶惶,互相打听消息。

    燕健英开着车,径直来到雅安市人民医院。车刚停下,燕健英就和妻子一起,抱着那个孩子,急匆匆往急症室奔去。

    而小啁啾仍然哭泣着,尾随在父母亲的身后。

    医护人员立刻把那个血肉模糊的孩子推进急救室,进行急救;而燕健英和梅静则守候在急救室外面,失魂落魄,坐立不安。

    但听周围有人议论道:“刚才电视里面播报了,是发生了强烈地震啊!”

    “天哪,大地震,真是可怕……”

    不一会儿,爷爷奶奶也急匆匆赶到了医院。

    “爷爷,奶奶……呜呜……老爸老妈不要蛋蛋了,他们不理睬蛋蛋了,呜呜……”小啁啾看到爷爷奶奶,仿佛溺水的人伸手捞到一根稻草,看到了救星,他伸开双手,一路跑着,委屈地抽泣着,扑向爷爷奶奶。

    爷爷和奶奶也奔向他……不,爷爷奶奶竟然和老爸老妈一样,也对小啁啾视而不见,虽然奔向自己,却穿过自己的身体,转而奔向了自己身后的老爸老妈!

    “健英,梅静,啁啾呢?啁啾怎么样了?”爷爷焦急地问道。

    “我的心肝宝贝呢?我的心肝宝贝在哪里?”奶奶四处寻找,同样焦急地问道。

    “爸,妈,不要着急……”燕健英装出镇定的样子,安慰父母亲。

    “爸,妈,蛋蛋……还在抢救之中……”梅静则眼圈发红,拼命忍住眼泪,说道。

    为什么,爷爷奶奶他们对自己也不理不睬了?小啁啾想,心里面充满了惶恐、失意、不安、绝望……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