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碰我！”昀熙一扬手，水墨再次跌坐在地上。
“天地良心！”水墨怔怔看着昀熙，缓缓抬起右手，悬指向天，“奴婢水墨对天起誓，奴婢若有心毒害公主，甘愿从此万劫不复，永受地狱轮回之苦……”
“噗——”不待她话说完，昀熙一口腥血飞溅，暗红的血液即刻化为乌黑。
“奴婢去叫御医！”完全顾不得溅到身上的毒血，水墨仓惶便向门外奔去。
昀熙死死抓住床沿忍住剧痛，“站住！”
齿缝里艰难挤出的字眼却依旧拥有着慑人的魄力。水墨艰难地停下脚步，几乎克制不住，浑身颤抖起来。
“你是想我死得更快些么？”昀熙虚脱般靠着床沿，“还是……你也活得不耐烦了……”
水墨身子一震，恍然回过头来，“难道……那茶……”
昀熙艰难地点点头，水墨立即僵在门边。自己当真糊涂，公主饮茶中毒，而自己便是那沏茶端茶之人！更何况宫中御医早已撤换，如此一来，一唤御医，刚好正中下怀，一切便顺理成章了！毒杀公主，只这一条便足以让自己身首异处。而御医来此，恰是见证了这一铁一般的事实，届时再说些为时已晚、无能为力的托辞，即便真是开了方子，是药是毒谁也分不清楚。这一招一箭双雕，倒真真是将两个心腹大患除得不着痕迹。前朝侍婢毒害自己的主子，就是传了出去，也就是一出主仆反目的意外！
“果然好手段……”水墨浮出一丝凄然诡笑，“真是干净利落。”
几乎不假思索，水墨将往日藏在衣袖里防身的短刀呈了上去。昀熙撑着身子挽起袖子，露出暗暗发青的手臂，白玉皓腕此时已是青黑交加。
“替我放血。”几乎没有任何表情，昀熙凝定看着水墨。
水墨微微愣了愣，暗暗咬住下唇，“遵旨。”
灯光如豆，轻轻颤动，不时发出轻微的噼啪声。
昀熙将包中 文首发扎好的手臂小心放在身侧，皮肤缓缓呈现白皙。
“水墨，抱歉，我……”昀熙微微侧头，看见忙了半天的水墨，泛起丝丝歉意。临危一刻，不想自己竟也乱了阵脚，以命相搏换得的信任差点毁于一旦。
水墨收拾完药箱，缓步过来，将锦被盖住包扎的手臂。
“公主，是奴婢对不起您，那茶，奴婢本是有疑的，只是刚想说的时候，殿下已经……”
昀熙微微一笑，“不碍了，以后你我独处时，不必如此拘礼，以姐妹相称便是。”
“奴婢不敢。”水墨一惊，慌忙垂首。
“以后，我也就不是什么公主了。”昀熙柔和目光渐渐凄凉，“我这世上也就再没有亲人了，难道你也嫌弃我么？”
水墨慌忙跪下，“奴婢不敢。”
昀熙吃力地撑着身子，试图起来，“不要再自称奴婢了。”
“公主，您刚放过血，不要动作。”水墨惊得慌忙过来扶住昀熙。
“你且应下吧。”昀熙艰难地伸出手，轻轻握住水墨。
“公主……”水墨声音哽塞，泪水再次滑落，“奴婢……”
“你又来了。”昀熙微笑着抬手拭去她泪珠。
水墨滢满泪水的双眼，涌出一股激切，“我……”
“这就对了。”昀熙话音未落，便猛烈咳嗽起来。
“公主！”水墨慌忙轻柔抚拍昀熙后背，“您刚大量失血，不能再轻易动作了，更何况，体内毒素又没有放尽，眼下没有解药，放血也只能保得一时性命，您当更加注意才是，不要再……”
“我知道了。”昀熙缓过气来，打断了水墨的絮叨。许是因为一时着急起身，头倒真有些眩晕起来，“我困了，扶我歇息吧。”
水墨忧心忡忡，“是。”
十月，灏祯公主启程皇陵。
逝去先帝，追封德仁皇帝，以帝王之礼下葬。
长长的仪仗威严肃穆，雪白纸花漫天飞舞。
水墨掀开鸾车的帘子，街道两侧空空如也，并不若往昔围观众多。凝眉半晌，水墨缓缓放下帘子，轻轻叹息。
“如此清净，不会扰到父皇，甚好。”昀熙瞥了一眼水墨，幽幽开口。
水墨垂首不语。
昀熙静静地看着前方。鸾车微颠，凉风送爽，苍穹一片澄明。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