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才告退！”那公公一拂袖，似乎明白了她的眼神，转身便迅速离去。
“公公！”昀熙连忙起身紧赶几步，君兮的名字几乎快要脱口而出，“公公……”
那太监终于在廊角处停住了脚步，缓缓回头，双目竟已晕红。
“他……他还好么？”昀熙顿觉眼前水雾迷蒙，激动得几乎不能言语。那白衣翩翩的俊朗少年似乎化为幻影触手眼前，恨不能下一秒就能遇见他，就能抓住他，抱紧他。
太监赤红了双目，紧咬下唇，良久，才缓缓吐气，“你，不配问。”
昀熙霎时定在当场，那太监怫然离去。
冷风吹过，透衣生凉。
你，不配问。
这几个字在她脑中持续盘旋，她所有的思绪瞬间被抽空。
“公主。”水墨关切追来，见昀熙一脸木然，心痛道，“这宫中势利小人太多，他们的话不要放在心上。”
昀熙摇摇头，拂开水墨握在她臂上的手，轻轻摇头。
“公主……”水墨忽然轻呼一声，拽着她衣角便朝她身后直直跪下。
转身回首，远处，他一人立在树下静静看她。
昀熙顿觉心中一紧，方才一幕不知是否是他一手安排，他又是如何知道她这前尘旧事？若是如此……
思及此处，昀熙不禁心底暗暗发凉。
她立在那里，愣愣看他向她大步走来，脑中一片恍然，甚至眼角的泪水还未拭干。
“外面风大，小心着凉。”见她泪潆满眶，他不由微微心痛，抬起手刚欲拭过她眼角，不料她随即偏过头去。
手又一次僵在空中，她并不退让，只是倔强地站在那里。他不由苦笑，讪讪收回手去。
“水墨，将公主扶进屋去。”他看着她，吩咐道。
“是。”水墨连忙从地上起来，搀着昀熙转身进屋。
夜，京城一片灯火通明。
坤宁宫里空无一人，侧房内，一盏小灯灯光摇曳，满身红服的喜娘在桃花木椅上喋喋不休，一旁的昀熙神色木然。
明日，便是黄道吉日。
白天，几个嬷嬷已经将皇家礼仪教授一遍，入夜，喜娘便开始絮絮夫妻房事。这男女之事，昀熙早些时候也在宫里见过，那些个身份显赫的王孙公子与小宫女在花前偷欢，那时总是要被丹青捂住嘴偷偷溜走。
只此时此刻，万般心事纷纷涌上心头。
凝望窗台，不料一场相思已成空。
几乎望眼欲穿，不想即便望穿了秋水，也望不见那人，在纠葛沉浮中不断地坚持，竟然落得不配的下场！
灏祯，这名号想来还是皇祖父在世时赐的，那时她初降人世，祖父高兴异常，当即赐号灏祯，意喻绵绵不断的福祉。国破，她确保住了宫中一干人的性命，可如今，她的福祉又在哪儿？
还记得她行及笄那年，求亲的人几乎要将门槛踏破。
祖父总觉她年岁尚小，无论旁人如何游说都不肯将她随意许了人家。至于祖母是何种心思，昀熙无从知晓，只知祖父逝后，祖母便将她软禁宫中，也曾听说祖母要将她嫁入将门的风声，可后来天下动乱，王室党羽纷纷倒戈，便再也没听过有关公主出嫁的消息。
长辈的置若掌上明珠般疼爱，不想到了最终，竟是这般结果。
也好，如若当初真将她许了人家，现在恐怕夫家早已株连九族了。
她苍白的脸，滑过一丝凄凉的微笑。
一边的喜娘连自己都说得面红耳赤，反见昀熙神思游曳，自知无趣，立刻噤了声。
“啊，”昀熙惶然察觉身侧的安静，见喜娘慎慎低头起立，不由轻叹一声，摆摆手道，“有劳了，下去吧。”
喜娘应声而退，掩上门。
独自来到窗边，纤手滑过窗棂。
心底似有物隐忍揪扯，恣意疼痛地撕扯着心肺，下意识抓住窗棂，竟留下深深痕迹。那痛自心底生出，无处遁形。
曾经憧憬过无数次的婚姻，竟然会是这样惨淡的收场。
推开窗，夜风来袭。
玉阶楼廊，火红的绸缎四处张扬，俨然一派喜气。那耀目的红色刺痛了她的眼，喜庆的另有其人，独独不会是她。
微凉的草木味道若隐若现，一滴泪顺颊而下。
兮，你在哪里？君兮，你在哪里？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