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移花接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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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孙无垢坐在马车里,一路上寡言少语,不时蹙眉轻叹,满腹心事的样子。

    “小姐,你怎么呢?是不是身体有什么不适?”心莲神色紧张地望着小姐,打从长安府内出来,这一路上,小姐就没有怎么笑过,会不会是那晚为了绣百花斗艳图,忙碌了通宵,累坏了身体。

    “小姐,你靠着这个,好好休息一下!”心莲将软枕靠在马车的木棱上,想要扶小姐倚靠过去。

    “心莲,不用了,我不困!”长孙无垢勉强地笑了笑,眼睛里含着淡淡的忧虑。:“不要担心我,我没事!”

    “小姐,你是不是想念夫人了?要不我们禀告老爷,请他准许我们即刻返回长安!”心莲揣测着小姐的心思,此行去太原李府贺寿,老爷只带了小少爷和小姐,以及少数随从,夫人并没有同行,担心小姐因挂念家中的夫人而一路上郁郁寡欢。

    “不要惊动父亲!我不是为这个而烦恼!我……”长孙无垢眼睛一眨不眨地在心莲脸上停留了数秒,看着她不谙世事、单纯懵懂的双眸,几乎脱口而出的话最终还是咽了回去,她无奈地摇了摇头:“别乱猜,我只是有点累了!”

    即便把心事讲给心莲,她又怎么会理解此刻自己的心情。这一路上见到无数衣衫褴褛的百姓,跪倒在路边哀声乞讨,这让她的心异常沉重。

    随车携带的小吃早已给了先前的饥民,可是面对源源不断出现在路边的乞讨者,长孙无垢感觉自己的力量太过于渺小,根本无法救助更多的人,陷入深深的自责中。

    “无垢,感觉还好吗?”父亲慈爱而关切的声音在帘外响起。

    “父亲,我很好!”长孙无垢恭敬地回应着:“不用担心我!”

    心莲突然冲口而出:“老爷,小姐有些不舒服!”

    长孙无垢冷峻地看了心莲一眼,责备她多嘴。

    “停车!”长孙晟一声令下,跳下马,走到马车前,揭开帘布,拉女儿下车。

    “小妹,你不舒服?”紧随父亲下马而来的长孙无忌望着妹妹,关切地问候着:“是不是在车里坐太久,感觉有些憋闷难受?”

    “父亲,哥哥,是心莲太紧张我了,其实我真的没有感觉有什么不适!”长孙无垢感激家人的关心,冲父亲和大哥微微一笑,示意他们宽心。

    “我想你准是饿了!”长孙晟摸了摸女儿的秀发,笑道:“我猜你一定把你母亲为我们在路上准备的干粮全都分给饥民了,对吧?”

    “老爷,你猜得好准喔,你看!”心莲从马车上取下装干粮的布袋,将口朝下用力抖了抖:“什么都没剩下!”

    “心莲!”长孙无垢没好气地瞪了心莲一眼,继而投进父亲的怀抱里,像做错事的小孩般小心翼翼地道歉:“父亲,对不起,我……”

    “我女儿心肠最好了!”长孙晟一把抱起女儿,宠爱地在她额头上亲了亲,夸赞道:“无垢,你做得很好!”

    “将军,前面有一个小镇,不如去那里休息一下!”前去探路的侍卫策马飞奔回来禀告。

    “好,就这么决定!”

    ……

    “父亲,下面发生什么事了?”正在一间客栈二楼用膳的长孙无垢,突听楼下闹哄哄的一片,赶紧拉上长孙晟和长孙无忌,跑到窗户边往下瞧,眼前的景象让她吓了一跳,街上的百姓纷纷恐惧地四处逃窜着,几十名带刀士兵四处踢门搜寻着,但凡见到男子便不由分说地上前抓人,妇人的哀求声,婴孩的哭泣声响彻整条大街。

    “救命啊!”一个携带着约莫六七岁男童的妇人连滚带爬地逃上楼来,长孙晟的侍卫霍地拔出佩剑,呵斥道:“大胆刁妇,胆敢惊扰我家将军,不想活了!”

    “啊!”妇人携男童一下子匍匐跪倒在地上,磕头不止,惊魂未定地哭喊道:“将军饶命!”

    “云仲!”长孙晟出声阻止侍卫,命他不可莽撞生事。

    长孙无垢赶紧奔走过来,示意侍卫退开,一把扶起跪倒在地上面色苍白的母子,柔声问道:“大婶,别怕,能告诉我,外面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妇人惊魂未定,战战兢兢地低垂着头,嘴唇微微哆嗦,声音有些颤抖地道:“求小姐救救我儿,县衙派兵在镇上抓壮丁,不论孩童或老汉,只要是男丁,见人便抓!”妇人抹了抹泪,继续道:“我丈夫和公公去年已经被抓走了,我儿今年不足七岁,他们说什么也不肯放过!”

    “父亲,朝廷征兵不是有一定年龄标准吗?”长孙无垢满脸疑惑地望向眉头紧皱的父亲,见他面露难色,知他心里定有什么难言之隐。

    “小妹!”长孙无忌轻轻拉了拉妹妹,给她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别多管闲事,让父亲为难。

    “你们可信任我?”长孙无垢眼珠骨碌一转,心生一计,坦然而真诚地望着妇人和男童。

    “嗯!”妇人和男童点点头。

    “你随我来!”长孙无垢拉起不知所措的男童,对站在自己身旁一脸茫然的心莲道:“心莲,将你换洗的衣服拿一套过来!还有装胭脂水粉的盒子!”

    长孙无忌不太明白妹妹想要做什么,刚想出声劝阻,父亲长孙晟及时按住了他,意味深长地笑道:“无忌,随你妹妹吧!”

    长孙无垢听闻父亲的话后,立马朝父亲感激地眨了眨眼,父女俩心意相通地微微一笑。

    ……

    眨眼功夫,长孙无垢神奇地将男童乔装打扮成活脱脱一个粉妆玉琢的女孩,在场的众人均看傻了眼,长孙无忌此刻终于明白妹妹的心思,采用移花接木的计策来助男童脱险,当下震动不已,暗暗佩服妹妹的惊人智慧。

    “大嫂,劳烦你站到我身后来!”长孙无垢将妇人拉至自己身后,立马郑重地嘱咐男童道:“你一定谨记,待会儿万万不可出声,方可助你过关!”

    男童无比信任地对她坚定地点了点头。

    此刻楼梯上传来急促而繁杂的脚步声:“县令大人,好像有一个男童跑到上面去了!”

    “还不给我追上去!”

    率先冲上来的士兵长震动地扫视了一下四周,敏锐地发现在场的几位男子气势逼人,个个佩戴着名贵的宝剑,单从华贵的衣着上来看,便可知来头不小,不敢贸然行动,心里暗暗叫苦,当下暗示随即上来的士兵不得动作。

    “怎么一个个傻傻地愣住,还不给赶紧给我搜!”县令一边咒骂着,一边不经意地望向在场众人,突地,脸色大变,冷汗直冒,双腿哆嗦着跪倒在地,惊慌失措地磕头行礼:“下官该死,不知长孙将军驾到,冒犯之处,还望将军饶恕!”

    县令身旁的士兵见状,赶紧纷纷跪下,向长孙晟请罪。

    “徐大人,无需多礼,起来说话吧!”长孙晟示意侍卫,让他搀扶徐县令起身。

    “不知长孙将军大驾光临贵县,下官有失远迎,惭愧啊!”徐县令低着头,惶恐不安地赔罪。

    “我此番携家眷路经贵县,只作稍稍休息,即刻便要启程,无意打扰此地官员,徐县令不必介怀!”长孙晟起身邀徐县令坐下谈话,徐县令客套后依从地坐下。

    “徐县令,何事需烦劳你亲自率兵在镇上抓人啊?”长孙晟示意侍卫为徐县令沏茶:“徐大人,请喝茶!”

    “长孙将军,你有所不知!”徐县令一脸难色,饮了一口茶,缓缓诉苦道:“皇上这些年一直致力于京杭大运河的开凿和修建,浩大的工程,工匠人数的需求逐年递增啊!”徐县令叹了一口气,继续道:“皇上下旨每年要从各县抽调大量的壮丁,长孙将军,你也知道,朝廷年年征兵,县城的成年男子全都被抓去入伍了,哪里还能抽调出工匠?可是皇命难违,下官走投无路只得抓些男童凑数!”

    “哎!徐县令,真是难为你了!”长孙晟同情地望了望长吁短叹,愁眉苦脸的徐县令,能够体会他内心的为难与痛苦,宽慰道:“我们身为臣子,我们的职责就是尽心竭力报效皇恩!即便再艰难,也得为皇上分忧啊!”

    “长孙大人说得极是!”徐县令连连称是。

    长孙无垢听闻父亲和徐县令的对话后,心情更加沉重了,当今的皇上并非贤明之君,开凿大运河之事,虽说有抵御高丽,连接南北的益处,然而却弄得民不聊生,怨声四起;看似牢固的江山基业,早已千疮百孔;各地门阀争斗时起时伏,草莽流寇迅速扩张,岌岌可危的大隋王朝在风雨飘摇中还能支持多久?

    长孙无垢忧心忡忡地望向父亲,赫然惊觉父亲已经不再年轻,眼角显现的皱纹昭示着经历和苍老,突然觉得很心酸,眼睛一下子红了。

    长孙晟微笑着起身委婉告辞:“徐大人,我有要事在身,即刻便要启程!”

    徐县令赶紧起身道:“下官恭送将军!”

    “不必劳烦了,徐县令身肩重任,先请吧!”长孙晟抱拳施礼。

    徐县令只得应诺:“那下官先行告退了!”

    待徐县令带着士兵走远,老妇人带着男童跪在长孙无垢面前,连连磕头道:“多谢长孙将军和长孙小姐的救命之恩,大恩大德,不知如何相报!”

    长孙无垢扶起母子俩,冲男童微微一笑道:“你不怪我把你扮成姑娘家就已经是最好的报答了!”

    “长孙小姐,我叫罗艺!将来我一定报答你的救命之恩!”男童斩钉截铁地宣誓,长孙无垢此刻在他眼里,如天神般美丽圣洁。

    “不用了,答应我好好地活着!好好孝顺你母亲!”长孙无垢取来一点银两,交到妇人手里:“我也只能帮你们这么多,今天躲过一时,以后千万得小心啊!”

    “小姐的大恩,不知何时能够报答!”妇人声泪俱下,再度想要下跪,心莲赶紧劝住,缓缓搀扶他们下楼离开。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