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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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方下弦,无力垂天,竟似生生切下一半。

    惨淡的月光下,树影摇曳。女子缓步背月行走,自己的影子躺在脚下,竟甚是轻盈。风把发丝吹至脑后,纷飞如丝雨。春天的风许是也会生生的冷吧,那单薄的青色丝衣似是裹不住她瘦削的身子。在这样一个夜晚也似随着树影,在风中飘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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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爷爷离开茶庄后,时间便仿佛静止了。绿雪习惯了清晨去屋后树林中散步,每当这时,便可忘记自己的无奈。却也会在鸟语中回想爷爷曾说的话,关于父母的事。

    绿雪是没有见过亲母亲父的,自小便由爷爷领着。爷爷总说父母是因病去世,但自七岁以来,每次相问换来的却是闪动的眼神,绿雪知道,与其说爷爷是想瞒着自己倒不如说是爷爷心底的慌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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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雪儿,你还小,有些事还是不要知道为好。爷爷也不想这样,只是王爷逼得太紧,爷爷也确是毫无办法啊。雪儿,你许是不知,这么些年,我会时时忘记你是......”回过头的爷爷望见绿雪,哑然,竟生生将下面的话吞了下去。之后便又做从容状问道:“雪儿,你怎会在这里?”绿雪答道:“萧亲王门人又来了。”“恩,爷爷知道了,雪儿去玩吧!"九岁的绿雪转身,竟看到爷爷用袖衫擦着额上的汗珠。

    这件事绿雪时时不能忘却,那次本是在萧亲王门人一年一次上门买茶。绿雪在降雪斋前无意间听见的,但爷爷慌张的表情确也证实了绿雪自小便有的疑问——父母的死绝不是因病离开那么简单。 柳氏茶庄,江南头号茶庄,早已天下闻名。当初茶商柳玉采在荃鹊山下建了柳氏茶庄,五百年过去了,在历代柳家人的管理下,柳氏茶庄已成了集天下茶,懂天下茶的第一茶庄。绿雪会在每天散步后与全国各地,形形色色的人论茶。有些人是特来买茶,有些人是慕名而来,只是想访访绿雪,切磋茶艺。绿雪自是应付自如。但其中的无奈,岂有人知?每晚,绿雪便会把自己关在降雪斋内,阅尽前人遗留之书。它们记载了世上各种茶,各种制茶工艺。这些需是柳氏茶庄庄主所必须懂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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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昏黄的烛光下,青衣女子神色淡定,一页一页翻着泛黄的古籍。门外传开一阵骚动,扰了这一夜的宁静,绿雪皱眉,却也不动容。直至冰儿推门而入,“庄主,有人深夜来访,甚是无礼。直嚷要见庄主,我们确也告之庄主晚上从不见客。可谁知那人不仅不愿离去还动起武来,整个慕雪堂都被他闹得不得安宁。凝儿和碟儿正在劝阻,可我们实是招架不住啊。”绿雪放下书,起身问冰儿:“那来者系谁,竟得这般无理?”冰儿答道:“着实不知,我们问,他竟道要亲见庄主方可告知。但看他那一身打扮,许是从京城来的。”“恩,带我去罢。”绿雪轻声叹道,烛影摇曳。

    这本是春的江南,今年,竟是这般寒冷。

    待客的慕雪堂已成狼籍。

    长刀正抵住小厮张工项上。

    绿雪先是一怔,之后便冷静下来。轻声说道:“公子何需这般兴师动众,小女子这也便是来了。”

    “柳庄主,你若是早答应来便省去了我这般费心了,我这长刀可是不长眼睛啊!”说着,长刀往刀鞘里一插,反手推开张工。

    “大家忙了一天,都各自休息吧。”绿雪对堂内众人施令。“可是......”碟儿看着那拿刀之人脸上的刀疤,欲言又止。

    绿雪回头,笑笑:“大家都回去吧!”

    众人尽退,只剩绿雪和那拿刀之人。只见那人体态微胖,方直中年,身着暗黄锈虎长袍。最刺目的方属那占据半张脸的暗红刀疤。

    那人见众人退下,便笑着道:“绿雪庄主,近来可好。我主上可时常念着绿雪庄主啊。柳庄主,那敬亭茶可是早已备好,我好拿回去交差啊!”

    “你是,萧亲王的人?”绿雪惊道。

    “在下正是,王爷命在下前来取茶。若是今年再拿不到敬亭山茶,萧王爷可不知会怎样啊。若是王爷迁怒于小的,小的怕这柳氏茶庄也免不得遭灾吧!”

    “原来是为这件事来,柳氏茶庄本是应将茶奉上,只是,敬亭山茶早已无存货。我和爷爷也曾去过敬亭山上找过好几次,却未发现有敬亭山茶。”绿雪无奈,怎知萧王爷门人会来得那么快。

    “柳庄主,我来可不是听你诉苦的。我只是听命于主子,也请庄主想想办法,不要让我的刀伤了庄里的人,这样对大家都不好啊!”那人轻笑道。

    “这点我当然明白,只是如今庄内却也无此茶,不如您先带我将早已准备好的上等上饶白眉送至王爷,待我找到敬亭茶,定会亲手奉上。”

    “柳绿雪,这次可别像那老头一样跟我们说笑,我们王爷可再不会吃这套。这次若再得不到敬亭茶,可要小心那老头的命。”说着拿出玉环,扔至绿雪面前。

    望见玉环,绿雪大惊。

    这玉环可是绿雪自小便拿着耍玩之物。这可是爷爷的心爱之物啊。怎会,怎会到了他人手上?

    那男子大笑:“怎么,柳绿雪,怕了?没错,那老头正在王爷手上,这次若是你处事不当,那么王爷便送那老头上西天!庄主怕也不想让前庄主如柳玉采始祖一样被人刺下瞎双眼,毒打至死吧!”

    “纵然如此,如今我也确交不出茶来,还望王爷可宽限几天。绿雪纵死,也会把敬亭茶,交至王爷!”绿雪缓声应着。

    望着那人离开。绿雪跌坐地上,没想到,一切会拉得这么快。

    自柳玉采之后,茶庄一直盛况逼前。只是历来茶庄庄主终不得善终,悲惨而死。难道,爷爷也要如了这咒?还是,不过多时,自己便也会如此?

    柳氏茶庄,因敬亭而荣,因敬亭而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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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雨肆意倾下,打散了海棠花的惨香。

    海棠花下,青衣女子低头。

    手指划向海棠树干,雨水打落了树上的尘埃。指甲却深深划进那同在流泪的海棠。

    雨水肆意打在绿雪身上,青丝尽湿。更加湿润的,怕是她的眼。

    眼泪自眼眶一颗一颗砸出,竟似夏雨般落得灿烂。

    指甲深深嵌入树干,竟如深深刺进女子的心。

    “庄主!”凝儿拿着伞:“庄主,快些回去,这雨怕是会伤了庄主的身子,若是凉着了,怕是前庄主知道了也会伤心的!”

    听到了“前庄主”绿雪应声跪倒在地。泪水竟似泉涌般倾泄下来。惊得凝儿忙跪下擦拭绿雪眼中的泪水。

    “我该怎么办?爷爷在他们手里,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绿雪声声悲泣。

    “庄主,我们先回房,回房再说,我们全庄都会一起解决问题的,庄主不要再哭泣了!”凝儿将伞撑至绿雪头上,将绿雪扶起。

    烟雪楼,绿雪住处。

    初春的清冷被隔绝在屋外.屋内的温暖让绿雪有些诧异。经过刚才一阵冷雨的洗礼,这突如其来的温暖让绿雪觉得不自在。

    凝儿将一大块方巾递给绿雪,帮绿雪盖上被子。

    忙着倒热茶的凝儿问正用方巾擦拭头发的绿雪:“庄主,为何要这般糟践自己?庄主的身子怕是经不住这冷雨啊!”说着将茶递给绿雪,看着绿雪将茶饮尽。

    “凝儿,把蝶儿,冰儿叫来吧。我有话对大家说!”放下茶碗的手竟有些颤抖。

    凝儿,蝶儿,冰儿同是师从爷爷,茶庄之事也多是她们打理,把茶庄交给她们,也是只有这样了,绿雪心想。

    当三人听到绿雪的打算,惊得立在那里,说不出话来。

    片刻,蝶儿问:“庄主,前.前庄主真的,真的在萧王爷那里?庄主你,你真的要去敬亭山采敬亭山茶?”

    在场的人无不知晓,绿雪这一去会有多少危险。

    敬亭山位于宣城西北十华里,虽然高不过三百来米,但也可谓是奇险之山,况敬亭山茶只在山顶绝壁处才有!

    “我离开期间,庄内事务,便劳烦各位了!我明天便会出发,一切有劳姐姐们了!”

    “庄主说的是什么话?我们三人自是会好好打理茶庄!请庄主放心!”冰儿应道。

    窗外雨势渐大,凝视窗外的绿雪暗自叹道,自己今后,又会在何处飘雪?!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