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前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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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谭文回到自己的小窝,打开门一看,心一下子就热了。房间已经收拾得井井有条,地板也擦过了,床上的那堆脏衣服已经清爽地晾晒在阳台上。显然妈妈来过了。谭文感到非常愧疚,二十好几了还让妈妈如此操心受累。

    坐在写字台前,谭文脑海中又浮现出苏静满腹心事、消瘦孤寂的雨中身影,不知为什么心隐隐作痛。小马对苏静的评论萦绕在耳边,他不敢再去想苏静了,下意识地打开抽屉,看到了给韩梅的那封还没写完的信。他仔仔细细读着,希望让躁动的心慢慢沉静下来。

    谭文和韩梅自小就在一个院子里长大。韩梅不是那种特别漂亮的女孩,但非常独特。她活泼能干,个性独立、倔强,像男孩子一样不服输。多年来,谭文梦想中的长发飘飘裙袂飞扬的韩梅从来就没有出现过,看到的都是她干净利索的短发裤装的形象。说实话,韩梅实在与自己的梦中情人相距甚远,不知为何在大家眼中就成了理所当然的一对,对此谭文一直觉得有些稀里糊涂,可实在也说不上韩梅有什么不好,何况双方家长都明确达成一致了,所以也就顺人心所向大势所趋与韩梅开始了所谓的恋爱。两人之间的感情与其说是恋人,不如说是兄妹。看到有朋友为恋爱时而神采飞扬,时而愁眉不展,有的甚至弄出别的惊人之举,一副死去活来的样子,谭文总是觉得非常不理解――他和韩梅之间就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感觉。

    去年,韩梅见周围的人纷纷出国也就按捺不住,也断然放弃刚开始的大学生活远赴重洋。出国前为了让双方家长放心,谭文和韩梅定了婚,而且非常正式地照了一张订婚照。谭文虽然不喜欢这样古旧的形式,但两年毕竟不是一朝一夕,父母们不放心也是人之常情,无奈只好藉此给他们吃一颗定心丸了。在出国前韩梅曾打算把自己最宝贵的交给他,但谭文委婉地拒绝了。一方面,自幼形成的伦理道德观使他觉得那些都应在洞房花烛中完成,那才是完美的爱情和婚姻,另一方面,他似乎有些无法想象两人居然就能亲密到这个地步,在谭文心中,韩梅还是个小孩,是自己的妹妹。

    如今韩梅已经出去这么久了,两人之间全靠鱼雁传情。也不知她最近好不好,自己一封信拖了这么久还没写完,也真是太不应该了――要是韩梅在等着呢?想到此,谭文从笔筒拿出钢笔专注地写了起来。

    时钟指向4点15分时,谭文已经把信装在信封里了。然后匆匆下楼奔向邮局。把信放在信筒的一霎那,他感觉紧张的神经一下子轻松了不少。

    “妈,我回来了。”回到家,谭文大声和在厨房忙晚饭的妈妈打着招呼。

    “你爸爸晚上有活动,不回来吃了。”妈妈一边炒菜一边说,“我们准备吃饭吧。”

    谭文大口吃着,还不忘奉承两句:“妈妈做的饭就是好吃!”

    妈妈笑了,疼爱地摸摸谭文的头。谭文看着妈妈慈爱的目光,心里很暖。

    “小文,你赵阿姨刚才来电话,说韩叔叔让咱一家明天去他们家吃晚饭。”

    “哦。”谭文闷声应着,低头继续吃。

    “小文,你明天有事吗?”

    “没有。妈,我能有什么事。”

    谭文真的不想去,他不愿意听爸爸和韩叔叔说的那些官场的是是非非,尤其不想见他的克星韩雪,自己要是不小心被她发现什么蛛丝马迹,绝对天下大乱了。

    韩雪是韩梅的姐姐,比谭文也就大半岁。他俩自幼儿园开始就同班,一直到韩雪考上上海一家大学谭文才算躲开这个丫头。韩梅大大咧咧像一个男孩子,可韩雪自小就冰雪聪明,不仅头脑转弯快,还非常善于察言观色,更要命的是那付伶牙俐齿,颇得韩叔叔的遗传基因影响。

    谭文自小就饱受韩雪的欺负,从内心对她有些畏惧。自从韩梅和自己确立了恋爱关系,韩雪似乎变得沉默了很多,但只要一开口,那话仍似钢锋利剑,谭文只有躲闪的份。

    韩梅出国后,韩雪会偶尔给谭文打电话,与其说是嘘寒问暖,不如说是检查和指导他的思想动向。有一次他在商店偶遇小马,两人聊得正欢时被韩雪碰到了,要不是杨军及时出现,谭文当时绝对是百口难辩。事后连小马都说,你这个wWw.同学太厉害了,相比之下,自己那所谓的巧嘴就是小巫见大WWW.soudu.org巫。韩雪就像他身边的警钟,时时会敲得谭文头痛欲裂,但又是怎么也躲不开的。

    妈妈看他出神的样子,自然猜到儿子的心思了:“小文,你是不是怕小雪?”

    谭文笑了笑。

    “你说你们这俩孩子怪了,都是好孩子,怎么就那么犯相。”妈妈喃喃地说。

    “她,她还好孩子?从小就知道欺负人。”

    “别瞎说,小雪怎么不是好孩子。她比你们哪个都懂事。”

    谭文刚想争辩几句,看看妈妈面色不敢说了。

    “快吃吧!不说这事了!”妈妈说着温和地看了谭文一眼,夹了两只他最爱吃的红烧大虾放进他的碗里。

    “小文,我给你买了些吃的,回去放冰箱里,我看冰箱里什么都没有了。”

    “知道了,妈。您身体不好,赶明就别给我收拾屋子了,衣服我自己也会洗。”

    “趁着我还干得动,就多干一点。你们上班也挺累的,我在家闲着反正也没事。等妈妈老得动不了时,想干也干不成了。”妈妈望着窗外似乎在自言自语。

    谭文低着头一句话也没有说,心里非常感受。妈妈的鬓边又多了一些白发,妈妈老了,真的老了,年轻时的照片还摆在那里,可人早已经不是照片里青春逼人的样子了。几十年弹指一挥间,仿佛就是一个梦。他真希望这就是一个梦,妈妈能永远年轻。

    秋天是北方最好的天气。一早谭文就起床了,在院子里走了走,到常去的那家早点铺吃好早点,然后就上楼看书,一直到妈妈打来电话。

    “小文,你韩叔叔让咱中午过去吃饺子。”

    “中午就到人家去吃呀,我还是不去吧。”

    “那你下午早点回来呀!别太晚,要不韩叔叔该不高兴了。”

    “妈,您放心吧!我一定早去。”

    谭韩两家就住在一个院内,只相隔一排楼。谭文骑着自行车进了院子,照例和秦大爷打了个招呼。锁车的时候,看见自己空空的自行车,忽然想,到韩叔叔家是不是应该带点东西,怎么说也是过节。可韩叔叔家什么都有,能买什么呢?正犹豫时,韩雪就走了过来,真是狭路相逢啊。

    “谭文!”没等他说话,韩雪已经先开了口。

    “韩雪姐!”他毕恭毕敬地叫道。

    “不许叫我姐,叫我韩雪,把人家都叫大了。”

    “遵命,韩雪好!”谭文依然毕恭毕敬。

    “谭公子,尊驾这是去寒舍吗?”韩雪明知故问。

    “您说呢?”

    “怎么空着手呀?”韩雪促狭地笑着。

    “谁也没说让我带什么呀!”他不知道这丫头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毛脚女婿在过节来看未来的岳父岳母,怎么也该带点东西吧!否则是不是有失礼仪呀?”韩雪斜着身子看着他下垂的双手,拖着长声说。

    谭文也用同样的口气说:“我不正要去买吗?我可不敢在您这失礼。”说罢,转身就走。

    “哎!回来!回来!”韩雪大声喊了起来。

    “还有什么吩咐吗?”谭文转身问道。

    “檀木疙瘩!你怎那么还那样呀!”韩雪叫了起来。“檀木疙瘩”是上学时韩雪给他起的绰号。

    “我怎么了?”谭文好像很不明白似的看着韩雪。他知道,对付韩雪最好的方法就是装傻加认真,只要一这样韩雪也就没办法了。

    “你要买了,我爸我妈不得骂死我。”韩雪有点急了。

    “你这又让我带东西,又不让我买。要不,我回家找找去,看看有什么。您是先上楼,还是在这等我?”他依旧装傻。

    “你成心和我作对怎么着,赶紧给我上楼。”韩雪一眼把他看了个透。

    “韩雪姐,您能不能从现在开始就别这样叫我那个了。”谭文一边上楼一边说。

    “叫你怎么了?我就叫!以后还叫。你信不信我去你们单位叫?”韩雪高跟鞋踏着楼梯“嘎嘎”作响。

    “我怕了你了!您爱怎么叫就怎么叫,只要不去我们单位就成。”谭文赶紧告饶。

    “前两天我还真去你们单位了。”韩雪在楼梯拐角停下脚步。

    “你干什么去了?”谭文紧张地望着韩雪。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