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火车巧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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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是一个暑假,肖会水决定回趟老家。

    肖会水整整十八年没有回家了,这么多年来,他只有在梦里回到过那块生养他的故土。可梦醒了,他还在异地他乡。过去,他不能回去,因为他没挣几个钱,觉得没脸面见父母和兄弟姐妹。后来,他成了民办教师,也想过要回去,可他总想着到了转正的那天,带着媳妇和孩子,那时回去,该有多荣耀!当他转正了,还是没有回去,主要是因为和杨爱玲结婚后,一直没有给他生出个娃娃来,所以他觉得自已没有面子。

    肖会水一想起来这事,就有些恼火,莫名地想发脾气。

    肖会水坐在硬座车厢里,因为正值高温天气,车厢里到处都是人,气味难闻。他本来打算要买卧铺的,可最后临走时还是买了硬座,卧铺比硬座价钱要高出一倍多,两个人将近高出1000多块。他觉得不划算。

    杨爱玲靠在肖会水肩上已经迷糊着眼睛,好像睡着了。

    回想这些年自己走过的路,肖会水不禁想起了胡迎伟事件,还让他心有余悸。虽然事情过去已经好久了,街头巷尾的人们似乎已淡忘了,可胡迎伟的影子却始终在他心头,抹也抹不去。究竟是什么让一个风华正茂的年轻人走到了这一步?让他是同情还是憎恨?他的思绪很乱。这件事之后,他就特别想家,想回去,想回去看看家里的亲人,可回家的脚步还是觉得有些沉重。他有一种感觉,有人在暗地里庇护着他,否则他不可能什么事都没有。毕竟他是四分小学的校长,再怎么说也难逃干系。想到这里,肖会水觉得心情好多了,迷迷糊糊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肖会水做梦梦见自己在河边走,一不小心掉进了一个冰窟窿。他大声地喊着:“救命啊!……救命啊!……”这时候有一只手出现在了他的面前,他拽着这只手跳出来了。上了岸,他看见眼前是一望无际的桃树林,盛开着朵朵粉红色的花。他看见一个人站在那桃林里,于是就向跟前走去,走近了才发现是冯雪梅。他扑过去把冯雪梅紧紧地搂在怀里,然后把自己的嘴唇交给了冯雪梅使劲地吞咬,他看见_38605.html冯雪梅的嘴上全是血,鲜红的血直往下流……

    肖会水“哇”地叫了一声,把自己给吓醒了。

    肖会水睁开眼睛,几乎吓得从座位上跳起来。冯雪梅就站在他对面哧哧地笑着。肖会水左右看看,老婆杨爱玲动了动身子,换了个姿势,又伏在他的肩上睡着了。列车发出咣当咣当的声响,他认定这不是梦,是在火车上,可冯雪梅怎么会出现在这儿?刚梦见她,她就站在面前,真是见鬼了!

    “做什么美梦了?动静这么大。”冯雪梅站在肖会水面前看了看酣睡的杨爱玲,压低声音说,“是不是梦见我了?”后面的话声音更小,生怕让睡梦中的杨爱玲听见。

    “…………”肖会水半天没缓过神来,一听冯雪梅后面的话,心里咯噔一下,想这女人怎么知道我梦见她了。瞪着眼睛看了半天冯雪梅,没说一句话。

    “怎么,看见我不高兴啊?”

    “你怎么在这儿?”肖会水终于说话了,用疑惑的眼神定定地看着眼前这个让他感觉有些神密的女人。

    “就许你在这儿,就不许我在这儿,什么逻辑?”冯雪梅像是在撒娇,声音有些高,说出来了,又发觉不对,赶紧看看杨爱玲,还在轻声打着鼾,这才放心了。

    冯雪梅用屁股挤了挤对面正在熟睡的三个人,挂在肖会水对面座位的边角上坐下,半个屁股悬在座位外面。一股熟悉的香水味道夹杂着污浊的空气飘进了肖会水的鼻孔。让肖会水想起了校长培训班的那个晚上,他觉得自己与冯雪梅就近在咫尺,他几乎不能把持住自己了,要不是同房间的那个女人进来,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他隐隐感到这个女人如同幽灵一般如影随形。今天怎么又鬼使神差地坐在了开往同一方向去的同一列火车里,这让他想不通。

    “我家在安北省丰都县,我已经有好多年没有回去过了”冯雪梅看着肖会水的眼睛,有些伤感的样子。

    “是吗?我家在西河县。以前怎么不知道啊,这么说我们还是老乡啊!”肖会水又惊又喜,眼睛里放射出一道异样的光芒,似乎觉得眼前的这个女人竟是那样亲切。人一旦走出了乡,那同一个乡的就是老乡;走出了县,那同一个县的就是老乡;走出了省,那同一个省的就是老乡;要是出了国,那凡是中国人都是老乡。肖会水的老乡观念是很强的,能在外遇见自己的老乡,那是一件非常高兴的事,人都说,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这话真不假。此时,肖会水眼睛里就闪着泪花。

    “你从来就没关心过人家,怎么会管我是那个庙里的尼姑呢。”冯雪梅嗔怪道。

    “我听你口音,怎么也想不到你是丰都人啊”肖会水辨解道。

    “我到新南县的时候才八岁,是在那里上的小学,中学,所以就被同化了,很少有人能听出我的口音,但我以前跟我妈说话的时候还能说几句家乡话,可自从我妈不在了,我就再没有说过家乡话,也没有说话的对象。后来,也碰到过几个搬迁来新南的老乡,因为不在一个乡,所以大都不常见面。”冯雪梅怕回忆过去,所以她在追忆过去的时候,都尽量省去了许多细节。她觉得要细说她的身世,可能三天三夜都讲不完。

    “和谁说话呢?”杨爱玲蹭了蹭身子,迷着眼睛,问肖会水话。

    肖会水没有吭声。

    冯雪梅看了一眼还没有完全睁开眼睛的杨爱玲,就转过头去目不转睛地欣赏着车窗外的茫茫黑夜,没有要离开这个座位的意思。肖会水心里发急,心想冯雪梅胆子够大的,也转过头看了看窗外,什么都没看到,除了黑夜,还是黑夜。

    “到了没有啊?”杨爱玲揉着朦胧的睡眼,头从肖会水的肩上挪开,抬了起来,看了看周围。

    “快了!”肖会水也没有看杨爱玲,眼睛仍旧盯着车窗外。

    杨爱玲发现了这个对面坐的女人,好像在他们上来的时候,并没有这个女人。女人的第六感觉让杨爱玲心里一紧,不过她想可能是在她睡着的时候又上来的乘客,在这儿挤了个地方坐。她怎么也想不到这个女人在之后的日子里,却成了她生活空间里的一个阴影。

    天快亮的时候,列车员在车厢里喊了起来:“醒醒,快醒醒,丰都车站到了……”

    冯雪梅简单收拾了一下自己的行李,捋了捋有些散乱的头发,转身向车门走去。就在她一转身的刹那间,瞥了肖会水一眼,目光里带着留恋。肖会水也微微点点头,以示道别,这一极其细微的情节并不为杨爱玲所觉察。

    丰都县和西河县是安北省的两个小县,丰都县在西河县的北面,中间只隔了一座海拔不到1000米的小山。肖会水的家在山南,翻过这座山就可以到冯雪梅的家。肖会水小时候放牛,经常到山上,站在顶向北一看,丰都县城就在眼前。可肖会水从来没有去过。

    过了丰都再有不到1小时,火车只要钻过一个不到50米长的燧洞,就到了西河车站。他的记忆里,西河车站只有南北并排的四间房子,依次是职工宿舍、候车室、售票处、杂货间。候车室与售票处隔着一堵墙,中间开个50公分见方的小窗用来卖票。接站、售票等所有工作都仅有两名工作人员完成,因为这个小站上下车的人实在太少。肖会水在放牛时,几乎每天都要到这里来,他喜欢这里,因为这里可以看见火车,而且火车大多都会在这里停下来,肖会水看车站上的工作人员给火车加水,他就想不通,火车怎么会加水呢?那不成水车了吗。应该加火啊。

    肖会水呆呆地看着火车从自己身边呼啸而过,直到剩下两条细细的长线一直伸向远方。他总在想,这火车都走了哪儿?想到这里,肖会水特别想坐坐火车,就像他身边的许多旅客,扛个大包。那不知道是一件多自豪的事情。那年肖会水十岁。他的火车梦,在大山里没有得到实现,直到在他走出大山的时候,离开故乡的时候,他才第一次正儿八经地坐火车,当然以前捡破烂的时候也坐过,那只能说是“爬”,而且是货车。肖会水第二次坐火车,直接就坐了卧铺,还是当了校长后的事。这也算是坐火车的一个跨越,是肖会水没有想到的。

    “各位旅客,西河车站到了,下车的旅客请做好准备……”广播里一个甜美的声音让肖会水的思绪又回到了火车里。

    车厢里开始嘈杂起来,肖会水带着杨爱玲随着人流往车门跟前挤。走出检票口,让肖会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四间小平房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幢砖瓦中 文首发结构的建筑,前面是一个小广场,周围是一些小饭馆、小卖部,人们来来去去,很热闹。肖会水抬头看看,只有车站后面的那座山还在,只是山上的树没有以前那么葱绿了,有好几块地方没有了树,已裸露出了大块的岩石。58xs8.com